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犹太文学的一致性
——菲利普·罗斯的《人性的污点》
2016-10-25陈蔘
陈蔘
论犹太文学的一致性
——菲利普·罗斯的《人性的污点》
陈蔘
本文以菲利普·罗斯的作品《人性的污点》为例,从文学理论批评的视角探讨了三个问题:一、为什么无法定义犹太文学的一致性;二、真理的偶然性与必然性的争论;三、文学的责任。本文侧重作品所引发的文学批评的讨论,指出文学的责任不在于传达某个真理,而是读者体验真理的可能性,返璞归真则是文学责任的一种表达。
犹太文学 一致性 文学责任
一、引言
在犹太文学的研究中,犹太文学的一致性、真理的偶然性与必然性的争论,以及文学的责任这三个问题是可以相类比进行分析的。由于历史的变迁、文化的融合以及多种语言作为载体的特殊性,犹太文学不仅呈现出民族文学特性,更显示其世界性的特征。因此,如何在已经变迁了的文学主体中找出其本源便成为定义什么是犹太文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问题。同理,真理是通过人类的理解再呈现的(所谓阐释),因此,真理存在于人类的后世经验中还是先验存在(例如超验主义),成为了另一个类似的研讨问题。当前针对犹太文学的解读存在一个悖论,即研究者是从当下的视角和人类经验的溯源解读。因此,犹太文学真正的一致性有可能在这样的阐释过程中被重新赋予含义并且其本初的含义也因此产生变化:犹太文学的一致性并不是原始的犹太文学最本初的一致性。
因此什么才是文学的责任?如果任何一种阐释都存在着溯源的悖论,文学的责任便不在于传达某个真理,而是读者体验真理的所有可能性。返璞归真恰恰是笔者所理解的文学责任的一种表达。本文以菲利普·罗斯的作品《人性的污点》作为犹太文学作品的范例,所侧重的不是作品的阐释,而是作品背后引发的文学批评的讨论。
二、犹太文学和犹太世界文学
什么是犹太文学通常是犹太文学研究中被反复探讨的首要问题。犹太文学如果不单纯地理解为犹太民族的文学,什么是纯粹“犹太文学”的文学性?通过对具体文学作品的探讨可以更形象地来理解这个问题,例如美籍犹太作家的作品属于犹太文学还是美国文学?
民族这个概念对文学性的影响究竟有多深远?民族首先是可以具体到同一国籍的群体,并且这个群体有着连续的历史,相同的文化和祖先。民族存在于历史发展中,更类似于历史名词。在犹太文学中,民族与国籍是不能统一的。民族与国籍的断裂造成文学界探讨犹太文学文学性的困难。因为它的文学性在历史发展中是断裂的、非一致的。犹太文学的文学性是否能够在其宗教含义下统一呢?笔者认为,尽管文学与宗教有着极深的渊源,但文学的一致性可以尝试跳出宗教对其的影响,将文学放在纯粹的文学范畴中去讨论。
笔者认为,在文学领域中若首先将文学这一概念置入民族范畴中来思考的话,语言是最有可能直接表达出“文学中民族性”的媒介。但是,犹太文学的特殊性在于它跨越了语言作为文学载体对文学本身的界定。它超越了文学发展通常限定在民族范畴内的历史特性,呈现出多民族性和以多种语言为载体的特点。在这样复杂的多语言、多国籍乃至多民族性中,重新找到最根本和原始的犹太文学所传承的一致性是研究犹太文学的核心问题,也是最困难的课题。
目前只能将犹太文学当做一个类文学来理解。通过对这一“类”的研究而找到其相通和相似的本质。这种研究更近似于功能类型学方面的研究。因为这一类属的术语或许可以传达一个特殊的本质特征,或者至少表明了某一个领域、区域、宗教、哲学或文学,它给文学赋予了一个 “国籍”——这是异类文学身份的象征。
以社会学的角度观察,针对犹太文学一致性的探讨也是在多元文化融合的背景下以及不同语言的差异性文化意识产生冲突的例子。一方面,传统文化间的理解是一个相互影响的文化现象,在这动态的过程中不同文化间的冲突促进彼此间的共同学习和融合,因此文化得以兼容并蓄地发展。另一方面,这个文化融合的过程也令其自身文化的一致性或特殊性逐渐消失。
犹太文学研究的困难在于:对其一致性的研究是对传统的一种挑战。首先是因为犹太文学的跨文化性;其次,犹太文学很难辨识出自己区别于其他民族文学的文学性,并且这个文学性是连续的、一致的,而不是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其民族语言主动或被动地放弃了自己传承其文学文化的责任,例如犹太文学很少有以希伯来语写作的文献。此外,犹太文学作为犹太文学还是犹太世界文学的冲突造成了定义犹太文学一致性定义的困难。因此要定义犹太文学,需要在犹太世界文学的概念中真正辨识出犹太文学作为民族文学的文学性的同时,也要重视希伯来语在犹太文学的发展中起到的作用,以及在犹太民族中宗教所起的决定性的影响。再者,是否可以以宗教民族的认同来定义文学的一致性,文学的民族性是否等同于宗教的民族性,犹太文学是否可以理解为文学与宗教的融合仍然存在争议。
三、人的智慧和上帝的恩典
“没有什么可以持久,也没有什么可以逝去。也没有什么东西逝去仅仅因为它不会持久。”
“命运是一场多么难以想象的意外……或者说命运看起来是一场多么难以想象的意外却让人不可逃离。”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无处可逃,任何你试图逃离的只会最终将你带回开始的地方。”
“她想知道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不是最好的,最糟糕的。所谓最坏,她的意思是真相。真相是什么?”
