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美术馆功能及运营的新形态——以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为例

张瀚予

（中央美术学院 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 北京100000）

高校美术馆功能及运营的新形态
——以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为例

张瀚予

（中央美术学院 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 北京100000）

高校美术馆是大学、学院或其他高等教育机构中以艺术作品为核心内容的机构，它们收藏、保护和展览艺术作品并开展相关的教育或公共活动。美国的高校美术馆自耶鲁大学美术馆起已经有了近两百年的发展历史。今天，高校美术馆在美国的各类高等教育机构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并展现出了在功能和运营上的新形态。本文试着梳理美国高校美术馆的基本情况，并以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为例，研究高校美术馆运营的基本状况，以及其在高校教育和所在社区（及更广泛的公众）中所发挥的积极作用。

高校美术馆； 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 教育资源； 社区； 公共空间

一、美国的高校美术馆及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

高校美术馆（也称艺术博物馆），是大学或学院等高等教育机构中以艺术作品为收藏、展览、教育和研究对象的机构。博物馆学者詹姆斯·库诺（James Cuno）在哈佛大学工作时曾经将这类机构称作“Academic Art Museum”（指学院、大学或学会的美术馆）[1]，这似乎与中文中高校美术馆的内涵和外延比较接近。

如今，有一些高校美术馆是完全按照博物馆的定义和标准而运营的，它们保存和维护永久性收藏，并通过展览和各种形式的教育活动来为公众提供服务，是传统意义上的高校美术馆；也有一些高校以艺术中心或艺术画廊的形式来为校内师生和校外观众提供直面艺术作品的机会，它们或许没有自己的收藏，但通过策划和组织展览来实现其宗旨。不过值得留意的是，并不完全能以名称来决定它是一个“博物馆”还是“艺术中心”或“画廊”。例如，耶鲁大学美术馆的英文名称使用了“画廊”（“Gallery”），但它其实是一所真正意义上的美术馆，并且在美国的高校美术馆甚至所有美术馆中具有重要的地位。而俄亥俄州立大学的维克斯纳艺术中心（Wexner Center for the Arts）则比一般的美术馆具备了更多的功能和探索性，是一所跨学科的、多功能的、针对当代艺术的机构。除了常规的美术馆展览，维克斯纳艺术中心还提供大量的电影或影像资源，并有音乐、舞蹈、歌剧等表演艺术项目和其他公共项目。

美国本土最早成立的高校美术馆就是位于纽黑文的耶鲁大学美术馆（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 它成立于1823年。现代意义上的博物馆广泛在美国各地建立起来大多都是依托美国各界精英或其它社会力量，而耶鲁大学美术馆得以建立的基础也是一样。美国肖像画和历史画画家（John Trumbull）向耶鲁大学捐赠了百余件自己的收藏，并设计了展示这些藏品的一栋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从耶鲁大学美术馆的建立发展到今天，包含美术馆（艺术博物馆）在内的各类博物馆（如人类学博物馆、历史博物馆、自然历史博物馆等）已经成为了美国大学或高等教育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们收藏和保存了大量反映自然、历史、艺术、人类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内容，充分发挥自身在大学中的教学和科研功能，并为所在地和其他地方的观众提供欣赏和探索艺术的条件。

在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有越来越多的人力、资金和空间被投入到了高校美术馆的建设和发展之中。从表1可以看出，今天美国的高校美术馆已经存在于各种类型的大学或学院中，它们中有私立院校也有公立院校；有综合性大学也有专业性学院；有常春藤联盟名校也有普通院校……在文章列出的部分高校美术馆中，部分属于常春藤联盟的名校因为建校时间早、专业学科建制更加成熟，其美术馆的建立时间也更早，如耶鲁大学美术馆、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等等大多都建立于19世纪。而在近些年，一些成立时间相对稍短、院校规模相对较小的专业性院校也在积极推动美术馆的建设和发展，如巴德策展研究中心赫赛尔美术馆。

