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艺术振兴乡村及地域文化的复兴—— 以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为例

林歆彧

（福州大学 厦门工艺美术学院, 福建 厦门361024）

试论艺术振兴乡村及地域文化的复兴
—— 以日本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为例

林歆彧

（福州大学 厦门工艺美术学院, 福建 厦门361024）

本文以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来探索多样性的艺术制作形式与美学，找回越后妻有地区逝去的农耕文明的尊严与自豪感。试图分析该地区人们对土地、社区和地域的感情，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大地艺术沟通媒介的能力，展现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举行的深刻意义。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文化再现；沟通媒介；人与自然

引言

越后妻有（ECHIGO-TSUMARI）位于日本大裂谷上（群马、新潟两县交界地带及周围地区）。近几十年，随着日本都市文化的迅速发展，使得越后妻有所辖六个市镇的年轻人外移流失，农村人口老龄化现象严重，农地随之闲置。当地居民沉浸在以农业文化为自豪和满足的快乐，已成为了历史记忆。

作为目前世界规模最大的国际户外艺术节——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越后妻有大地の芸术祭の里、ECHIGO-TSUMARI ART FIELD) 始于2000年，希望能通过当代艺术的力量、越后地区民众的智慧和支持以及各个社区的资源，共同振兴越后妻有落后的村落面貌。二战后的日本发展迅速，以农业、手工业为主的越后妻有地区渐渐丧失了产业优势。人口外移使得不少土地、房屋闲置，传统文化逐渐被人淡忘。以工业为主的发展不仅破坏了生态环境，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变得扭曲，在快速发展的路程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变得淡薄。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旨在让当地人们重新拾起农耕文明的尊严与自豪感，让世界各地的人更了解这片土地，也让游客们在这里体会到社区营造的温暖，并且感受大自然的力量，重新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又称为越后妻有艺术三年展，从2000年开始每3年举行一次，到今年为止已经举办了6届。该活动的主题为：人类是自然中的一部分，从第一届开始就是永恒不变的。以下将依据五种不同类型的案例，对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进行深入分析，揭示该活动表象下的深层文化影响。

一、回归：器物的改造与重生

越后妻有地区位于日本中北部，靠近日本海，一年之中冬季都处于冰雪封冻状态。[1]川端康成的小说《雪国》对越后妻有的印象有这样的描述：“越过一条长长的、深不见底的隧道，看到那长期埋在雪里的石碑。啊！这就是‘雪乡’了！”在这样苛刻的自然条件下，却生长出了富饶的森林和良好的稻田。就是因为这么有限的条件和自然环境下，在这生活的人们顺应了天时、地气，再加上材美、工巧，使他们对农耕生活有着都市人们不能理解的尊严与情感。各国艺术家们也正是被当地人们所具有浓厚情感的生活方式所触动，延伸出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创作出了各样的艺术作品。

大久保淳二、堀川纪夫和舟见检二的作品《雪国浪漫的大雪橇》，反映了越后妻有地区冬季举办艺术祭活动的场景。大雪橇是越后妻有地区在积雪上用来搬运木材的主要工具，并承载着该地村民们生活的回忆。这三位作者和当地居民从阿弥陀堂走廊发现了五十年不见的大雪橇，并用艺术的手法让大雪橇有新的使用价值。

图1 大久保淳二、堀川纪夫和舟见检二《雪国浪漫的大雪橇》

在2008年的冬季，越后妻有的雪如期而至，大久保淳二、堀川纪夫和舟见检二将大雪橇重新修复，再用不同尺寸的木材相结合的形式制作出了人们可以乘坐的大雪橇。来越后妻有的游客们一部分坐在大雪橇上的木座椅上，一部分拖着可拉动雪橇的绳子使雪橇移动。人们在体验这样巨大的、独特的交通工具带来的乐趣同时，感受到了豪雪地区的越后妻有村民们为顺应自然而生活以及运用智慧在这苛刻的条件下依旧能快乐生活的自豪感。

大雪橇是当地人们在冰天雪地中的传统运输工具，凝聚了当地人们生存的智慧和文化记忆，雪橇的重新启用不仅具有历史纪念意义，也是在当代语境下对传统的尊重和再认识。如今我们可以用更为先进、便捷的交通工具来代替这个大雪橇，但是重启后的大雪橇代表着人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百折不挠的精神，更是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进一步理解与重新体验。这一方面反映了当地人们在生产生活中的智慧，也体现了他们对自然的尊重和敬畏。

因此可以看出，人们无法离开自然环境而生存，因为人类是自然的一小部分。通过大雪橇的复活，使人们深深感受到人类就在自然之中。

二、再造：赋予新的功能和寓意

由于年轻群体大量移居都市，导致越后妻有地区遗留下许多空屋，无人继承也无人管理。再加上冬天的大雪积压和夏天的杂草丛生，很多空屋都因经不起自然考验而残破不堪。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将对一百多所空屋进行“空屋计划”的策划，目的是让这些空屋创造出新的艺术价值。

