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陈彦小说《装台》的人物塑造艺术
2016-10-25蒋正治
蒋正治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 陕西商洛 726000)
论陈彦小说《装台》的人物塑造艺术
蒋正治
(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 陕西商洛726000)
陕西省著名剧作家、作家陈彦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装台》,通过描写西京城一群给舞台装台农民工酸甜苦辣的生活,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其人物形象塑造艺术主要表现在传神的外貌描写、生动的细节刻画和鲜明的人物语言等方面。
陈彦;《装台》;外貌描写;细节;语言
PDF获取: http://sxxqsfxy.ijournal.cn/ch/index.aspxdoi: 10.11995/j.issn.2095-770X.2016.09.023
从事创作二十多年的陕西著名剧作家、作家陈彦,已发表《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十余部剧本及《大树小树》等影视作品。出版长篇小说《西京故事》,散文集《必须抵达》、《边走边看》、《坚挺的表达》以及《陈彦剧作选》等。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装台》,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如吃苦耐劳的刁顺子、面丑心恶的刁菊花、勤劳善良的蔡素芬、嗜赌如命的刁大军、正直仁爱的瞿团长、敬业负责的靳导演等。纵观《装台》人物形象,其塑造艺术主要有如下特点:
一、传神的外貌描写
小说中外形特征的描写是理解书中人物性格特点的一把钥匙,陈彦深谙此道,在《装台》中,他多次成功地描写人物外貌,将人物的品格特点通过外貌描写体现出来,使读者在看到所描写人物外貌时,对人物性格特征有初步了解。
书中主人公刁顺子是一位居住在西京城白菜心地带老实巴交的农民,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优越的地理条件带来的悠闲生活,与其街坊邻居一样,靠出租房屋为生,每日不是东游西荡,便是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但他却全然不顾大家的轻视,毅然决然地辛勤劳作,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双手维生。之前是种地卖菜,后来是蹬三轮,再后来是干着三百六十行中最为辛苦的一行——给舞台装台,常年没日没夜地累死累活,工作极为艰辛,伙食很差,身体又累,因而整个人看上去:“扁扁的脑袋还有点偏,走路两腿总是撑不直,往前移动着的,像是两截走了气的老汽车内胎,但今天这两截内胎好像格外缺气似的,越发地拖拉着。”[1]4由于经常下苦,身体不好,看上去总是一副蔫不拉唧、萎靡不振的模样。刁顺子的双手,自然也是辛勤劳作的双手,“几个指头短粗短粗的,茧子一层摞一层,冻疮也是一个接一个的,那红彤彤的冻疮皮肤上,结着抓破了的白痂,白痂又连着白痂,就有些像牛皮癣了。”[1]200这是一双勤劳的手,也是一双饱经风霜的手。通过对刁顺子双手的描写,可以看出其勤劳的本性,他长年累月的吃苦耐劳,像书中所描写的辛勤蚂蚁一样,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六月酷暑,一个劲地工作,不知疲倦,不知劳累。看到这类外貌描写,让读者不禁对主人公刁顺子苦难的经历和悲辛的生活产生深深的同情和怜悯。而通过这些外貌描写,我们也可以看出在他身上保留的中国农民一贯的勤劳节俭、朴实憨厚的品质特点。
