专车司机陷入困境

朱晓培

补贴的下降，加上各地网约车管理意见征求稿的出台，让专车司机出现了明显的分层，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你应该去看看专车养了多少人。”2016年春节刚过时，Uber的一名员工建议《财经天下》周刊记者去关注下北京五环外的那些产业园里聚集的专车司机群体。在北京周边，京东集团大厦、望京SOHO、上地后厂村这些互联网科技公司云集的区域，每栋建筑下面都时刻泊着几十辆的专车。而最大的网约车平台滴滴的总部，就在后厂村。

这些远离市中心的科技园区和来自全国的车辆形成了一道特殊的生态系统。每天早上，挂着各种省市车牌号的车辆，从北京城的四面八方，载着睡眼惺忪的员工来到这里，夜幕降临时又把他们送回到北京城的各地，甚至包括偏远的河北燕郊或者天津香河。这些来自各地的车辆和司机，解决了员工们的上班问题，也解决了自己的生计问题。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这种存在是合理的。“自从有了专车，北京这两年真是越来越堵了，你看晚上9点还堵车，都是外地车闹的。”银建的出租车司机张瑞对《财经天下》周刊抱怨说。过去两年，网约专车的发展，吸引了大批外地车辆进入北京。

真正让张瑞感到生气的是，作为北京的出租车司机，他的收入在逐年下降。按照他的说法，两年前，除去每个月4000元的份子钱、油钱、保养费和生活开销（主要指开车时吃饭、买水的费用），他每个月可以赚8000元，如今，只能赚6000元了。“人们都叫专车了，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空载。”张瑞说。

但《北京市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实施细则（征求意见稿）》的出台，让张瑞感到窃喜。细则规定，只有同时满足北京户籍、北京车牌、2.0L排量等条件，才可以从事网约车。“这就是打击快车（低价专车）的，我觉得就该这样，专车做有钱人的生意，我们出租车做普通人的生意，这叫分层竞争。”张瑞说。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一大批非本地户籍的专车司机，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边利军是来自山西的专车司机，半个多月前还因为是北京顾客评价最高的司机师傅，而收到媒体的追捧。一眨眼，却因为没有本地户口而面临下岗的可能。而像边利军这样的非本地户口的专车司机，在全国有数百万人。滴滴官方数据显示，在上海已注册的41万余名司机中，只有不到1万名有本地户籍。

滴滴村的麻烦

移动互联网在过去几年间不断催生新的业态，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

来自外地的司机，聚集在各个城市的城中村，形成了一个个“滴滴村”。深圳的大望村里住着1000多名滴滴司机，广州市最大的城中村棠下村，也住满了来自各地的司机。

就在几个月前，来自全国各地的司机们，还在这些滴滴村里规划着未来的生活。“那时候就想着，拼命跑上几年，把买车的钱还完，说不定还能再努努力贷款买个房子，在这里住下来，让孩子好好读书，再也不用像我们这样打工了。”住在大望村的司机李伟说。半年前，看到身边的同乡做专车赚了钱，也咬牙贷款20多万元，买了一辆帕萨特。

李伟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刚买完车没多久，滴滴和Uber就不打了，补贴越来越少，眼看着自己的贷款钱一时半会儿赚不回来了。结果，深圳又出台了网约车意见稿。虽然深圳的细则要求比北京、上海等地宽松，有居住证就可以从事网约车，但李伟还是有些丧气。

实际上，李伟身边的专车司机们的士气都受到了影响。有一些人是车型太老，有些人觉得办居住证本来就是麻烦的事情。现在，很多人都在观望、犹豫。

买车，还是不买车？

买新车，还是不买？张金柱很纠结。

张金柱是地道的北京人，但是车是2005年的2.0老福特，轴距2640毫米，低于2700毫米的要求。快车是不能做了，要想继续做下去，只能换新车做专车。但是，他也算过，按照现在的价格，百公里油耗超过10升，就很难赚钱。而且，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买新车的好时候。

“最早的那批人是赚到了。”张金柱感慨说，过去两年里，他身边也有几个人陆续买车做过专车生意，但是越往后的人，越难赚到钱。

“照着当时的补贴规模，一年换回一辆新车真不是问题啊。”45岁的徐东平一直在做着帮人代办签证的业务，2015年1月，徐东平贷款45万元购买了一辆奥迪A6，分别注册了滴滴和快的的豪华型专车。当时，滴滴对司机的宣传口号就是“一年换奥迪”。

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可以刷单。徐东平听说，有人在那段时间里刷单，一个月能刷出10万元还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徐东平感慨道。

到了2015年2月14日，徐东平发现不但不能用老方法刷单了，而且补贴也开始骤减。这一天，滴滴和快的合并了。“上一个月还打得那么凶，这一个月就合并了，感觉被带到了一个坑里。”徐东平说。

幸亏Uber及时出现了。2015年5月，Uber加大了补贴力度。在北京，如果司机一周接满70单，就可以得到7000元奖励。

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李淼是北京人，开着一家汽车美容店，店里每个月差不多能赚2万多元。但是店铺有人看着，李淼自己闲着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开始做专车。一年前，自己花43万多元换了辆新的奥迪A6后，便加入了易到的豪华车型。

在易到，豪华车型起步价21元，白天每公里4.5元，晚上超过10公里6.9元。一个月下来，减出去各种开支，李淼差不多能赚到1万多元。李淼的几个朋友也在开专车，都是豪华车型。“他们都是几个软件（易到、滴滴、Uber）一起做，一天跑一两千块钱才回家。”李淼说。

通过易到平台，李淼认识了一些固定的客户。现在，李淼会和这些固定的客户通过电话直接订车，私下进行现金交易。这样，就省去了被易到抽成的费用。一般，易到每单收取25.2%的佣金。

按照新规，专车不再是底层人民的谋生手段，反而像是中产者的消遣。“过几天车可能更少了，说不定价钱还能再高一些了。”作为北京人的李淼，对细则乐见其成。

牛凯还是想继续干下去。这个来自河北保定的男人，2016年初，他开着自己的帕萨特来到北京做起了专车司机。

“只要有漏洞能钻，我就想继续干。不让外地人开，就找个北京人帮忙申请一个，反正咱也有朋友。车牌嘛，租一个就行，我都打听好了，一个月一两千块钱就能租到，也有那种10年六七万的。”牛凯说。他给《财经天下》周刊算了一笔帐，一天跑300多公里，百公里油耗9升，一个月去路边店保养两次，再加上保险和滴滴平台收取的佣金，一天也能剩两三百元左右。一个月干25天，算下来也能赚6000元。

“我们这些来北京开滴滴的外地人来说，要是不干这个，在老家挣个3000元都很难，而且干的活不一定比滴滴轻省。”牛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