从表2中这些高校美术馆的收藏状况来看，每所美术馆的收藏方向和重点各自不同，藏品数量也大多在1万多（如弗吉尼亚大学弗拉林美术馆藏品数量约13000件；威廉姆斯学院美术馆约14000件）到20万之间（耶鲁大学美术馆藏品数量约20万件）；近几年新成立的巴德学院策展研究中心赫赛尔美术馆的藏品数量为1700件，与已经有近200年历史的耶鲁大学美术馆在收藏数量上有较大差距。当然，根据自身的宗旨，赫赛尔美术馆的收藏方向仅仅是当代艺术，这与收藏范围非常广泛的一些高校美术馆不一样，所以也不应简单地只在数字上进行比较。

表1：部分美国高校美术馆的基本信息

表2：部分美国高校美术馆的收藏状况

普林斯顿大学的艺术收藏几乎是从普林斯顿大学以一所学院的身份成立时就开始建立了。在经历了学院最初100多年的发展之后，艺术和考古学系以及美术馆在19世纪晚期正式建立起来。当时普林斯顿大学的教育家詹姆斯·麦考士（James McCosh）与普林斯顿毕业生、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创始理事之一的威廉·库珀·普莱姆（William Cowper Prime）及其他人一起，积极主张并推动了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的建立。他们认为:“艺术史教育中任何体系的基础很显然都应该是对作品的学习。一所有着艺术作品的博物馆对这个体系来说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如果没有它，那么我们开设艺术史这个系科就没有多大意义了。”[2]由此可见，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成立之初就担负着大学艺术史教育的功能。其单个藏品是学生接触实物的资源，其全面、广博的收藏是艺术史体系的参照。

如今，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将自己的宗旨设定为:“通过使观众接触来自全世界的艺术，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教育、挑战并启发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以及当地、全国和全球多元化的观众成员”。[3]看得出，作为一所大学美术馆，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与有直接关系的本校师生群体进行互动的同时，也越来越重视来自校园外的群体。或许也可以反过来说，除了像普通的博物馆一样，担负着为全体公众提供学习、研究的资源（藏品）、展览和教育活动，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还与其他高校美术馆一样要履行自身高等教育的职责。

在运营上，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接受来自大学、政府、基金会或其他社会团体、企业、个人及大学内各个系所等来源的资金及其它形式的支持。在2015财政年，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的总收入是1550多万美元（约1亿元人民币）。加上上一年（2014年）结余的资金427万美元，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2015财政年的全部资金有1977多万美元（约近1.3亿元人民币）。其中，来自普林斯顿大学的资金支持占总收入的32%；而资助基金收入达到了46%。此外，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也积极地通过经营（如商店、餐饮等）和运作会员制度来为自身在财务上的可持续性进行努力，分别收获了约66万美元和113万美元的收入。

表三：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运营收入[4]

表四：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运营支出[4]

在运营支出上，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2015财政年的支出是约1583万美元。加上已经投入到2016财政年的约394万美元支出，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这一年的全部支出与同年全部收入持平。其中，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2015财政年用在收藏和展览上的资金占到62.5%；而教育项目使用的资金占6%。教育项目支出的小比例，或许说明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这一年中开展教育活动采取了较为节省成本的方式；或许也可以说其教育活动的拓展还有一定的空间。同时，美术馆在这一年中使用了较多的资金改善自己的管理和运营（17.5%）、信息和技术（5%）。

二、高校美术馆的收藏是高校教育的重要资源和工具

美术馆的收藏一直都是所在机构的宝贵资源。因为其藏品资源和研究成果、所属大学系统的特殊身份以及美术馆自身所具备的教育职责，大学美术馆是大学教育的重要资源和教育工具，是学校师生进行研究、学习、思考和探索的助推器，为激发灵感和热情、鼓励知识的创新和传播提供基础和力量。事实上，这些内容本身也是大学存在的核心使命。

在安德鲁·梅隆基金会（The Andrew W. Mellon Foundation）的支持下，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积极向校内外的教师和专家发出邀请来开发课程，其藏品也常常成为课程的学习和研究对象。这也是美术馆在近年来的战略规划中所设定的策略之一。在美术馆开设的课程中，有一些旨在充分发挥美术馆在艺术教育上的功能，培养学生在视觉艺术理论和实践上的素养。例如，为大一新生开设了一门名为“在生活和艺术表现中对色彩进行创新性的探索”（Creative Exploration of Color in Life and Artistic Expressions）的课程（课程编号：FRS 130）。[5]在这门课上，教师首先带领学生在美术馆内欣赏和研究艺术作品，并分析作品中的色彩与形状、肌理和光线的关系；色彩与其所传递的情感和观点的关系。然后学生在色卡体系中定位作品所使用的颜色，并根据自身的理解，使用相关的颜色重构作品。