书中也写到了处于偏远山村的劳动妇女艰苦朴素的形象。杨桃花是镇安县黑窑沟的一位年老色衰的妇女,早年是美丽大方、淳朴天真的姑娘,到西京城打工。游手好闲的刁大军对其一见钟情,神魂颠倒,纠缠不休,在得知姑娘回老家时,不顾路途遥远,追赶到偏僻的乡村,在姑娘父母、未婚夫的威胁恐吓下,才不得不放弃回到西京城。但这个女人一直让刁大军魂牵梦绕,耿耿于怀,几十年后,当发达阔绰,家财万贯的刁大军从澳门回到西京城时,仍念念不忘当年暗恋的对象,又约了一伙狐朋狗友前去探望。而岁月的流逝,生活的艰辛,劳作的苦痛,风霜的侵袭,早已将当年美貌的姑娘剥落得面目全非,“那女人看上去,已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头上苫着一个黑帕子,穿着黑色棉袄棉裤,脚上却蹬着一双说不清是白色还是黑色的劣质旅游鞋,上面有缝补过的针线。脸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虽然从骨架看,也能想象到昔日汁水饱足时的脸型不会难看,但现在毕竟已有多条曲线上缠下绕,并且法令纹深切如刀。”[1]183青春的容貌已不复存在,面前出现的完全是一个活脱脱的中老年农村妇女形象。头上的黑帕,身上的衣服,脚上劣质的缝补过的旅游鞋,既可以看出此妇女生活的清贫,也可以看出其常年劳作的辛苦艰难。
小说主人公刁顺子的小学教师朱老师是一位坚守清贫,为人正直的知识分子。他以身作则,时常教育学生要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为人清白,挺直腰杆,对自己和学生严格得有些迂腐。他的这种正义之气也表现在外貌之中:“头发是用指头梳理过的那种自然状态,粗粗的发丝,翘起来的地方,都很坚硬,硬得好像刚刚切断的钢丝,虽然是七十三岁的年纪了,但并没有谢顶,只是花白得逐渐难以找见那些青丝了。老师宽额,方脸,大下巴,厚嘴唇,总之,一切看上去,都是周周正正的样子。”[1]295很准确地刻画了一个清正的知识分子形象,虽然年寿已高,但精神矍铄,正气凛然,给人一种严肃的望而生敬的感觉。
除了一些正面人物的外貌描写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外,一些令人生厌的反面人物的外貌描写也很有特点。如书中重点塑造的投机倒把的商人谭道贵,此人年轻时也曾下苦给人蹬三轮送酒赚辛苦钱,后来得知贩卖假酒发财的捷径,便明目张胆地打着名酒代理商的招牌销售假酒大发不义之财。此人经常与各种人打交道,善于察言观色。常年生活在底层,一旦手中有了诸多钱财,便不断出入风月场所,流连舞厅酒吧,肆意挥霍,出手大方。而其素质低下,低俗不堪也通过其外貌有所表现:“头顶谢得光板一块,是借用周边的闲散力量,才勉强给光板上单摆浮搁了一圈稀疏的草料。不巧的是,刚见她们,头一摆动,那圈浮草,就抖落成耷拉在一边的足有上尺长的一缕细麻,他赶紧用手旋了两圈,那缕细麻,才又盘旋在了寸草不生的顶盖上……说一口四川话,也穿了日本和服,却咋都包不住那一身丘林般不断隆起的肥肉,整个地盘,也像是按圆规尺寸裁削过一般的浑圆,两只眼睛,更像是两只圆溜溜的灯泡,在一对呈浮肿状态的大眼泡的松弛包裹中,放射出两束热情有余的光来。”[1]91头发几乎掉光了,经常在酒色场中,也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得多,眼睛也是色眯眯的,让人感觉恶心。穿着日本和服,说着四川话,圆鼓鼓的肚子,圆溜溜的眼睛,一副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整个一不伦不类的滑稽之相。寥寥几句,抓住人物外貌的主要、突出特点进行描写,准确生动,而又让人忍俊不禁,鲜活地把人物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
