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

张达明

如果不是从省城来了一个该死的刘世斌，张流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心生谋杀的念头。

刘世斌很快走马上任了，张流畅一反常态表现出了格外的热情，生活上给予新一把手无微不至的照顾，工作上出了不少新点子。这让刘世斌非常感激，多次对张流畅说：“我还以为你会记恨我呢，和我比起来，你的心胸可宽广多了。”

张流畅嘴里说着客气的话，心里却恶狠狠地说：“小子，有你高兴不起来的时候。”

转眼，半年过去了，M农行各项业务考评指标名列各行之首，刘世斌决定让员工们去附近几个旅游景点玩玩，放松一下心情。

在乘船过黄河去另一个景点时，张流畅亲昵地和刘世斌坐在一起，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会游泳吗？”刘世斌说：“别说游泳了，连黄河我也是头一次见到呢。”

张流畅诡异地笑了，说：“难道你不觉得今天是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吗？留几张影怎样？”

这正是刘世斌巴不得的，他从船舱站起来说：“那就麻烦你帮我照几张吧。”

张流畅欢快地应允道：“小事一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艺。”说着拿起相机，调好焦距，镜头对准了刘世斌。

可就在按快门时，张流畅却突然停下了，对刘世斌说：“你还是站到船头上，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好。”

刘世斌按张流畅的提议，摇摇晃晃站到了船头上。张流畅心里冷笑道：“小子，今天就是你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我一定拍出你最完美的遗照来。”

站在船头上的刘世斌直喊头晕。张流畅说：“别急，一会儿就好。”他几步走了过去，好像没站稳，轻轻撞了一下，刘世斌全身便失去了平衡，来不及喊出声来，就滚落到了波涛汹涌的黄河里……

看着刘世斌掉进了河水，张流畅立即对船舱的员工们大声呼喊：“救人哪，刘行长掉河里了。”

船舱内顿时骚乱起来，惊叫声响彻一片。

张流畅顺手抓起一个救生圈扔进了河里，但没有扔中刘世斌，其他人也拿起救生圈，纷纷扔向刘世斌，依然没达到目的。刘世斌已被呛得喊不出声，但还挣扎着想抓住救生圈，都以失败而告终。

看着刘世斌在河里不断沉浮的痛苦模样，一个念头攫住了张流畅的心：“自己这样做，不就是个杀人凶手吗？不，我绝不当杀人凶手！”

张流畅即将泯灭的人性突然复活了，对刘世斌的仇恨感也消失了，一股勇气涌上心头，顾不得脱衣服，猛然跃入滚滚的河流，向刘世斌游去。所有员工都站在船上，为他加油呐喊，这更增加了他的勇气。

在刘世斌连喊救命的力气都用尽了时，张流畅及时赶到了，一把抱起他，奋力向船游了过来，又在大家的帮助下，刘世斌成功获救。

刘世斌慢慢睁开了眼睛，急速地搜寻到了张流畅，说出了让张流畅格外吃惊的话：“今天，我真正看到了您纯洁高尚的心灵，我真为自己和你争一把手感到后悔。”

张流畅赶忙制止住了刘世斌：“你我能一起共事，这就是缘分，别说见外的话，还是送你去医院吧，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刘世斌说：“回去后，我要连夜去找省行领导，我决定立即辞职回省城，让一把手位归其主。”

张流畅谦虚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不就是会游个泳吗？再说，救人也是应该的，谁让我和刘行长是好朋友，好搭档呢。”

当晚，刘世斌就上省行请求辞职去了，而宣传干事的办公室也一夜灯火通明。

第二天上班后，张流畅焦急地坐在办公室等待刘世斌辞职的消息，并为昨天的莽撞深感自责，也为后来的出手相救而庆幸。

刘世斌推门进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名警察，一警察板着面孔对张流畅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流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正要问刘世斌，却见另一名警察手里举着一个摄像机，指着宣传干事对张流畅说：“你还是问问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一起进来的宣传干事嗫嚅着对张流畅说：“当初，你给刘行长拍照时，我出于职业本能，觉得你们两位行长真是亲密无间，就下意识举起了摄像机……”

宣传干事的叙述，顿让张流畅双腿一软，登时就瘫在了地上……这时，他隐约听见刘世斌对他说：“老张呀，老张，你也太着急了吧，上级领导已经同意了我的辞职请求，过两天就来宣布你接替一把手的决定了，想不到竟弄出了这档子事。唉，看来我这一把手还得继续再干下去了，省城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警察接着问张流畅：“你是不是还需要再欣赏一下你谋杀的精彩镜头？”

张流畅无力地摇摇头，随后便被两个警察架上了警车，刺耳的警笛声在银行大院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