而美术馆开设的一些课程则试着采用如今美国在教育体系中流行的STEAM（S c i e n c e,T e c h n o l o g y,Engineering,A r t s, a n d Mathematics）模式，即将科学、技术、工程、艺术和数学这些不同的领域有机结合在一起。作为一所综合性大学的普林斯顿大学，在其本科教育中打破学科壁垒，充分利用大学中的各种资源，全面地激发学生复合型的兴趣、视野和研究能力。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这样的背景下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大学有一门课程（课程编号：ENV201B）叫做“环境研究的基础：人口、土地使用、生物多样性和能源”（Fundamentals of Environmental Studies: Population, Land Use,Biodiversity, and Energy），在2014年秋季学期第一次被引入美术馆进行。[6]学生们在展厅中观察教师所选择的艺术作品中所展现的树木、天空、土地、河流、雾气以及雪山等内容，在教师的指导下，试着将这些内容从科学的角度看做代表某个时间或地区环境状况的要素，并重构该时间或地区的生态和生活环境。这样的教学和思考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激发了学生的批判思考兴趣和能力。随着课程的推进，教师还邀请了大学中来自包括艺术史、公共事务、地质学、化学、生态学等不同专业的教师一起举办了一场研讨会，参会的教师从各自的角度出发，针对课程中集中关注的艺术作品展开了对话和讨论。

此外，在过去的一年中，有3797名普林斯顿大学学生跟随自己的课程班级参观了美术馆；32个系所或专业使用了美术馆的资源进行教学。[4]

当然要做到这些，大学美术馆要在保持一种开放、沟通的态度的同时，保证自己藏品的质量，无论是从收藏拓展的角度还是从藏品维护的角度。因为行政管理、资金和规模的局限，大学美术馆往往无法与独立的大型美术馆或博物馆机构相提并论。若大学美术馆因此而自暴自弃或拔苗助长，那么不仅美术馆自己设定的宗旨和目标无法实现，也会影响到整个大学的声誉或社会影响力。在收藏拓展上，大学美术馆应该寻找到自身的重点和方向，并通过长期的努力来形成自身的特色。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拓展收藏时，一方面持续地在自身有较好基础的门类和领域中继续投入和加强，比如美国和中国绘画、欧洲版画和插图以及摄影等；另一方面有策略地选择一些能够填补空白（在某个领域具有独特性和代表性）的作品。通过多年的努力，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的收藏越来越多地得到了校内师生和校外观众的了解和认可。随着其收藏的不断发展和提升，也发挥着越来越好的教育功能。

三、高校美术馆成为所在地重要的公共学习、活动和社交空间

美术馆如何与所在社区（Community）建立良性的互动关系是近年来美术馆学界和业界非常重视的问题。一方面，美术馆为所在社区提供符合社区公众需求的教育资源和服务，吸引越来越多的公众进入美术馆并利用其资源；另一方面，这种良好的关系也能够帮助美术馆建立更好的形象，并得到更多的社会支持。

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一直重视与校外公众的互动与联接，也希望依托所属普林斯顿大学的科研和教学优势以及自身高质量的收藏、展览和教育工作，尽可能成为所在地区乃至整个国家和世界的重要学习、活动和社交空间。2015年，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几年前建立的“好友理事会”（Friends Board）的基础上新成立的“社区领导力委员会”（Community Leadership Council）开始开展工作。委员会与美术馆的全部工作人员一起，试着去理解和满足所在地区公众的切实需求，并通过积极开发数字资源来让美术馆服务于所在地之外的更多公众。有一个细节或许可以反映出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对待校外观众的态度：在其各种宣传渠道和学习资料中，都有着这样的一句话“永远免费并向公众开放”（Always free and open to the public）。

