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日本文学的原发性在村上春树作品中的成熟
2016-10-25王莉
王莉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论现代日本文学的原发性在村上春树作品中的成熟
王莉
南京信息工程大学
本文旨在探讨村上春树作品中存在的现代日本文学的原发性,并分析其与前代作家创作中的原发性的不同。村上作品中的原发性集中表现在“物哀美”和死亡意识。较之于前代作家,其作品中的原发性更加成熟。这份成熟表现在其强烈的责任感意识和对外“输出”的成效等方面。
物哀 死亡 责任感 反思 输出
原发性,这个一直被日本国内外评论界忽视的特征,经笔者对作品和史料的深耕细读,抽丝剥茧般梳理出其出生、成形的足印。回首日本近现代文学的百年历史,在舶来文化的天幕下,依然有孤单、坚强的原发性的存在。它萌生于横光利一的文学中,成形于堀辰雄的作品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又形神兼备地绽放于太宰治颇具后现代风格的小说中。然而,原发性并未就此止步。时至今日,它更加成熟,并且更加具备对外输出的特征。这集中体现在村上春树的文学里。
一、村上春树作品中的原发性的存在
但凡读过村上春树作品的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其创作深受美国文学、文化的影响。关于这一点,无论作家、读者、评论界对此都有共识。然而,或许是“身在此山中”的缘故,似乎连作家本人都未意识到,其作品中有几缕淡淡然的和风。虽然极淡、极轻,但笔者仍愿描画其形。其形、其影都较为集中地体现在作中具有的物哀美和自杀情结中。
(一)物哀美
江户时代,国学家本居宣长提出《源氏物语》的美在于“物哀”,至此,这一萦绕了日本千余年的文化心理、审美情趣初次被描摹出其样态。简言之,“物哀”便是类似于黛玉葬花时的那份感物伤怀的心态。以忧伤为审美对象,最为典型的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然而,鲜少有人留意到深受美国文学影响的村上春树也是位对物哀颇有审美情趣的作家。在村上的诸多作品中,读者总能在感受异国风情的阅读体验下于文化底蕴中与物哀不期而遇。
例如,作为村上春树早期代表作的《挪威的森林》,物哀美开篇处即可见。飞往德国汉堡的飞机着陆时,不论是窗外的雨,还是飞机广播里流淌出的 “挪威的森林”的旋律,无不营造出淡淡的忧伤,并恰如其分地衬托出人物“我”沉浸在往事的忧伤里时那份难以平复内心的泣然心态。当比利乔的曲子响起时“抬起头,我仰望漂浮在北海上空的乌云,一边思索着过去的大半辈子里,自己曾经失落了的。思索那些失落了的岁月,死去或离开了的人们,以及烟消云散的思念。”①1作为村上春树创作中期里那部堪为“野心勃勃”的代表作《海边的卡夫卡》,其构思源自古希腊三大悲剧之一的“俄狄浦斯王”,其名亦是向奥地利作家卡夫卡致敬。即便是如此深受西方影响的作品,其中也飘浮着物哀的审美情趣。例如,作品中的那只总是一语道破少年内心的纠结与迷惘,令少年无法逃避现实,不得不勇敢面对生活里的种种难题,勘当其精神导师的乌鸦,作者对它的描述也透着物哀的心绪。虽然这只乌鸦总是令少年面对不愿面对的现实,但在故事结尾处,它勇敢地向象征邪恶、暴力的恶灵发起进攻,如张开双翅保护孩子的母鸡般英勇,不畏强敌。实则反映了缺少父母爱护的孤独少年一种寻求由自我保护的心理,至此读者为乌鸦与少年的互动不禁动容。
(二)“通往新生的死亡”情结
说起日本的死亡情结,亦是古来有之。甚至在他们看来,自杀并非意味着毁灭,更多的是一场带着美感和神圣庄严的仪式。因此,武士道中切腹是死亡的一种唯美的仪典——纯白的屏风,纯白的和服,腹腔的鲜血喷薄而出,溅洒在屏风和和服上,形成红白双色强烈对比,更有一种极致的美感。除此之外,也有为强烈的“求道”精神而选择自杀,例如室町时代的一休和尚。至近现代,川端康成在诺贝尔领奖感言《美丽的日本与我》中论道,日本民族的内心世界中,对死亡和自杀有一种审美的心态。川端康成本人也主动选择了死亡。唯美主义作家三岛由纪夫更是如此。出于如此的民族心理,作家们会在创作时对死亡情结施以美感的描写。例如夏目漱石的《心》中,“老师”的切腹细节。
