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视剧农村女性形象的框架研究——以1983-2015年获“飞天奖”农村题材剧为研究对象
2016-10-25漆亚林仲呈祥
■ 漆亚林 仲呈祥
(作者漆亚林系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仲呈祥系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艺术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中国电视剧农村女性形象的框架研究
——以1983-2015年获“飞天奖”农村题材剧为研究对象
■漆亚林仲呈祥
通过30多年来获奖“飞天奖”剧目的文本考察和内容分析,从身体表象、内在性格、伦理角色和职业身份四个维度分析了飞天奖剧目中农村女性形象框架,阐释了电视剧将农村女性的客观形象转换为主观形象的框架机制和文化规约。研究发现,飞天奖电视剧的农村女性形象建构体现了国家话语对于新时期农村女性通过不懈努力改变自身命运的精神训导与动力指向,彰显了精英话语的底层关怀和现代性启蒙思想,同时体现了大众话语以及男权话语对于农村女性传统角色与现代角色的召唤。
“飞天奖”;电视剧;女性形象;框架研究;农村题材
中国电视剧“飞天奖”是由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原国家广播电影电视部)主办的中国电视剧“政府奖”,是对上一年(或两年度)电视剧思想艺术成就的一次检阅和评价。1981年开始评奖,每年举办一届,原名“全国优秀电视剧奖”, 1992年改为中国电视剧“飞天奖”。2005年起,改为两年一届。“飞天奖”是国家话语的符号载体,承担着主流价值观的呈现与引导作用。“飞天奖”的权威性、思想性、重要性等特点体现了主导文化深邃的动机和国家意识形态的彰显。“飞天奖”对电视剧创作的价值引领与审美指向为电视剧的创作设定了一定的叙事框架和形象框架,是传播仪式化的重要表征。框架内容及其表现形式是主导文化、精英文化、大众文化之间博弈与协商的结果。框架理论的起源可溯自社会学家对“真实”的解释以及认知心理学家有关 “基模”的理论。①美国文化社会学家戈夫曼在《框架分析》一书中认为,框架是元传播层面的资讯,框架就是人们将社会真实转为主观真实的重要依据,是传播者提供给受众应当如何理解符号的诠释规则和认知图式。“这个术语也用于大众媒介的研究中。媒介的框架就是进行选择的原则——是强调、解释与表述的符码。媒介生产者常用它们建构媒介产品与话语,不管是文字的还是图像的。”②电视剧既是艺术的载体,也是传播的文本,是在多种意识形态和文化因子的合力下建构而成的媒介框架。
电视剧对农村女性形象的塑造是在一定的“界限”(社会规范的认知结构)和“架构”(社会诠释的符码机制)的逻辑框架下建构的符号体系,体现了“客观形象”“媒介形象”和“受众认知形象”的互动关系,反映了时代精神和审美旨趣。本文选择从1981年以来获得“飞天奖”的电视剧中的女性形象,参考马琳博士的女性形象框架建构方法③,从身体表象、内在性格、伦理角色和职业身份四个维度建构农村女性形象框架,旨在厘清30多年来农村女性在不同场域的生活现实、心路历程、命运走向、女性意识的嬗变及其背后各种文化规约和权力的博弈与融通机制。
本文论及的农村女性形象是指从1981年至2015年历年全国电视剧“飞天奖”获奖剧目中的女主角。从电视连续剧的获奖剧目(分为长篇、中篇、短篇,1980-1985年为连续剧和单行本)中选取以农村女性为主要叙事对象的获奖电视剧作为样本, 将最后选择留在农村的知青或者省城志愿者也囊括其中。样本共选取了35部电视剧中的35位女性形象。
一、表象框架: 农村女性身体符号的能指与所指