就儿童观众来说，带儿童前来参观的家庭普遍希望通过美术馆参观来给孩子一些特别的艺术体验和教育机会，而大多数陪同孩童的家庭成员往往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因此，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为这样的观众群体开发、制作了一系列的“自我导览家庭活动”的参考材料。这些参考材料根据儿童的不同年龄阶段特点而分别制作，包括7-12岁、3-8岁等。在每个年龄组的参考材料中，包括了挑选出的各个展厅及其中可以重点关注的作品。比如，在一份给3-8岁孩子的“希腊陶器展厅活动”资料中，介绍了古希腊陶器的基本背景，并给出了不同器型的图稿，然后邀请小朋友在展厅中找一找资料上印刷的器型所对应的实物。

除了较为正式的教育活动（如讲座、论坛、导览、工作坊等），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还将自己设定成了一个友好、开放、轻松、有趣的聚集地。比如，每年的特定季节，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都会在自己的草地上举办一些特殊活动，来加深美术馆与校内师生和本地居民之间的互动。其中，“草地上的野餐和户外电影放映”（Picnic on the Lawn and Outdoor Film Screening）收获了很好的效果，受到广大师生和居民的欢迎。在夏季的傍晚，美术馆邀请所有人在草地上享用烤肉、欣赏现场音乐，并组织一些充满乐趣的、老少皆宜的活动；太阳落山之后，美术馆开始介绍并放映事先选择的经典影片。类似这样的活动还有“草地上的瑜伽”（Yoga on the Lawn）“与策展人见面并品尝啤酒”（Meet the Curators and Beer Tasting），以及”拿骚街采样”（Nassau Street Sampler）等。其中“拿骚街采样”活动设置在每个秋季学期开始之时。美术馆邀请师生和当地群众各自从本地餐厅带来餐点并在一起交流、互动，观赏学生团队的音乐或其他现场表演。

今天，人们的生活方式变得越来越多元化，生活中活动内容的选择也越来越多。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吸引更多的公众进入美术馆这方面为其他美术馆提供了很好的参照。可以说，这其中暗含的一种基本态度是：美术馆完全可以在保证了核心的学术水准（体现在收藏、展览、教育和研究）基础上，积极寻找和开发更加轻松和开放性的活动，邀请校外公众进入高校美术馆。

结语

通过美术馆所有员工的共同努力，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过去的几年中取得了很大的提升，并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爱。根据统计，在2015财政年，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的参观人数超过了145000人，而参与其活动的人数是2009年及以前的3倍。[4]为了让美术馆的收藏和资源能够被更多的公众利用到，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在这几年也更加注重数字博物馆的发展。今天，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已经将超过其总收藏数量三分之一的藏品完成了数字化的工作并放在了美术馆网站上，并正在向将所有藏品数字化的目标而努力。

如今，越来越多的大学或学院在积极推动博物馆或美术馆的建立和发展。高校美术馆应该承载怎样的功能？它与非高校美术馆有什么样的区别？什么样的高校美术馆才是相对理想的状态？从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的案例中，我们看到了它为保持世界一流大学美术馆的目标所做的努力：注重收藏的品质和广度，坚持遵照自己的宗旨而持续性地发展收藏；积极利用藏品并开发课程，为大学的教学和科研提供独特的角度和资源，并加强与各个系科师生的关系，让美术馆融入整个校园；重视校外观众，为校外多元化的观众提供美术馆教育项目，并组织一些更加轻松、开放、有趣味性的活动，让美术馆成为所在地区公众喜爱的聚集和学习场所。

[1] James Cuno. Defining the Mission of the Academic Art Museum[M]. Occasional Papers, 1994（02）.

[2] http://artmuseum.princeton.edu/about/history（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网站）

[3] Mission Statement [EB/OL][2016-10-11]: http://artmuseum.princeton.edu/about/vision-mission

[4] Princeton University Art Museum Annual Report, 2014-2015[EB/OL].[2016-10-11].http://artmuseum.princeton.edu/files/_attachments_pages/puam_annualreport2015_web.pdf

[5] “新生从美术馆藏品中汲取灵感”（Freshmen Draw Inspiration from Museum Collection）[EB/OL].[2016-10-11].http://artmuseum.princeton.edu/story/freshmanseminar-color

[6] “当艺术遇到科学“（”Where Art Meets Science”） [EB/OL].[2016-10-11]. http://artmuseum.princeton.edu/story/where-art-meets-sci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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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9481(2016)05-0077-05

张瀚予（1983-），女，汉族，山东淄博人，博士，中央美术学院艺术管理与教育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博物馆学与博物馆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