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兆云:李友邦他也傻
2016-10-25陈旖旎
本刊记者 陈旖旎
钟兆云:李友邦他也傻
本刊记者陈旖旎
李友邦及其领导的台湾义勇队的抗日活动,是台湾同胞抗日斗争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为纪念中国抗日战争胜利暨台湾光复70周年,一直致力于两岸抗战史研究的闽西作家钟兆云,创作出版了长篇小说《我的国籍我的血》。这部作品以李友邦及台湾义勇队为原型,再现了70多年前众多台湾爱国义士集中于抗日复台的旗帜下,投身大陆抗战洪流的历史画卷。
此次本刊特邀钟兆云与我们一同回顾那段峥嵘岁月,谈谈书里书外的李友邦。
2015年12月,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了钟兆云的长篇小说《我的国籍我的血》。
《福建人》×钟兆云
这不是“抗日神剧”
福:为什么要写《我的国籍我的血》这部小说?
钟:这部小说我是在2015年6月搁笔的,创作时间前后不到半年,利用工作之余创作出来,我投入了大量的心血。为了什么?就为了对当下两岸人民的关系能有所帮助。台湾人民在中国的抗战中真的没有缺席,而且他们比大陆抗战还要更早、更激烈。
福:在写这部小说前,你对李友邦是否有所关注?
钟:我一直在研究两岸抗战,所以对这段历史我还是比较了解的。李友邦是台湾抗日的核心人物,也是灵魂人物,我很早就写过一些关于他的文章。
福:为什么你在写过李友邦的单篇文章之后,又要为他写小说呢?
钟:主要是因为这个人身上有非常多让我感动的地方。李友邦作为台胞到大陆坚持抗战,而且自始至终是一个坚定的抗日爱国者,他有他的信念,他有他的理想,这很多人都比不了。
福:那么既然写的是小说,是不是很多情节都是虚构的?
钟:这本书不是那种“抗日神剧”。我的创作建立在多年的研究以及史料的积累基础之上,书中的人物,像李友邦、严秀峰等人的塑造,都和他们真实的人生轨迹相符,包括郑中原等这类虚构的人物,也是义勇队队员的一个集中体。所以从这个角度看,它也是可以当成正史来讲的。
写到这里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福:小说的故事情节可以当成正史来看,但是人物的情感就要靠作者刻画了,你是怎么把握李友邦的情感的?
钟:我就是尽可能用文学的笔调将他的内心表达出来,包括他的担当、他的责任、他的情怀。他对祖国的认同、对祖国的爱是一以贯之的,他忠诚于他的信仰。而且他跟严秀峰都不是才子佳人。他们愿意将个人的问题和国家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福:你谈到了李友邦夫妻,有这样一种声音,说你对他们爱情的描写不够到位,对此你怎么看?
钟:确实,对于他们的爱情,我没有去戏说。这是我的一种坚持。对一个历史人物,我们不能过多地去编造,去虚构,去无中生有。但是偏偏最能打动我的地方,反而是李友邦和严秀峰这样的爱情。
福:是怎样的一种爱情打动了你呢?
钟:他们俩都有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信念,还立下了“抗战不胜利,就不考虑个人问题”的君子协定。但是李友邦后来却突破了底线,对严秀峰发起了爱情攻势。而因为某些原因,严秀峰(对李也颇有好感)却一直拒绝他,有一段时间还对李友邦避而不见。后来第二次反共高潮开始了,老蒋知道义勇队里面很多共产党,就要李友邦清共,李友邦不肯,偷偷送走了张一之这些共产党人。抗日台胞的队伍中,李友邦是精神领袖,但其实共同抗战的这些人也是李友邦的精神支柱。这些人没有了,他感觉自己一无所有了,非常孤苦无依,非常绝望。这个时候严秀峰来看他,他就又向她表白心迹。严秀峰一开始还是拒绝的。很多时候,男人对女人有一种精神上的依恋。于是李友邦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要崩溃了。就是这一句话打动了严秀峰,因为第一个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的人,赌气上前线,死在了战场上。写到这里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这是现代人所理解不了的爱情!