现代语言学之父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认为语言的问题就是符号学的问题,他将符号分成内容面和表达面,即体现“语音形象”的是能指,指代“语音形象”提及的概念或者对象就是所指。结构主义将符号学的研究纳入大众文化诠释之中,代表学者罗兰·巴特认为符号的现代神话“是一种传播的体系”,符号“绝不限于口头发言,它可以包含写作或者描绘;不只是写出来的论文,还有照片、电影、报告、运动、表演和宣传,这些都可以作为神话言谈的支援”④我们据此可以将电影之后兴盛的电视剧也纳入“作为神话言谈的支援”,即一套符号体系。电视剧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是符号体系中的子系统。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符码,电视剧女性形象首先以身体形态呈现在受众的视野之中,关于女性身体研究隐含了以下几个维度的话语:(1)作为男权文化和男性霸权视点下的欲望投射物的荧屏呈现与物质载体的女性身体;(2)作为以消费主义为核心的大众文化的消费符号的女性身体;(3)作为政治与文化霸权的规训对象的女性身体;(4)作为自觉与内省的女性意识载体的女性身体。⑤女性表象框架是以身体形态为核心建构起来的符号体系。本文论及的农村女性形象的表象框架涵盖年龄、容貌和身材等身体特征。
(一)农村女性身体形象建构的数据分析
1.年龄结构
国家统计局规定15-34岁的人为青年。本文对电视剧中表现的女主角难以做到年龄的精准统计,主要根据角色与剧情的关系来确定农村女性在电视剧中的年龄范围,部分女性年龄会呈现出一定的跨度,如《春草》中的春草,从孩提时代到青年时期。表1显示,电视剧中农村青年女性成为主要表现对象,达到80%,如《能媳妇》中的李淑霞、《水乡一家人》中的淑贤,《梦醒五棵柳》中的夏葵、《海风吹过的乡村》中的梁惊蛰、《太阳从这里升起》中的年香、《雪野》中的吴秋香、《嫂娘》中的张敏、《当家的女人》中的张菊香等。中年女性占14%,如《周拉奴》中的周拉奴、《牛玉琴的树》中的牛玉琴、《党员二楞妈》中的二楞妈、《山羊坡》中的苗文秀、《都市外乡人》中的高美凤。老年女性占6%,她们是《老娘泪》中程大娘和《黑槐树》中的胡大妞等。农村青年女性成为主要镜像源于她们的身体活力、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易于接受新鲜事物等特征。年轻意味着各种可能,年轻与容貌、身体形象具有一定的逻辑关联,是满足观众“凝视的欲望”的基础,同时也可能是其命运走向的主因之一。
2.容貌特征
视觉文化时代,城市女性身体的优势成为消费主义审视的主要对象。但是,电视剧中塑造的农村女性也不乏漂亮的女主角。通过对35个主要农村女性形象的文本审视和数据分析,漂亮女性占89%,“一般”的占11 %,没有不漂亮的女性。一般的女性是指主要以“忠良”的社会形象或者伦理形象为审美主旨。如《老娘泪》中千里寻找挪用公款的儿子投案自首的程大娘;《黑槐树》中为了坚守伦理道德,不惜将不愿赡养母亲的儿子告上法庭的胡大妞;《党员二楞妈》中为民请命、具有社会担当的底层干部二楞妈等。吴秋香、枣花、赵小云、年香、山杏、青草、张菊香、王小麦等农村女性在电视剧中无疑呈现出美丽的容貌特征。
身材、体型等身体特征虽然难以用数据来描述,但是它们是构成身体美学的重要尺度,也是电视剧中农村女性迷人的符号表达。
表1 飞天奖农村女性年龄分布
(二)身体的能指:视线的文化意义
