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西升职记

刘浪

一

傍晚，鲁西西从安徽老家回来，掏出钥匙打开门，就发现自己才离开几天，屋里已经乱得像个狗窝。她放下行李，就气得对蜷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合租女友乔莎说，乔大小姐，你看这个家成啥样了，你能不能收拾一下呢？乔莎一点也不理会她的怒气，倒是从沙发上弹起来，手一伸，连声地说，手信，手信，快拿手信！

鲁西西无奈地摇摇头，说，姐回去相亲又没成功，哪有心思给你带手信啊？乔莎一脸同情地说，又没成功啊，好可怜的西西。我的手信就算了，可你杂志社的那些同事呢？要知道广州这地方很流行手信哟！

鲁西西听了，还真的有点纠结起来。乔莎的话没错，每次杂志社有同事出差或回老家，都会带点地方特产给大家做手信的，她这回啥东西都没带，是不是显得有点小气什么的？

晚饭后，鲁西西还在为手信的事发愁，乔莎支了个招，说，去超市，广州什么东西都有，你就买点安徽出产的小食品，当作手信就行了，鬼知道你是在广州买的。鲁西西一想也是，于是两个人便一起下楼，上了街。

在超市的食品柜台，鲁西西一眼就看中了徽墨酥。这是黄山著名的特产点心之一。她家离黄山不远，这个点心正合适。鲁西西想到编辑部正好八位同事，就买了八盒。

二

第二天一早，鲁西西梳洗完毕，就发现桌上的徽墨酥少了一盒，于是便对着正化妆的乔莎吼道，死馋猫，我少了一盒，到单位如何分啊？乔莎披头散发地站起来，又弯腰从柜子里掏出一大袋武汉鸭脖，撇着嘴说，亏你好意思说我，昨晚手信都没算我一份。你就拿我妈刚快递来的武汉鸭脖去对付吧，反正也没人关心你从哪里来。

鲁西西急着上班，也不再说什么。到了办公室，她将鸭脖一人两包，分发给大家。编辑部的“大姐大”程主任一边嚼着鸭脖，一边问，西西，你这回去武汉玩了？鲁西西心虚，便“嗯，嗯”地含糊应着。

中午，鲁西西去洗手间，刚要进门，就听见程主任和一个同事在洗手池边小声嘀咕——

“鲁西西这回是去了武汉呢。”

“哦，她老家是在安徽吧，不过她请了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只怕没那么简单，聂社长可是在武汉学习哟！”

“啊，这么巧？”

“她这个手信拿出来，马上就后悔了。你没见到她当时都不敢接我话吗？”

“看来这个西西是个秀外慧中的人，呵呵……”

……

鲁西西躲在一边，脸涨得通红，想冲进去解释一下，却不知说些什么好。

三

晚上，鲁西西请乔莎吃牛扒。等牛扒上桌的时候，她想起这事，便对着乔莎一顿数落，乔莎听了来龙去脉，竟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鲁西西说，你还好意思笑，就是你偷吃了我的徽墨酥，不然哪有这回事？这下可好，风言风语一传开，我以后在社里还怎么办？

乔莎拿起桌上的一把刀叉，扮个鬼脸说，怎么办，凉拌！那聂社长管着五家报刊，权力集于一人，咱西西现在是他的绯闻女友，那就要更加冷艳，更加孤傲，更加不可一世！

谁是绯闻女友？全是你嘴馋惹的祸！鲁西西又羞又恼，不免声音大了起来。乔莎看看四周，赶紧一只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

四

两个月以后，报社进行人事调整，程主任平调到了别的期刊任职。

听说新的主任要就地选拔，一向平静和谐的编辑部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程主任的每月薪酬比编辑高出几千，年终奖要高出几万，这样的职位空缺让大家心里都犹如小鹿在撞。鲁西西当然也跃跃欲试。

但是，无论从学历、资历和能力，鲁西西都不占优势。

鲁西西夜不能寐，乔莎也跟着干着急。

程主任的欢送宴举行后的第二天，鲁西西又继续休年假。

隔了没两天，鲁西西在她很少更新的微信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富士山的照片。所配的文字是：富士山，我终于亲眼目睹你的美！

但半小时后，鲁西西将这条已经有人点赞和评论的微信删除。

一周后，一直憋在房间里不敢出门的鲁西西接到报社人力资源部的电话，通知她正式被任命为编辑部主任。

鲁西西走马上任的第一天，便参加了杂志社的一个中层干部会议。台上，聂社长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刚从日本回来，这次亚洲期刊论坛关于自媒体时代期刊如何生存和发展，有不少新的东西非常值得我们关注……

鲁西西突然有些臊，而且不用看，她也很清楚周围有不少双眼睛正在偷窥着她。

聂社长顿了顿，张嘴又说，我呢出差不是闲游卖国，所以呢大家没必要监督，那不利于开展工作，现在咱们杂志社蒸蒸日上嘛……

鲁西西差点没晕过去。

五

中午鲁西西去洗手间，有女同事不屑地议论，那种公开挑明了就是惺惺作态，欲盖弥彰……

鲁西西想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