著名作家老舍在《人物的描写》一文中强调:“人物的职业阶级等之外,相貌自然是要描写的,这需要充分地观察,且须精妙地道出,如某人的下巴光如脚踵,或某人的脖子如一根鸡腿……这种形容一句便够,马上使人物从纸上跳出.而永存于读者记忆中。反之,若拖泥带水的形容一大篇,而所形容的可以应用到许多人身上去,则费力不讨好。”[2]105-106可见,肖像描写关键是要善于抓住主要特征,绘形传神。而陈彦的小说《装台》很好地做到了这一点,能够抓住所写人物外貌的突出特点进行描画,很成功地描摹了诸多人物的外貌,令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生动鲜活,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生动的细节刻画
刻画人物的一个重要方法就是通过真实生动的细节来展示人物的思想风貌、性格特点。正如贾平凹所说“如何使作品丰厚沉着, 又得强调另一句老话,就是要生活,要深切的生命体验。生活会给我们提供丰富的细节,细节的丰腴和典型可以消除观念化带给作品的虚张,使作品柔软而鲜活。”[3]183这点在《装台》中也是极为出色的。
小说主人公刁顺子一生勤劳,深知辛勤劳作换来的血汗钱来之不易,所以生活极为节俭。他的勤俭节约体现在生活的每个细节当中,一块钱的硬币不小心滚落到下水道中,一般人不会太过在意,但他却千方百计想捞起来,实在不行才作罢;一个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屏幕已摔坏,后盖也磕破了,勉强凑合着能够使用,虽然工友们一再怂恿他换个手机,但就是舍不得花那冤枉钱。他到小学朱老师家中做客,老师请他吃水晶饼,他先把老师刚拿起的那个水晶饼掉下来的半圈酥皮咽下了,然后才拿起一个完整的来吃。过元宵节,刁顺子因为寻找离家出走的女儿而一天没吃东西,晚上肚子饿,又不想自己做饭,就到门口买了几个白吉馍,还有几盒方便面,本想买几根火腿肠,但一发现几家商店趁着过年涨了价,一根要多好几毛钱,咋都舍不得,就回去在面里泡了馍,再添些咸菜,将就着吃了一顿。过节都如此简单,可以想见其平时生活的情况,多年清苦贫寒的生活让其养成了一种近乎吝啬的节俭。
刁顺子是节俭的,也是善良的,“在刁顺子身上,始终有一种为他人着想的、同情弱者的善良。”[4]27他的善良也是通过细节展现出来的。对街边乞讨的没腿的残疾人,他因为得到了大哥刁大军五万元的馈赠,大发善心,变得额外大方。他先捐了一块钱,都转过身了,见那残疾人确实可怜,是真的没腿了,就又掏了五块给他。都走几步远了,回过身一看,那残疾人正在给他的背景磕头呢,他又返回去,掏了个十元的票子,弯下腰,平平展展地搁在了那个脏碗里。连续三次掏钱给乞讨的残疾人,金额一次比一次多,充分说明了他浓浓的同情之心,不是把钱随便一扔,而是将钱放得平平展展,也说明了他对于乞讨之人的尊重。对人如此,对小动物也颇具关爱之心。他担心收留的断腿狗怕冷,因此将车停在了太阳底下,让它可以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睡懒觉;蚂蚁搬家时,担心蚂蚁渴的时间长了会死亡,特地在蚂蚁队伍边洒水,并撒了些芝麻、饭粒等。这些对小动物的周到细致、体贴入微的细节,表现的是顺子善良慈爱的本性。
刁顺子强烈的责任心也是通过诸多细节呈现出来的。小说中有次写到,经过几天几夜连续工作,舞台初步成型后,疲惫的工友们酣睡之时,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他就又一个人上了舞台。他先把台前台板,仔仔细细踩了一遍,然后又把后台演员通道,一块板一块板地踩试着,确实稳当了,才放心地从舞台里面走出来。”[1]69他唯恐出纰漏,担心意外的情况会影响后面的演出,确保万无一失才收工,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需提醒的自觉行动,也是一种存在于内心的强烈的责任感与责任心,他“是把装台真正当成自己的事业”[5]18的。