视觉是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凝视绝不只是去看,它意味着一种权力的心理学关系,在这种关系中,凝视者优越于被凝视的对象”⑥。作为被看的对象,女性身体是权力关系与文化惯习的能指。视线中存在复杂的意识形态,传达凝视者共同的文化意义。电视剧中农村女性的身体形象是个体身体与其真实的生存状态想象性关系的再现。在革命文化那里,女性身体是无性别的政治身体;在精英文化那里,女性身体是一种思想启蒙的载体、反抗封建礼教的武器;在消费文化那里,女性身体是视觉消费的商品;在女性主义那里,“被看的女性只不过是男性欲望的能指,只是男性无意识的表达工具”⑦。由此可见,电视剧中女性形象框架,一方面代表了现实生活的客观形象如何被电视媒介选择性地呈现;另一方面也体现了电视观众对女性镜像进行符号转换与认知的过程。因此,电视剧中农村女性形象框架受到社会文化、创作者的个体经验以及受众认知结构的影响。
青春美丽、生机勃勃的身体遭受生存环境压迫所造成的苦难,具有强烈的文化指向性和道德批判力。“美被毁灭”所产生的悲剧力量,会催生观众极大的移情效应,从而循着言说者的意识形态框架展开思考和行动。获得“飞天奖”的电视剧中的悲情形象更为强烈地承载了主导文化和精英文化的意识形态。随着视线的流转,荧屏上年轻漂亮的喜鹊、山月儿在追求爱情、反抗父权制的过程中以香消玉殒的方式传达精英文化对封建论理的鞭挞和对女性意识觉醒的召唤。《白色的山岗》中生机勃发的李青草与田三月的野合是对以老支书代表的父权制的反叛。《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中的山杏在“男人河”中漂流的身体形象成为精英文化鞭挞封建礼教、呼唤现代文明的能指,揭示了农村女性摆脱封建礼教樊笼走上独立自主之路的艰难,寄托了知识分子现代性启蒙的理想。
毋容置疑,我们已经进入消费社会,女性身体成为视觉消费的对象。一个重要的表征是文化成为商品,象征和符号主导的视觉消费正成为文化消费的主潮。电视剧顺理成章地成为视觉消费的文本,作为男性凝视的对象——女性身体的符号价值和象征意义变得日益重要。年轻、貌美的女性作为农村剧中女性叙事框架的首选,正是为了满足男性观众“凝视的快感”。鲍德里亚对此有深刻的洞见:“必须是个体把自己当成物品,当成最珍贵的交换材料,以便使一种效益经济程式得以在与被解构了的性欲相适应的基础上建立起来”⑧。剧中女性身体形象成为被“消费”和“窥视”的对象,这也正成为收视率主导的电视影像文本的主要框架建构策略。
二、性格框架:农村女性内质的多元与新变
人物性格是否鲜明、饱满直接影响人物形象塑造是否成功,甚至直接影响到电视剧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电视剧中通过艺术手段塑造人物性格是人物形象建构的重要方法。“无论是什么样的艺术形式,基本核心都是塑造典型的性格,是创作者理想中某类人素质的集大成者。”⑨因此,对于电视剧中农村女性形象的典型性格分析有利于探索创作者建构农村女性形象的动机与话语模式。
(一)女性性格建构的数据分析
第17届之前女性形象性格多为传统的柔弱依赖、朴实内敛型,之后则更多展现出独立进取、坚韧不拔的新时代的女性特征。通过数据分析(见表2),柔弱依赖、朴实内敛的性格形象占24%,如《水乡一家人》中的淑贤、《她从画中走出来》中的高秀英、《太阳从这里升起》中的年香、《趟过男人河的女人》中的山杏等。无私奉献、正直忠义的性格形象占23%,如《周拉奴》中的周拉奴、《牛玉琴的树》中的牛玉琴、《党员二楞妈》中的二楞妈、《嫂娘》中的张敏等农村女性。“大胆泼辣、精明能干”的性格形象占11%,如《能媳妇》中的李淑霞、《雪野》中的吴秋香、《当家的女人》中的张菊香、《女人当官》中的杨桂花等。独立进取、坚韧不拔的性格形象占43%,如《山不转水转》中的变儿、《外来妹》中的赵小云、《女人不是月亮》中的扣儿、《梦醒五棵柳》中的夏葵等。
表2 “飞天奖”农村女性性格分布
(二)女性性格的镜像呈现
