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锦纹样的演变及传承设计

王露芳　何潇湘

浙江科技学院 服装学院(中国)



传统锦纹样的演变及传承设计

王露芳何潇湘

浙江科技学院 服装学院(中国)

梳理了3000年来中国锦纹样的发展演变过程，包括各时期纹样的题材、色彩及构图特点，提出用解构重组的方法并结合现代表现手法，对传统纹样进行再设计，既保留中国传统文化精髓，又符合现代人审美要求。研究有助于认清传统锦纹样的演变及其特点，也可为当代锦纹样的设计和产品开发提供参考。

锦；纹样；演变；传承；设计

1　锦纹样的演变及其特点[1-4]

锦是采用两组或两组以上的经线或纬线，用重组织形成质地厚实、外观丰富多彩的大提花丝织物，在中国已有3000多年历史。

从商周至今，锦纹样从动物纹到植物纹，从兽禽纹到鸟蝶纹，从叶草纹到花卉纹，从抽象到具象，再到现代抽象，经历了由简到繁再趋简的变化过程，纹样风格发展更趋平民化、生活化。魏晋以来，西域波斯文化、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北方蒙古等少数民族文化不断进入中原，丰富了锦的纹样。

1.1几何纹

商周时期锦的纹样以几何纹为主，云雷纹盛行于商和西周，沿用至春秋战国，菱形纹(又称耳杯纹)在战国以后十分流行，并扩展为Z字纹、S形纹、T形勾连纹、磬形纹、三角纹等，花纹单位很小。图1所示为战国大菱形纹经锦，大菱形做纹样骨架，其中填充小菱形、三角形、矩形、磬形等，有的以线条呈现，有的以块面呈现。

秦汉时期流行散点几何纹、波纹、菱形纹。菱形纹有两种，一种是杯纹，常做骨架，其中填充花鸟兽；另一种是在菱形格内填入几何和动植物。

魏晋时期，棋格、菱格、条、波折、圆珠等几何纹屡见不鲜。

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联珠纹出现并流行，有大窠联珠、小窠联珠及团窠环等变形的联珠纹。

辽宋时期琐文等几何纹样流行，如Y形琐子纹、龟背纹、曲水纹、卍字纹、工字纹等，风格精细是宋锦的典型代表，此外还有球路纹、盘绦纹、方胜纹等。

元代常见纹样有菱纹、回纹、方胜、龟背、卍字纹等。

明清时期，小型的几何纹常做铺地，常见的由卐字纹、回纹、曲水纹、龟背、双距、双钱纹等；较大型的几何纹常做骨架，如盘绦纹、球路纹、团窠、八达晕、天华等。如宋式锦，常以几何图形为骨架，如方形、六角形、八角形、十字形、米字形、井字形等，然后填饰各种动物、花卉纹，间饰为各种小几何纹；或采用卷草纹或小几何纹铺满地部，再嵌入活泼的散点花纹[5]。图2所示为明代盘绦四季花卉宋式锦，花纹呈横向交错连环分布，盘绦纹的边饰分别交替为琐子纹、龟背纹、回纹、万字纹，中间添五彩花卉——菊、牡丹、莲和梅。

图1　战国大菱形纹经锦

图2　明代盘绦四季花卉宋式锦

1.2龙凤动物纹

春秋战国时期锦纹样中动物纹样开始增多，有龙、凤、虎、麒麟等，纹样具有几何形状。动物与各式几何纹、几何骨架组合在一起。图3所示为战国舞人动物纹经锦，纹样沿纬向展开，人字形折线为骨架，波折线中分别填入舞人、龙凤、麒麟等各种神兽，场面宏大。

在汉代织锦中，云气动物纹是最有特色的一种图案，在中国丝绸艺术史上占有独特地位，其云气造型可以从云雷纹中找到踪迹。这类纹样以各种祥禽瑞兽为主题，以流动舒卷的云气山峦为骨架，并有吉祥文字点缀其间。如图4所示的东汉“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为四重平纹经锦，牵彩条经，纹样题材为云气中奔跑着的奇异动物及象征长寿的茱萸纹，文字点缀图中，色彩富丽。