2016年2月2日,在平潭至台湾直航的“海峡号”上,钟兆云为台胞赠书。(陈旖旎/摄)
福:这是以李友邦的角度,那么从严秀峰的角度说,她的爱情什么地方打动你了呢?
钟:严秀峰也是有抱负的女子,如果严秀峰没有过早投入爱情,她可能在抗战事业上更有作为。她用她的奉献来支持李友邦的事业。而且“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李友邦有难的时候,严秀峰飞了没有?她没有飞!这也都是两岸同心的体现(严秀峰是浙江人,李友邦是闽籍台胞)。
福:你造访过李友邦台湾的祖宅,与他的次子李力群也有所往来,2016年元旦他还给你寄来了贺年卡,那你与严秀峰是否也接触过?
钟:严秀峰我是没有见过,但是与她之间有个小插曲:我写过一篇专门讲李友邦的文章,刊在《百年潮》(2002年第六期,篇名为《李友邦和台湾抗日义勇队》)。严秀峰看到了我这篇文章,还托人向我问好,因为那个时候李友邦作为单独形象出现在文章中,在大陆还很少见。2005年6月小说封笔之后,我本来计划去台湾,但因为一些缘故推迟了,没想到这一推迟,她又走了,很可惜。
活着要懂什么
福:有读者反映,明明是主人公,李友邦却是直到第一章的第三节才姗姗来迟,你这样安排有什么意图?
钟:这个章节,不说我别具匠心,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第一章的一二两节我是安排作为铺垫,设置了一个背景来引出李友邦。编辑方面就认为作为主角他应该很快出现,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李友邦这个人他不是孤立的人,而是因为正是在这么一种氛围下才能够催生出李友邦这个人。
福:那是怎样一种氛围呢?
钟:出生在那个年代的台湾,李友邦他们不像一般的“亚细亚孤儿”那样想——我们台湾只是被清政府扔掉的一件破衣服而已,而是能够对祖国有着一种根的认同,内心迫切想要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而且坚定地回归大陆参加抗战。这些人活出了血性来,活出了自己来。他们告诉我们,活着要懂什么!
福:所以你不惜重墨地描写大环境都是为刻画李友邦形象服务?
钟:我这部小说,很多人其实是误读了。这本书不仅仅是写李友邦,更不仅仅是写台湾义勇队。李友邦和台湾义勇队是男一号,可是他们反映的是一批台湾抗战志士,我写的正是这样一个群像。这里面有国民党,也有共产党。
李友邦是精神担当
福:我们知道李友邦最终是死于台湾“白色恐怖”的迫害,有些人对你安排的“大团圆”结局不是很满意,对此你怎么看?
钟:我的使命是写他们的抗战,写到他们恢复国籍之后,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既然我写李友邦,那他就是一种精神担当。如果我再写李友邦后来被枪毙,那我这书的立意就没有了——国籍拿到了,最终还是被拉去枪毙了,这样写有什么意思?
福:你提到了《我的国籍我的血》的“国籍”,那“血”又怎么解释?
钟:这个“血”,一方面是为了抗战而洒血,还有一种血是滴在心头的血。有形的血还可以看见,可以化解,但郁结于心的血,那是淤血,是怎么也无法消除的。
福:写完这本书后,有没有什么“淤血”留在你心里呢?
钟:我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李友邦的命运,他太可惜了,太悲催了。李友邦他也傻,他要是真真实实投靠国民党,那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但那也就不是李友邦了。我去过李友邦被枪毙的地方,我很感慨,旁边有一条溪,水流呜咽,是为英雄悲鸣,也是为英雄纪念。
福:所以最终你将这种纪念写成了书是吗?
钟:写这本书,不仅仅是为了纪念。书中展现出的没展现出的有很多遗憾,这些遗憾就要我们一代一代人去弥补,包括民族的,包括我们两岸之间的遗恨,通过文学作品也好,通过其他形式也好,尽可能把这些遗恨弥补起来。
福:你是否有意向将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拍出一部“抗日正剧”来?
钟:我努力写出这本书是一种致敬,也是一种贡献,我已经尽力了,至于后期它的命运怎样,是否翻拍,那是社会的事情了。
钟兆云,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会长,福州市作协主席,出版有长篇纪实文学《落日——闽台抗战纪实》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