另外在写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时也是细节中体现出来的。疤子叔是刁大军同村的街坊邻居,在刁大军从澳门意气风发回到老家时,一味巴结奉承,吹捧刁大军“放屁都放得比别人响”。而后刁大军因拖欠赌债逃到外地,得了绝症被刁顺子接回老家,疤子叔追债而至,将其浑身上下能够取走的东西全部拿走,刁大军手上的戒指,本来是想留给弟弟刁顺子唯一值得纪念的东西,虽然他苦苦哀求将戒指留下,但疤子叔仍然不顾往日情分,强行取下。“疤子叔为卸它,连汗都挣出来了,最终是把那块松肉皮,用随身带着的挖耳勺,一点点别着、拨着,才勉强退下来的。当戒指退下来后,那根没有血色的指头,甚至还出现了一片软组织受伤后的瘀瘢。”[1]368疤子叔为了让刁大军偿还所欠的赌债,连身上最后一个戒指都不放过,用尽心思将其抠下,让刁大军恨得咬牙切齿。联想几个月前当刁大军有钱时,出手大方,应该没少给疤子叔好处,而一旦他生病,命将不久之际,当时跟着他胡吃海喝的酒肉朋友,却一个也没有来看望,伸出援助之手。有钱时,一群人围着他,巴结他,奉承他。而后来却连身上一枚小小的戒指也不放过,不依不饶,不把戒指褪下决不罢休,这些细节描写充分反映了人性的自私与残忍。
书中对寺院和尚势利的批判,也是通过细节表现的。寺院大和尚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可面对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露出了跟顺子完全没有两样的点头哈腰相,一个大老板带着两位美女开着豪车参加寺庙举办的新年祈福晚会,被小和尚拦住硬是不让进。“这时大和尚就出来了,小和尚自是有理八分地指着那个老板和小姐,说他们的不是,他大概是想着大和尚要表扬自己几句的,谁知那和尚二话没说,就啪地掴了他一个嘴掌:‘瞎了狗眼,滚!’小和尚就被打得一个踉跄让出了门道。旁边有人就悄声说:‘这是煤老板,大和尚的朋友,这回过事,人家拿了二百万呢。’”[1]142小和尚坚持原则,对于开着豪车带着美女的老板坚决不放行,原本以为会得到寺院住持大和尚的赞许,谁知此人却是捐了二百万的大和尚的朋友,不仅没有讨到好,还被掴了一巴掌。这些细节很形象地描摹出一个本该清净远离世俗寺院大和尚势利的眼睛,巴结权贵的丑态。也描写出病态社会拜金主义、金钱至上观念影响下的人心的丑陋。
另外在写《金秋田野颂歌》晚会结束时的混乱场面,只用蔡素芬后来捡了一箩筐的高跟鞋来显示,没有正面写如何人山人海、人潮涌动,场面混乱,但只是这一个细节足以说明人数之多,场面之乱。正是在这些鲜活的细节之中,一个个人物的思想、性格逐步展现在读者面前,这些也对于我们详细了解书中人物的个性特点提供了很好的帮助。
三、鲜明的人物语言
好作品的人物语言都是个性化的语言,符合人物较为独特的年龄、身份、地位、职业、心理、情景、文化教养等多方面因素,能更好地表现人物性格。运用恰当的语言能使人物逼真、传神、生动、形象,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
小说《装台》中的瞿团长虽是剧团领导,但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正直清廉,以身作则,不贪名,不图利,深得大家的拥护和爱戴。对于为剧团装台的刁顺子等农民工,他十分体贴、关心,也经常为他们解决工作、生活中的一些困难。如当刁顺子给《金秋田野颂歌》晚会装台的工钱被拖欠时,是他亲自找寇铁施压后要回了大部分;当农民工加班加点搭建舞台要求改善伙食时,也是顺子找瞿团长解决;甚至顺子自己家庭出现矛盾时,也来找瞿团长帮忙。如他女儿刁菊花赌气住进快捷酒店,肆意挥霍父亲的血汗钱,他苦口婆心怎么也劝不回时,是瞿团长亲自做思想工作。“你可别把我估计太高,我也就是去试试。我是怕娃赌气,在这宾馆长住下去,你挣的那几个血汗钱,可是吃不消哇!”[1]48简单的一句话,充分说明了瞿团长对顺子的了解,能够体谅农民工血汗钱挣来的不容易,说话一下子说到了心窝里去了,不仅感动了顺子,也感动了读者。