空屋有三种形式，第一种是普通居民的住宅，第二种是废弃的学校，第三种是街边的商店。《产土神之家》作为第三届（2006年）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空屋计划之一，是由一个茅草屋顶的住宅改造而成的。

因为中越地震导致地基松动，茅草房的屋主担心房屋随时会倒塌，不得不放弃这个房子。茅草空屋改造的初衷是想成为村民与外来客人交流、聚会的场所——餐厅。这间餐厅使用了许多陶瓷器具，空屋的制作人——入泽美时与空屋的改造者——安藤邦广希望人们对这个屋子的印象不只是这个屋子有陶瓷，而是这个屋子是由陶瓷构成的。这里的陶瓷来自日本不同地区艺术家的作品，为了就是使不同地区的人们来到这个餐厅时，能从熟悉的陶瓷作品中感受到这个屋子所带来的温暖或者从喜爱的陶瓷器具中勾起记忆中的往事。这里提供摆放食物的器具也是由不同的陶瓷作者创作的。食物是餐厅的灵魂，《产土神之家》将食物作为陶瓷器具与人们情感的联结，以当地食物的色香味作为引子，让来访客人体会到：村民引以为豪的乡村生活的尊严与来自传统的骄傲以及就算面对苛刻的自然环境也无法割舍的地方、社区的情感。失落的自尊在这里重生并愈演愈烈，这也是《产土神之家》为什么能在第三届大地艺术祭50天内吸引超过22000人次参观，餐厅营业额高达1200万日元的原因。

在空屋计划中，废弃的学校被改造成了美术馆（钵&田岛征三绘本和果实美术馆）、报社办公楼（明后日报文化事业部）、多功能活动中心与旅社（三省之屋）。闲置的街边商店成为庆典的空间，还在整条街道上插上了来自法国的艺术家Daniel Buren设计的红橘绿三色条纹旗帜，活跃了街道的气氛，带来了新的活力。无论设计师与艺术家们以及策划者们运用怎样的形式与手段来维护、改造空屋，以改造后的空屋作为基础，用食物作为联结，或用装置艺术引发共鸣等，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通过旧物再生连接起人与土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活化旧事物，创造新价值。

三、共鸣：对公共空间的反思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不只是单纯地把作品放在户外，也把公共设施与艺术创作相结合，让人们体验公共设施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能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卡萨克兰特（Casagrande）与琳达拉（Rintala）建筑事务所创作的《POTEMKIN》（袖珍公园）让人印象深刻。

图3 《产土神之家》工作人员与游客

图4 《POTEMKIN》一角

图5 《POTEMKIN》的休闲椅

这个公园位于仓俣村中遭非法弃置产业废弃物的河畔树林。卡萨克兰特与琳达拉两位设计师想设计成一个具有整体性的艺术作品，而不仅仅是个普通的休闲公园。游乐设施、健身器材、植物盆栽等没有意义的设施，两位设计师没有考虑安置在内。为了充分表达他们的设计理念，公园用不锈钢做隔断，在地上铺上细小的白砂石，几棵大树贯穿其中……看似简单，却营造出了一个干净、清冽，带着枯山水意境的袖珍公园。这个公园用的材料大部分是回收来的：红锈钢板、废弃的轮胎、回收玻璃等等。这是设计师们经过数月推敲、协商后的材料，也是想让人们反思在这么一个后工业时代，人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变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为了发展，可以践踏原来良好的生活环境，甚至连这份恬适的生活情趣都被后工业时代所冲淡。《POTEMKIN》要唤起人性中对自然最原始、最纯真的感情，唤起人们原本对自然环境有所依赖的生活方式与生活情趣。而这份感情也刚好连接到稻田另一边旧的神道教寺庙，与之产生最强烈的共鸣以及对生活最淳朴的希望。这也与越后妻有探讨艺术创作在人与大自然关系中的作用这一大主题相得映彰。

图6 《POTEMKIN》的轮胎秋千

图7 《农舞台》外观

图8 《农舞台》举办活动场景

四、缩影：美术馆的回忆

受地壳运动影响，越后妻有丘陵遍布——这也是该地区的地貌特点。为了让来访的人们感受到日本山区丘陵的景观，感受艺术家对农耕文化的提取与再现，感受建筑与山地、丘陵、豪雪以及艺术作品之间绝妙的亲密关系，来自荷兰的建筑设计事务所MVRDV设计的《松代雪国农耕文化村中心——农舞台》便诞生了。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策划者北川富朗先生希望《农舞台》是越后妻有的缩影[2]，哪怕观众在《农舞台》仅停留几个小时，也可以感受到越后妻有的精华。