魏晋南北朝因袭汉代织锦，仍以流动的云气纹为骨架，飞龙、奔虎、凤凰等祥禽瑞兽穿插其中。图案中写实的人物和动物大量出现，形态表现细腻，轮廓圆润，而且图案多采用对称布局，有异域珍禽异兽及西域人物。由联珠装饰带或带状线条构成各种新骨架，并在其中填以动植物纹。联珠动物纹在南北朝至隋唐期间普遍流行，为波斯萨珊王朝装饰纹样的典型风格。

唐朝时图案题材从早期动物纹为主，转向动、植物纹样并重，动物纹从兽类转向飞禽类为主。陵阳公样以宝花、卷草作为团窠环，内含动物主题的图案。团窠中动物从唐早期对称排列，到唐晚期出现旋转循环造型(又称喜相逢)。图5是唐舞凤唐草宝花团纹纬锦，展翅的凤凰单脚立于葡萄唐草组成的圆环中，菱形宝花镶嵌在大圆环间，纹样内容丰富，动感强，精美富丽，是中国传统祥禽纹样与唐朝宝花纹样及波斯联珠纹样相结合的范例。

宋代继续联珠团窠或簇四的图案布局，题材有雕、狮、象等。鸟禽随着花卉纹样一起大量出现。在纹样的排列方式上，除团窠式正排外，还发展了在主题纹样周围加辅纹样，并穿插各种缠枝花卉及鸟禽的纹样，还出现纹样的两两错排。

元代比较有特色的是具西域风格对称排列的禽鸟纹、对兽纹，纹样布局很满。

明代纹样题材丰富，有龙纹、蟒、飞鱼、斗牛等龙族图案，还有翟纹、凤纹伴云纹或花卉、祥禽瑞兽、童子、仕女及五毒等纹样。重点是通过这些动物表达某种社会意义或吉祥含义，动物自然美的表现已成次要。

图4　东汉“延年益寿长葆子孙”锦

图5　唐舞凤唐草宝花团纹纬锦

图6　唐联珠小团宝花纹纬锦

清代锦纹样中花鸟虫蝶纹、凤穿花纹、云龙云凤纹、夔龙夔凤纹、莲荷鸳鸯、游鱼水浪纹、婴戏图、亭台仕女及人物小景等较为常见。

1.3嘉气祥云纹

秦汉时期的云气纹样和动物纹组合成一体，其造型可从商周云雷纹中找到踪迹。

元代以来图案程式化趋势加强，明代继承了宋元传统。云纹发展到明代，就在祥云瑞气、平步青云的意识下逐渐定型；明初的云纹尚未完全定型；明中期，可以见到越来越多的如意云头组合的四合如意云纹，有的在上下左右还附带四条云尾，史料称其为骨朵云；明晚期后，这些云尾整齐相连并斜向排列。清代有各式云纹。水浪纹在明清比较流行，常制成落花流水纹、游鱼水浪纹。

1.4花草植物纹

秦汉时期常见茱萸纹。

魏晋南北朝时期植物纹渐趋多样，有忍冬、小团花、莲花、葡萄纹和生命树等。

唐代创新纹样有宝花图案、陵阳公样、团花、折枝花等。宝花是将自然形态的花朵进行艺术加工后变成的一种装饰性花卉纹样，采用对称放射状样式，设色上多采用退晕法。团花纹样盛行，以交切圆方式排列，周围填十字唐草副花。图6所示的唐联珠小团宝花纹纬锦，外饰联珠的小团宝花，团花空隙嵌入菱形唐草纹，图案在经纬向循环，均匀端正，为唐代典型的构图方式。唐中期以后，随着宝花纹样中写生意味的加强，宝花结构变松散，小簇花鸟从中分离出来，折枝、缠枝花鸟正式兴起。

宋锦纹样在保持唐风外，受写生花鸟画的影响，植物花卉类题材兴起，大量折枝、缠枝花卉出现，花卉与鸟蝶瑞禽及婴孩组合也大量出现，改变了以前动物纹样为主体的格局。图7所示的宋垂莲锦，以浅蓝、绿、黄、红色显花，圆形纹样由相背的荷花、荷叶组成，色彩绚丽、华贵。