瞿团长劝刁菊花不再住宾馆也很有语言技巧。他到宾馆后,首先只是说让菊花看他女儿素素的照片,尽量消除菊花的对立心理,拉近心理距离。等菊花稍微放松心理防备后,才转入到最近刁顺子父女的关系,先批评顺子操之过急,没有与女儿商量好就匆忙把第三任老婆娶回了家。之后才转到菊花,告诉她父亲毕竟年龄大了,找个老伴可以相互照顾,省却儿女操心,后再转到自己女儿三十多岁信奉单身主义,仍然不肯成家,使得因为找不下婆家成为剩女的菊花一下子找到了情感上的共鸣,说完这些,才询问菊花到底对继母有哪些不满之处。最后举例,其父顺子为了挣四十块钱,虽然被生锈的长钉子扎穿脚,仍然坚持推铁架,终于说动了菊花。瞿团的劝说,完全是一种商量的语气,入情入理,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批评,达到了劝说的目的,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其循循善诱的长者风范。
而剧团剧务主任寇铁则完全是另外一副口吻。有一次剧团瞿团长检查舞台时应装台工人的要求,答应给每位装台工盒饭中增加一个鸡腿两个鸡翅。但由于时间紧,午餐时来不及办理,仍按原来标准订盒饭,而工人们误认为是寇铁克扣餐费,在团长再次检查时告了“刁状”,让其大为光火,于是一场暴风骤雨式的狂轰滥炸接踵而至:“盒饭早都订好的,咱一直就是这个标准,你他妈的嘴还馋得很,要吃鸡翅,看还要鲍翅不?啥万货,还告我黑状哩。不想干了滚,外面想来装台的还一溜一串的。你狗怂记住,以后我再叫你装台了我都不姓寇。”[1]17-18将剧务主任寇铁盛气凌人、气势汹汹的骂人状态刻画得惟妙惟肖,其颐指气使,怒气冲天的样子如在目前。
《装台》是围绕着剧团、舞台、演出来写的,自然涉及到许多演员,其中不乏著名演员。而有些演员一旦出名,总得装模作样摆摆谱的。在一次商业演出的现场,一位名演非常简单地说出了要求:“去给管事的说一下,就说剧团的陈老师来了,叫不要太麻烦,切二两牛肉,用生蒜拌一个猪耳朵,拍一个黄瓜,再来一个烤饼就行了,把饼烤黄一点,脆一点,酒啥的,先都不要上了,老师一会儿要唱《下河东》,唱毕了再喝。不过先来一瓶啤酒也行,要常温的。”[1]159把名演的装腔作势、拿捏作态,看似平易,实则摆谱的模样刻画得惟妙惟肖。而管事人员根本不卖他的帐,什么也不给准备,实实在在给了名演一个难堪。
装台农民工猴子的中指由于装台时不小心转入电机中导致被截,失去一根手指,肯定是极为痛苦的事,对于以后的工作也肯定有很多不便之处,但猴子抛开这些不说,当他看到顺子在看自己的截指时说:“再想用这根中指骂人,恐怕是骂不成了。”[1]335偏偏只说没有中指后不能竖中指骂人了,既是一种自我解嘲,更是一种积极乐观的精神的体现。
语言描写是对人物独白和对话的描写,人物的语言同人物的身份、个性、情绪、心理等密切相关,人物的语言描写只有符合人物的身份,才能揭示出人物独特的个性。而个性则是文学作品的生命,同样也是文学作品描写人物的关键所在。作家在写作时,不能简单地把日常生活中的原样照搬到作品中,既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要进行相关的分析、提炼、选择,应该抓住最能表现人物个性和形象特征的语言来描写,这样才能把人物写“活”,才能将人物形象塑造好。陈彦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谈到:“好多小说现在几乎不写对话,从头到尾都是作家一人在絮叨,哪怕作品中出现几十个人,甚至上百号人,都是作家独自在‘仿生’……这不是创新文体与现代不现代的问题,而是对书写人物对话的功力不逮的一种掩饰。”[6]从他创作的两部小说《西京故事》、《装台》来看,无论是人物对话,还是叙事,其语言都是生动形象,个性鲜明的。因此,“《装台》的人物,前前后后至少上百,各有眉目声口。”[7]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如刁顺子、刁菊花、瞿团长、靳导演、寇铁等人,语言分明,个性明显。
四、小结
小说《装台》在人物塑造方面还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如对比,写刁顺子的节俭,用刁菊花、刁大军的好吃懒做、肆意挥霍相对比;写顺子的勤劳的结满白痂的双手,用肥厚细嫩的刁大军的双手来对比;写蔡素芬、韩梅等人的善良,则用刁菊花的心狠手毒来对比等等,另外还有象征手法的运用等[8]33。