电视剧中农村女性性格建构呈现出多元化的渐进特征,虽然温柔沉静、吃苦耐劳的性格构造仍是主体,但是独立进取和坚韧不拔的女性性格多有表现,体现了新时代社会对女性形象认知的变化以及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与进步,体现了精英文化坚守精神家园的情怀与担当。对于女强人和底层女性干部性格的形塑彰显了主导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共谋策略在人物形象塑造中的实现。
《篱笆·女人和狗》三部曲中的枣花年轻貌美,作为农村现代性探索的符号,成为精英文化启蒙的典型范例。枣花的性格底色是温柔孝顺、隐忍善良。但是,她不堪忍受铜锁百般折磨,鼓起勇气,各种乡规压力和文化惯习编制的“篱笆”终于没能阻挡住枣花对现代性追求的脚步。但是枣花离婚后又重新钻进小庚的夫权之“网”而无力挣脱。枣花性格上的软弱以及对夫权意识认知不足导致在争取独立自主的道路上裹足不前,因而不能潇洒地与过去告别,无法挣脱心中的网。⑩山杏的主体性格是柔弱依赖、内敛善良。但是与枣花相比,山杏在历经生活磨难和变故中逐渐成熟和坚强,形成了立体的人物形象。与枣花和山杏相比,扣儿、赵小云、苗文秀、春草、王小麦等的性格更加坚强勇敢、独立进取、勤奋拼搏。
近年来,电视剧中塑造的中国底层治理和家庭管理中涌现的无私奉献、正直忠义的女性形象也颇具特色,体现了中国传统美德和理性精神的审美旨归。如《老娘泪》中的程大娘、《嫂娘》中的张敏、《党员二楞妈》中的二楞妈、《牛玉琴的树》中的牛玉琴等。
三、伦理框架:农村女性家庭角色的宿命与超越
传统的伦理道德体系中关于女性的审美确立了根深蒂固的原则和习惯,一直影响着电视剧中农村女性形象的建构。在类目建构中,《凤凰琴》中的张英子、《她从乡下来》中的花莲子因女性伦理身份不明显而未进行编码分类。需说明的是本文“情人”所指的是处于恋爱状态的女性。另外,农村女性镜像出现两种以上为主要伦理角色的可重复计算,如青草既是妻子、也是母亲和女儿,这些伦理角色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并与人物命运走向具有较强的逻辑关系。
(一)农村女性伦理角色的数据分析
通过对历届“飞天奖”电视剧作品中农村女性形象的内容分析,我们发现农村女性伦理角色以妻子、情人和母亲为主,分别占60%,43%、29%(见图3)。第二十七届获奖作品中塑造的农村女性伦理角色比较丰富,包括妻子、母亲、情人和女儿等多种角色。共有17届获“飞天奖”的电视剧中以妻子的伦理角色为主要表现对象。母亲和妻子最能体现女性家庭伦理道德形象,并强调她们作为此种角色所应承担的义务,而情人角色则作为新时期自由恋爱的一种表征,体现了女性在社会转型时期获得了较大的恋爱自主空间和性别解放。她们的主要性格是独立进取、坚韧不拔。如《女人不是月亮》中的扣儿、《山不转水转》中的变儿、《外来妹》中的赵小云等,体现了农村女性主体意识的不断觉醒与增强。值得注意的是,温柔善良的性格依然是电视剧中农村女性作为“情人”角色的主要性格表现,由此证明电视剧在建构女性形象依然存在男权中心的倾向。
表3 “飞天奖”中农村女性伦理角色的总体分布
(二)农村女性伦理角色的宿命
(三)农村女性伦理角色的超越
我们还欣喜地看到新时期的中国农村女性的主体性得到极大程度的绽放。张菊香、杨桂花、王小麦等农村女性虽身为人妻,但是她们独立果敢、自信坚强、智慧泼辣、敢于担当的“新妻子”形象日益成为镜像主体。她们身上充满了改变现状、争夺话语的强烈愿望和主体意识,喻示了电视剧中年轻一代女性形象的历史蜕变,她们在乡土改革与家庭治理的历史变革中,成为一个个有着独立精神人格的审美个体。另外,在农村现代化建设过程中,涌现出了一批敢爱敢恨、自由恋爱、生机勃发的情人角色。比如为了改变乡村教育事业愿意嫁给乡镇企业家驴二的变儿,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之间理性把持与圆熟处置的赵小云。扣儿、石草儿等为代表的新生代打工妹在进入“梦中之城”后追求着现代事业和个体价值的实现,最终完成了农村女性的华丽蜕变与社会确认。