元代花卉图案题材相当丰富，图案结构基本承袭宋金，但差异在于元代布局非常满密，与宋金的疏朗隽秀不同，其中有种纹样是将四季花卉集中于一个纹样中，称一年景。

明代的植物纹样中，花卉以牡丹、芙蓉、菊花、宝仙花、莲荷、芍药、梅花、萱草、茶花、秋葵等最为常见，果类以桃、石榴、葡萄、佛手、柿子、葫芦为常见，此外，松、竹、灵芝等极为常见。形式有缠枝、穿枝、折枝、朵花、几何骨架填花等。造型丰满，含义吉祥，并常与其他纹样组合出现。

清代常见的有以曲波线为骨架的大小穿枝花纹、以交切圆为骨架的缠枝花纹、各式折枝花纹、散点朵花、各式大小团花等，有的和几何纹或动物纹组合在一起，纹样整体效果比明代秀气。图8所示为清代番莲纹宋式锦，主花是西番莲，正面开放状，外缘加饰侧向花朵，依次组合成宝花，结构均衡又有变化，纹样富丽、精致，是清中期代表作。

1.5器具纹样

秦汉有带钩、灯具、玉璧等纹样。唐代有七宝。辽代、宋代图案上都出现了不少仙道杂宝题材的纹样。元代是吉祥纹样初创期，数量很多，纹样由几种寓意美好的题材组成，其语义借助题材的谐音，如“喜上眉梢”，或带有吉祥寓意纹样，如八宝、八吉祥(佛教8种法器)，对明清纹样影响很大。明清时期吉祥纹样盛行，如八吉祥、八宝、吉祥文字、暗八仙(道教八仙器物)、七珍图、灯笼景、博古等纹样。图9所示的明代八宝纹双层锦，寓意吉祥，花纹古拙粗犷，装饰性强，具明代织物特点。

图7　宋垂莲锦

图8　清番莲纹宋式锦

2　传统锦的色彩演变

战国时期，显花的经丝多为暖色调，如深棕、深红、土黄、浅棕、朱红、灰黄等，很少采用对比强烈的色彩，一般采用色泽相近，纯度、明度不一的配色方法。地色以深色居多，浅色一般为花，纬丝色一般与地经色相同。

西汉时期，配色较为单纯，以暖调、深色调为主，起花纹经丝多为朱红、绛色，地经多用茶褐色、深棕、玄色等，纹、地经色彩对比不是很强烈，有时甚至相接近。

东汉魏晋时期，配色较为明快，红、黄、白、绿、蓝、青基本色调，加上十余种不同的色阶，冷暖色调产生对比，纹样鲜亮。魏晋南北朝后期又比较重暖色和黄色。

隋唐时期，常用黄、蓝、白、红、绿、橙、棕、深褐、茶色、深青、黑、藏青、海蓝、粉绿及绛色。织锦多以红黄色为主调，赭石和白色也极为流行。

辽宋时期，常用蓝、黄、白、土黄、绿、黄绿、茶色、褐、青、橙、红、绛红及黑等，色调配置由浓艳转入素朴淡雅。

元代常用褐、白、黑、蓝、黄、红、绿、棕及茶色，白色织物流行，蓝色丝绸占比较大。

明代色彩浓重和谐。用色以正色为主，间色为次。红色为主色，黄色是皇帝专用色，皇后等以大红、青色为主。

清代冷色调增加较多。清初承袭明代色彩传统特色，并追摹宋、明清秀淡雅的遗风。康熙后期至乾隆朝，色彩处理善用退晕法，色彩过渡缓和，色调明快，显豪华富丽气派。

民国时期随着社会的变革和中西方的交流，用色变得开放，流行时尚对产品产生影响。在设色方面，除继续运用深沉色调外，对浅色调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