另外,小说《装台》也很好地运用了皴染法,皴染原是指传统国画中的一种技法。在画山石时,首先勾勒出轮廓,之后为了画出山石的纹理和阴阳面,用淡干墨侧笔画,也称为“三染法”。借用于写作方面,则是指在刻画人物时,先作简要概括性介绍,勾画出一个基本的轮廓,然后通过多层次、多侧面的仔细刻画,使人物的性格、形象逐渐丰满、鲜明起来的一种表现方法。如《装台》在描写刁顺子的吃苦耐劳、敬业负责、勤俭节约等品质时,在书中所描写的装台工作中反复出现,慢慢皴染。在表现刁菊花的凶狠残暴时,也是由开始的推倒花盆,到后来对继母的打骂威胁,之后对妹妹韩梅下狠手,再到残忍杀害断腿狗,烧开水淋死成千上万只蚂蚁,折腾死蟑螂以取乐等情节慢慢展现出来。
总之,陈彦小说《装台》运用了传神的外貌描写、生动的细节刻画和鲜明的人物语言等方法,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典型的人物形象。正如贾平凹在谈到陈彦时说:“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使他的精神越来越高标,作品越来越厚重。”[9]118小说《装台》不愧是一部反映底层人民生活的厚重、优秀的作品。
[1]陈彦.装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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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张景然.读书写书·红楼情节[M].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01.
[4]蒋正治.卑微的生命 高贵的灵魂——浅析陈彦小说《装台》中的农民工形象[J].大众文艺,2016(1).
[5]蒋正治.用有温度的作品书写中国精神[J].商洛学院学报,2016(1).
[6]陈彦.“去粗鄙化”当是第一要务[N].陕西日报,2015-09-08.
[7]李敬泽.在人间[N].人民日报,2015-10-15.
[8]蒋正治,唐妹.浅析陈彦小说《装台》中蚂蚁的象征意蕴[J].鸭绿江,2016. 2(下).
[9]贾平凹.与友人谈陈彦[J].时代人物,2012(9).
[学术编辑胡世强]
[责任编辑李兆平]
The Shaping Arts of Characters in Chen Yan’s Zhuang Tai
JIANG Zheng-zhi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ultural communication,Shangluo University, Shangluo 726000, China)
ZhuangTai, written by Chen Yan, characterizes a series of vivid and lively characters. The image-shaping skills of those people mainly lie in appearance description conveying the spirit, detail drawing presenting vividness, peculiar language providing distinct vision and so on.
Chen Yan;ZhuangTai; appearance description; detail drawing; peculiar language
2016-01-03
商洛市科技计划项目(sk2014-01-29)
蒋正治,男,湖南桃江人,商洛学院语言文化传播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 古代文学、古代文学批评。
■文学·艺术研究
I207.42
A
2095-770X(2016)09-010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