在菲利普·罗斯的作品《人性的污点》中有很多类似上述四处引文的句子,让读者感受到强烈的不安。我们不禁提出这样的问题:智慧是来自人类的经验还是上帝的恩赐?这如同在人们的生活中有很多定式,一旦他们遵循这样的定式,他们便快乐地生活。于是生命成就了某种仪式,它寓意着一个必然的过程。但是,人总会犯错,他们一旦犯错误,总是试图找到一些理由来阐明其不可避免,这当然也包括神秘主义。因此,必然中的偶然性就很难溯源归因。这对文学作品的阐释就会造成一定的困扰。文学的主题总是人们——所有的人并且人是文学作品中最灵活的因素。文学有时也会被赋予沉重的责任去探讨:人从哪来?要到哪去?这一切都是命运吗?什么是人们偶然生活的中的必然性?生活就像一条锁链,我们看不到故事的开头,但是却总可以在故事的结尾处,找到一条线索,串起生活中的每个小细节,它就成了一个必然的锁链,尽管这些小细节有可能都是偶然发生的。这是对历史的溯源症结的一个很好的比喻。
人类的经验并没有很好地验证这一溯源历史的传统。真相往往不存在于对历史的溯源中,却存在于对未来的预言中,例如《荷马史诗》。也许只有回到伊甸园(人的原始状态)才可以证明智慧是人类自有的还是神的恩典。所有追根溯源的问题首先会提问:人是什么?谁才是自己。主人公科尔曼(Coleman)代表了小说《人性的污点》里面的一类:背弃了自己出身、家庭和种族。所有这些归结为一点:人是否有原罪?以及科尔曼是否是以亚当夏娃为原型而被塑造的?这也造就了小说的一个主要冲突,即如何救赎:宽恕让生命升华还是羞耻报复。菲利普·罗斯无意复制俄狄浦斯的悲剧,因此他选择了慢慢地来结束科尔曼的生命。
这部小说主要折射出的问题在于:当我们赋予人类的命运必然性的意义时,作为读者我们是如何解读故事的:神话、宗教、哲学、文学还是人文历史?如果要证明存在至高无上的力量,我们需要在伊甸园的原始话语。在那里才能找到上帝以及上帝创世的痕迹。而所有当世的验证都是在寻找神的媒介。假如上帝通过他最原始语言创造了人类和世界成为人类的起源(这里探讨的并不是上帝创世,而是语言为媒介所传达的那个最本质的真理),那么语言本身就是在文学创作和叙述过程中与原始语言背离的过程。
四、返璞归真
溯源其实指的是两个不同的问题。首先,上帝是谁?什么是人类?针对这两个问题所做出的不同的回答折射出的是不同的哲学和文学的传统。其次,针对归因溯源的一个重要讨论就在于,这样的因是人们后世经验的总结还是真的存在上帝的智慧,它是否存在于一切经验发生前?因为所归之因皆为假设。最后,人是否有原罪,如果有,如何救赎?最后,净化仪式的讨论:死亡或升华——崇高。
康德所定义的崇高可以理解为:相对于世俗的崇高美。这一崇高美在美学的意义范畴上可以解释为:崇高是美的升华。康德认为,美一定要回归崇高。美是伟大而神圣的崇高美。在中国,美意味着人与自然之和谐美。康德的美融入了道德的因素,从而使美丽升华,达到了崇高的品质。他的美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世俗美和崇高美是针对人与神的美的区别的表达。因此,美的升华可以理解为人类崇高的神的升华。
在科尔曼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人性中太多的弱点。这些都体现在科尔曼的生活和其命运上。科尔曼背叛了自己的出身,没有完整的生活,他生活在谎言之中。尽管他有第二次机会选择自己的生命,因为他“运气”、看起来像白种人,但是他的运气却使得他后来深陷囹圄。就背叛本身而言,背叛是自己骗自己的谎言。最初的背叛应该是一种偶然的选择,然而这个偶然选择背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连串的必然。在科尔曼身上可以明显地看到偶然和必然的联系,可以看到原罪情节的模型。
科尔曼的生活是寓言式的。这个故事作为一个警示,提醒我们:在历史的链条上,只有一个原点,这是存在的起源。可是人们只有当下。
五、结语
溯源首先要真实,而这也是本文所讨论的关于文学的责任。溯源最后得到的那个原点也许不是伊甸园,也许不是真理,也许它只是一个真实的态度。当我们撕下包裹着生活的那件外衣时,也许就能看到简单的真实。文学的责任也许不是阐释真理,文学的真实存在于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去感受真实,而这正是返璞归真的意义所在:简单而真实的东西通过复杂的变换而再现。
[1]Roth,Philip.The Human Stain.New York:Random House UK Ltd,2001.
[2]菲利普·罗斯.人性污点[M].刘珠还,译.台北:木马文化事业有限公司,2005.
[3]康德·伊曼努尔.论优美感和崇高感[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4]鲁迅.鲁迅选集[C].北京:?线装书局,2007.
[5]陶东风.文学理论基本问题[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陈蔘(1980-),女,吉林长春人,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在读博士,研究方向:美国文学、英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