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2016-10-28徐傲宇
文+徐傲宇
暖调
桃之夭夭
文+徐傲宇
学校的桃园里,有一棵粗粗壮壮的桃树,被圈起了一圈栅栏,那是她葬花的地方。每暮春时节,她都在满眼飘零和潸然泪水中,回眸望凝。
微风夹杂着小雨,轻轻吹打着缤纷的桃园,风雨中绽放的花瓣儿上,滚动着椭圆的花的泪珠。耐不住寂寞的花儿,随着风雨飘然而落,与泥土融为一体。还有飘忽着揉进了她青黑的眼眶,带有一股咸咸苦涩的味道,飘落在脚下的花瓣上。
看着熟悉陌生的教学楼,耳畔仿佛又传来那磁性的声音,如烟往事从心海波涛中滚滚而来。
她是一个优秀的女孩。美丽端庄,学习又好,校学生会干部,与老师同学关系融洽。大家都很喜欢她。她的前途会像镁条燃烧一样绚烂。因崇拜居里夫人而痴迷化学实验,醉心于实验成功带来的快乐和骄傲。
那是高考前的100天,刚刚开完誓师大会,因为有一项研究成果即将产生,她兴奋的不顾危险,独自走进了实验室。让她终生遗憾的事情发生了,突然的爆炸,将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她双目失明了。幸运的是只要有相同血型的眼角膜,她就可重见光明。只有希望,也只有希望一直伴随着她,等待着配型和一个天使的降临。
失明后的她每天依旧坚持上学,一点点摸索着走进教室,摸索着走向最后一排的角落。她心中无时无刻不祈祷上苍,让天使快点下凡。“我不能这样子走进高考考场”,她想。
在那个桃花盛开的中午,她摸索着坐在桃园的一棵大桃树下的长椅上,“上帝关上你的一扇门,会打开你的另一扇窗”妈妈老师劝导的话经常回荡在耳旁。她贪婪地嗅着桃花的芬芳,尽情享受着阳光的味道。记忆中的阳光会穿过绿叶在地上形成光斑,她便痴痴地感受着,是否皮肤上的灼热并不平均。“咚——咚——咚”,一个人由远及近,她感受到了有些紧张的呼吸,她试图隐藏自己,事实上怎么可能呢?
“阿雯”,很暖很温柔的声音,低沉却有磁性。“我扶你回教室好么,快上课了。”她摇摇头,“我是邻班的阿晨。”她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男生,好像是一个很干净,很害羞的男孩。或许女生天性如此,愿意相信,却又害怕受伤。她没有反对,点点头,挽住他瘦瘦的手肘。就这样,他陪她一步步走进教学楼,一步步走出学校,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形影不离。一天天挨着,还是有些消沉。有一次,他问她的血型,她随口说“B”。他说,我或许能够帮助你找到合适的配型。这是他看到的她得病以来第一次笑,笑得那么开心真诚。
那天,他身上飘来了一丝烟草味,淡淡的,好像在衣领、袖口处。她皱了皱眉,心里生出一丝嫌弃。“干嘛抽烟?”“阿雯,我……要出国了。你自己要照顾……”没听他说完就抽出了挽在他臂弯上的手。容不得他人嫌弃,她决定自己走进教学楼。几步蹒跚,几步惊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膝盖处火辣般焦灼,不肯落下一滴泪。失明后的她哭的太多了,眼泪都流尽了。他跑了过来,还是如初遇般温柔且带有磁性般的声音。“人生若只如初见”,好一个纳兰性德般的暖男。“对不起。”嘴角上扬地冲向他气息的方向。“没关系”,她再一次甩开他。身后花落无声,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穹顶般的压抑。
几天后的一天,大概是她人生中最戏剧化的时刻。早晨,期盼已久地天使传来好消息,赠与她角膜的配型成功。她被推入手术室,冰冷的大门关上……“他大概不知道我醒过来了吧?可惜那个男孩了,才18岁。”她内心一惊,心怀天使般的歉疚。“听说是胃癌,可惜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白色代替了漆黑,光亮代替了昏暗。这个世界,好美!
经过打听只知道天使叫任轩晨,18岁。难道……?回到学校她询问阿晨的下落,去了哪个国家,手机号、QQ号是多少?音讯皆无。她发疯似的搜索,在他一个QQ空间里发现了只言片语:“雯,替我照顾好那棵桃树好吗?”我怨他走的干净,笑他竟然放不下一棵桃树。
中午,她再次来到那棵桃树下。那棵树被围上了栅栏,校工大爷说,一个叫任轩晨的学生,是学校第一个捐献人体器官的人。领导说,尊照他的遗愿,将骨灰埋在这儿,留作纪念。
每年的暮春,风狂雨骤之后,她都来到这棵桃花树下,静静地一个人,低低地吟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诗句,然后用手一瓣儿,一瓣儿地拾起疾风细雨中潸然飘落的花瓣,小心翼翼地包好,再用小木棍挖开树下的泥土,将它深深地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