电视剧的农村女性伦理形象框架建构体现了国家话语对于新时期农民通过不懈努力改变自身命运的精神训导与动力指向,彰显了精英话语的底层关怀和现代性启蒙思想,同时体现了大众话语以及男权话语对于女性传统角色与现代角色的召唤。
四、职业框架:农村女性社会身份的认同与焦虑
职业作为女性社会角色的重要组成是女性获得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的重要渠道,也是她们从伦理角色向社会角色,从私人领域向公共领域转换的重要媒介。职业也是农村女性发挥知识、能力、整合社会资本的重要途径。
(一)职业的社会角色构成的数据分析
历届“飞天奖”电视剧中农村女性的社会角色构成主要包括从事农事或者家庭主妇、农村女干部、乡村教师、外来妹、农村致富者、知青和省城志愿者、团机关干部等几种职业角色。由于有些女主人公在不同的生活阶段从事过两种以上的职业,并对其命运的发展产生过重大影响,因此进行了重复计算。比如《当家的女人》中的张菊香、《梦醒五棵柳》中的夏葵既是家庭主妇或者农村劳动妇女,又是致富能手、农村企业主。
其中农村妇女或者家庭妇女依然是电视剧塑造的农村女性的主要社会角色,占46%(见图4),如《水乡一家人》中的淑贤、《太阳从这里升起》中的年香、《篱笆,女人和狗》中的枣花等。除此之外,进城打工的农村女性,即外来妹和农村女性干部的职业角色也较为常见,前者占23%,如《外来妹》的赵小云、《春草》中的春草、《乡下人城里人外国人》中的石草儿、《都市外乡人》中的高美凤等。后者占20%,如《党员二愣妈》中的二楞妈、《周拉奴》中的周拉奴、《女人当官》中的杨桂花等。随着农村经济的发展,农村致富能手也不断出现,甚至成为带领农民奔小康的领头雁,如《雪野》中的吴秋香、《梦醒五棵柳》中的夏葵、《当家的女人》中的张菊香等。知青、志愿者、乡村女教师等角色相对较少。《山羊坡》中的苗文秀、《嫂娘》中的张敏是知青永远留在了农村。《静静的白桦林》中的乔楠作为志愿者留在了林区。《山不转水转》中的变儿是农村有文化的女教师。农村女性由于环境的制约,和都市女性职业的多元化相比,其社会身份要单一得多,多数为农村妇女,一些随夫进城的农村女性改变了原来的社会角色。如《北风那个吹》中的牛鲜花,原来的身份是农村公社大队长,后追随丈夫进城后历经就业磨难,最后自己开起了海鲜公司。《小麦进城》中的王小麦随丈夫进城遭婆婆家嫌弃,她练过摊,最终成为致富者。
表4 “飞天奖”电视剧中农村女性社会角色构成
(二)不同场域的职业角色与身份认同
在主导文化和国家意识形态的召唤下,电视剧创作者还与时俱进地塑造了农村新女性形象,体现了新时期女性形象的思想价值和审美特征。其中,在基层政权中代表国家治理的农村女性干部或者党员形象以及带领村民致富的“领头雁”,在“飞天奖”剧目中所占比例不低,如二楞妈、周拉奴、杨桂花等。作为农村的“当家人”,她们身上具备农村党员干部勤劳能干、正直善良、无私奉献的典型特征,体现了飞天奖注重作品的思想性和指导性,符合主流价值观的特点。稍显不同的是,2011年播出的《女人当官》则更多地展现了以杨桂花为代表的农村女性不满足于平静的家庭生活,发愤图强,带领全村老少走上致富之路的心路历程。她与同一时期获得“金鹰奖”的电视剧《女人的村庄》中的张西凤、《古船女人》中的梁红英等一起成为新农村建设中主体独立、致富有方、向心力强的农村产业发展的领头雁群像,同样体现了主导文化和大众文化对于新时期下农村女性的人格新质和审美新变的关注。
获“飞天奖”的电视剧作品中塑造了一群城市打工妹形象,她们属于生活在变动社会环境中的一群游离主体,与生活在故土的女性相比,她们需要更加独立自主和努力打拼,但同时她们社会身份的模糊和复杂使得她们具有城市认同的艰巨性,因此在城市中的工作和情感经历都更加曲折。她们在与社会形塑和外力抗衡的过程中,逐渐将生活体验与价值观融入城市主流话语。职业的选择与表现成为她们获得社会认同最有效的手段。她们最终通过走出私人领域进入公共场域获得主体性的彰显和社会身份的确认。赵小云、春草、石草儿、高美凤等成为其中的典型代表。