村上春树在其多部作品中均安排了不同人物的自杀,以《挪威的森林》为例,作中“木月”、“直子”的“姐姐”、“直子”均选择自杀;《寻羊冒险记》中“鼠”的自杀,等等。与夏目漱石不同的是,村上春树对人物死亡的设计并不为了强烈的求道精神或是美学意味,而更多的出于对生和死发出的哲学意味的思考。在村上的笔下,死亡通常作为生的一部分而存在,并且也是人物摆脱桎梏,获得新生的有效途径。在《挪威的森林》中,作家对“直子”的死有过这样的描述:直子在自杀前“把过去的东西全部处理掉,也好获得新生”①363。“我”领悟到“直子”在这片分隔了生与彼岸世界的森林里“仍在含有死的前提下继续生存”①351。《寻羊冒险记》中“鼠”的自杀更是为了不再受超自然力量对其的控制,死亡是其得救的唯一方式。
所以,我们可以认为,村上创作中的死亡情结继承并发展了日本传统的生死观,而不能断定这是受西方文化影响的产物。至此可以证明村上春树的作品里,具有不可否定的原发性特征的存在。
二、该原发性的特点——成熟
需要指出的是,笔者曾撰文剖析过现代日本文学原发性成形于堀辰雄的作品里。既然笔者于此处断言该原发性成熟于村上春树的作品中,那么这一“成熟”和之前的阶段相比呈现哪些不同之处?笔者认为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1、洞察、反思社会大事件的倾向;2、由“输入”状态转为“输出”状态。
(一)洞察、反思社会大事件
在我们的传统印象里,日本作家在创作时对时代、社会大事件没有介入态度。以堀辰雄为例,他身处20世纪30年代,当时日本正发动战争。可是他对窗外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和民众高涨的参战热情毫不关注。不仅如此,在其创作的所有作品中,亦没有一丝一毫有关战争的描述或评价,完全沉浸在其笔下纯爱的世界里。
村上春树则不同,其作品皆有对于时代主题、社会大事件的思考和评价。不同于主流媒体的角度,村上的关注目光是犀利、冷静的,例如《挪威的森林》中有关于当时兴起的“全共斗”运动的描写。他敏锐地洞察到罢课运动的发起人正是那第一批回去上课的人,是一批投机分子,足见该运动的荒唐性。到了《海边的卡夫卡》时,村上更是塑造了“琼尼.沃克”这么一位暴力基因旺盛的社会上层人士,形象地指出日本的政治家们缺乏对战争负责的态度。他们在政治上沿袭、继承了上代的暴力“基因”,并将这份暴力遗传下去。此外,村上还在《1Q84》中讨论过奥姆真理教的问题。这些都和日本文学的超政治性传统背道而驰,通过作品我们不难看出作家责任感强烈,作品中对社会大事件有深刻的反思意识。
(二)由“输入”转为“输出”
原发性除了表现为对时代、社会大事件的关注之外,在村上文学中也较为明显地表现为由之前的“输入”状态转为“输出”状态。即,村上春树将由时间涤荡出的日本文化元素的精髓以一种他国文化也能接受的方式实现对外“输出”。主要表现在:英语逻辑下的日语作品;美国文化包装下的和风文化。
首先,英语逻辑下的日语。由于村上春树本人也从事英美文学的翻译工作,例如他翻译过菲茨杰拉德的作品《了不起的盖茨比》,对英语可谓烂熟于心,加之他旅居海外多年,因此,英语思路间接地影响了村上春树。其作中的日语削弱了假名所产生的黏着性,呈现日语世界中难得一见的简洁感、利索感。
其次,前一章里笔者讨论了村上春树作品中的和风文化因子,此处笔者想说明的是,村上作中的和风文化因子是被包裹在美式文化的“外衣”之下的。例如作中提及酒吧或房间里流淌的美国爵士乐、大街上美式的城市建筑等。虽然这稍稍降低了海外读者阅读作品所产生异国情调,却增加了亲近感,令读者更易接受,从而实现由“输入”转为“输出”。
综上所述,现代日本文学的原发性发展到村上春树的阶段中,以不再是单纯的日本传统文学的延续或是西方文学的“套作”,更多的是作家有意识的令该原发性呈现更加成熟的特征,正是因为这份成熟才让村上春树的作品更具有海内外的吸引力和高关注度。
[1]村上春树.林少华.挪威的森林[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2]李晓娜.村上春树与美国现代文学[D].吉林大学博士论文,2013.
[3]王芳.村上春树对菲茨杰拉德的继承与创新[D].四川外国语大学硕士论文,2013.
[4]吴永明.村上春树作品中的死亡意识的研究[D].江南大学硕士论文,2014.
本文系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成果,项目批准号:2014SJB066
王莉(1981-),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日语系,讲师,研究方向:日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