《松代雪国农耕文化村中心——农舞台》位于新潟县深山之中，在涩水河和松代站之间。《农舞台》周边地区种满了小麦，这里将成为麦田公园。为了保护麦田，以及考虑到当地夏天干燥炎热，冬季豪雪会达到3m左右的深度，也为了在冬季也能如期举行活动，MVRDV将建筑抬高在空中，这让《农舞台》更为醒目。《农舞台》有画廊、餐厅和商店等功能。在这里，各部门之间，各艺术家之间相互协调与配合，将《农舞台》打造成与众不同的田野美术馆，体现了艺术作为人与人之间沟通媒介的力量。《农舞台》承载着源源不断的活动，如农乐塾、农业师傅教授传统手工艺活等与当地传统农耕生活方式紧密相扣的体验活动，让游客们在这个有限的空间内感受人与自然关系的微妙与不可分割。《农舞台》有个特别有趣的设计是由于将主体建筑抬高并设计了一个展望台使得游客能处于一个良好的视觉角度欣赏来自俄罗斯的艺术家伊利亚卡巴戈夫（Ilya Kabakov）的作品《梯田》。

俄罗斯的艺术家伊利亚卡巴戈夫是最早一批来到越后妻有这块土地上的艺术家之一，他所创作的《梯田》在第一届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中就呈现给大众。伊利亚卡巴戈夫十分想在这块土地上重现农民在田地里劳作的形象，表达对当地传统农耕文明的尊敬。他将当地农民劳作的形象以绘本的形式坐落在梯田当中，这是作者向越后地区全体劳动人民的致敬，也是这块梯田农民劳作形象的再现。插秧的农民、犁田的农民、割草的农民……都是以卡通绘本形象错落在梯田之中，这样的艺术表达形式不但引起游客们的喜爱和兴趣，而且十分生动地将农耕形象展示给大众，让大众感受到当地农民对这片土地无法割舍、无法分离的情感。可以说伊利亚卡巴戈夫（Ilya Kabakov）的作品《梯田》促成了《松代雪国农耕文化村中心——农舞台》的构想与建成。

五、祈福：冬日的艺术祭

虽说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在2015年夏秋两季举办50多天后便结束了，但越后妻有地区有关艺术祭的活动则不曾停止过。特别是到了冬季下雪期间，一批活用雪特质的艺术家就会在越后妻有地区创作新的艺术作品。2016年3月5日日本艺术家高桥匡太创作的一系列《gift for frozen village 2016》在十日町出现。内容有烟火表演、抛雪机表演等庆祝新年到来，祈求健康平安的活动。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主办方还在冬季邀请全球游客参加越后妻有的冬季运动会、用越后的特产越光米制作年糕、享受越后的温泉与美食以及参加越后地区传统的祭祀活动——火神祭。

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火神祭一般在每年的1月10日前后举行。举行火神祭的村落会有村落神主出席并主持整个祭祀仪式，村落中的当地居民会与提前在网上报名的游客们一同参与祭祀活动。

图9 从《农舞台》室内看《梯田》

图9 从《农舞台》室内看《梯田》

图10 《梯田》局部

与大部分祭祀活动相同的是，火神祭开始前会摆上一张供桌，桌上有贡品贡酒等。与大部分祭祀活动不相同的是，祭祀火神需要烧一个大约5m多的高台。焚烧的高台是用干稻草、桔杆等堆积而成，上面挂满进贡给火神灵的贡品和祭祀者书写白底黑字的纸条，上面写满了:“出入平安”“健康长寿”“消灾减难”等寄语，为了在新一年伊始之际祈求一整年健康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驱除一切灾难疾病。在高台的外围会伫立三段竹节，用来盛当地的吟釀清酒，村民会把这些竹节储蓄起来等日后再品尝。当地的居民还会通过焚烧高台的情况来占卜新一年各方面的运势。

火神祭是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一部分，祭祀活动的仪式感震撼着每一位前来参加的人们。祭祀火神不仅仅是人们对神灵的尊敬，也是人们对今后生活能更加美好的期盼，更重要的是人们对所依靠的自然环境和天地万物的感恩。

结论

通过大地艺术祭多元化的艺术形式，使得当地的自然景观和农耕文明逐渐得到人们的关注。艺术作为文化再现和沟通媒介的方式，在越后妻有这块土地上展现出其价值，从而引出一系列人与自然、人与人以及传统与现代之间的重新思考与定义。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振兴了当地败落的农村面貌，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扩展了人们的眼界，丰富了当地居民的生活，也让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学会与当地居民沟通、合作，从而使创作出的作品更为深入人心，更为融入当地的自然风貌，更进一步体现越后妻有大地艺术祭的主题：人类是自然中的一部分。

[1]北川富朗.北川富朗大地艺术祭：越后妻有三年展的10种创新思维[M].台北: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4.

J01

A

1003-9481(2016)05-0069-04

林歆彧，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