五、余论
本文通过30年来“飞天奖”剧目的内容分析和文本考察,从身体表象、内在性格、伦理角色和职业身份四个维度分析了飞天奖剧目中农村女性形象框架,阐释了电视剧将农村女性的客观形象转换为主观形象的框架机制和文化规约,揭示了主导文化、精英文化、大众文化在电视剧农村女性形象建构中的作用。虽然半个世纪以来,电视剧中塑造了诸多性格各异、栩栩如生的农村女性形象,反映了社会转型时期城市和乡村在现代化过程中发生的巨大变化和人物心史。但是,我们发现电视剧存在对现实的遮蔽和审美的异化现象,“飞天奖”中共有11届没有农村女性为主的叙事文本,多届所占比例甚少,不占资源优势的农村女性被镜头遮蔽的现实不容忽视。从塑造的农村女性形象的类型来看,比较单一,同质化较高。年轻漂亮、温柔贤惠的女性形象成为塑造的主体形象,进入城市打工的农村女性多以边缘身份出现,社会底层的女性成为视觉欲望的对象。类似春草、赵小云、扣儿等艰苦奋斗、不屈不挠地坚守梦想的主流形象还不多见。对农村女性在农村和城市两个空间的镜像表现与实际生活状况和价值体现产生疏离感。“飞天奖”电视剧目中对新生代女性农民工形象缺乏审美关照。同时,塑造的农村女性形象出现同质化倾向。《女人的村庄》中张西凤、《古村女人》中的梁红英、《当家的女人》中的张菊香、《女人当官》中的杨叶青等女强人形象颇有几分雷同。上述问题也是笔者将着力深化研究的方向。
注释:
①张克旭、臧海群、韩纲、何婕:《从媒介现实到受众现实———从框架理论看电视报道我驻南使馆被炸事件》,《新闻与传播研究》,1999年第2期。
②[英]约翰·费斯克等编:《关键概念:传播与文化研究辞典》,李彬译,新华出版社2000年版,第111页。
③马琳:《电视传播中框架中的女性:形象建构与身份认同》,华东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年。
④[法]罗兰·巴特:《神话——大众文化诠释》,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168页。
⑤参考张彩虹:《身体政治:百年中国电影女明星研究》,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11年版,第25页。
⑥转引自周宪:《视觉文化的转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71页。
⑦秦喜清:《西方女性主义电影:理论、批评、实践》,中国电影出版社2008年版,第5页。
⑧[美]F·杰姆逊:《快感:文化与政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35页。
⑨王伟国主编:《电视剧策划艺术》,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35页。
⑩张治中:《枣花悲剧的启示——评电视连续剧<古船·女人和网>》,《电影评介》,1993年第6期。
(作者漆亚林系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新闻传播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仲呈祥系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部艺术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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