3　传统锦纹样的构图特点

战国时期锦纹样构图大体有三类：一是几何骨架配置动物纹或几何形组合纹；二是对称排列的动物纹(龙凤为主)；三是各式几何纹与动物组合纹。

汉锦中，最有特色的是以云气山峦为骨骼，穿插动物纹及铭文，还有一种构图呈平列式，纹样作对称装饰。

魏晋南北朝时期，比较有特色的是以波折线和垂直线构成骨架，内饰动物纹，图案单元沿经向竖直排列，花纹常对称相连，还出现了新的联珠骨架，此外，还有方格、菱格骨架。

隋唐时期纹样主要构图形式一是联珠团窠纹，以联珠环为骨骼，环内饰动物、花草纹，四个环相切留出的空间填饰菱形花纹，这是非常有时代特色的构图形式，稍后发展成以宝花和卷草装饰的团窠环；二是随着宝花图案中写生意味的加强，折枝、缠枝花出现，呈散点、小簇分布。

辽宋时期，传统的团窠式正排有所改变，如在周围加一些花卉等，出现主题纹样两两错排，新出现了球路纹、盘绦纹、方胜纹等骨架，此外，小型几何纹上下左右连接形成琐纹，风格精细。

明清时期纹样的排列方式比较完善，有独立纹样和四方连续纹样等。四方连续纹样中常见的有散点分布的团纹和折枝，有连缀延续的缠枝、串枝、云纹、水纹，有条、格、菱形、八达晕等各种几何排列，还有锦上添花和锦地开光的重叠组合。

4　锦纹样的传承设计

4.1传统纹样的解构和重组

锦纹样经过几千年的发展演变，留传下一些精美的造型和构图，提取这些元素，用现代审美的眼光审视后，加以变化，再重新组合，可以是传统元素的重组，也可以是传统元素与现代元素的组合，对传统元素进行时尚演绎[6]。笔者在“纹织物设计”课程教学过程中，以“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为设计主题，辅导学生在传统纹样基础上进行创新设计，图10和图11所示为学生的设计作品。图10所示为从传统锦纹样中提取宝花和卷草元素后加以重新布局的纹样，图11为从传统纹样中提取松、竹、梅、宝葫芦等元素，然后以流水纹为骨架，巧妙地把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纹样寓意美好。

图10　宝花纹

图11　松、竹、梅、葫芦纹

4.2传统纹样的现代表现手法

点、线、面是现代图案设计的基本元素，也是最基本的设计语言，可运用它们来表现形式感和空间感，使现代设计的审美特征更加突出和鲜明。图12所示的青花裂纹即是将传统纹样打碎，以不规则块面呈现。图13所示的流水鱼跃纹以传统的游鱼流水纹为素材，用较为直线型的线条将水纹和鱼纹进行概括性表现。

此外，可以运用色彩和肌理的构成形成画面。现代的纹样设计更讲究意境感，画面也更随意。图14中的纹样单元取自传统纹样中的四合如意纹，然后利用计算机技术制作肌理效果，纹样简洁而有质感。

图12　青花裂纹

图13　流水鱼跃纹

图14　四合如意纹

4.3传统纹样的当代产品设计

具有传统意味的当代锦纹样可用于服装面料、家居装饰面料及其相关产品的开发设计。它适用于中西合璧的服装款式，适用于中式装饰风格的室内家居设计，也能混搭于现代或欧式等其他风格的家居设计中，它精致、典雅、有文化内涵，对于设计品味的提升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此外，锦纹样还可用于很多产品，尤其是旅游纪念品的设计中，如围巾、靠垫等服饰品，杯子、挂盘等日用品的设计中，将传统锦纹样的相关知识印于说明书中，告诉购买者纹样的来龙去脉，更有利于传统特色文化的传播和发扬。图15为织锦靠垫仿真设计作品，纹样以盘绦纹为骨架，在其中填饰宝花纹、几何花纹和卍字纹，周围装饰如意纹，纹样虽含有较多传统元素，但色彩时尚，层次丰富，精致典雅，寓意吉祥，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要求。图16为设计的真丝方巾纹样，图中央是传统题材的折枝花鸟纹，两边采用剪影和线描的方法表现花卉纹，主次分明，繁简有别，色彩靓丽，寓意吉祥，具有现代感而又不失传统意蕴。

图15　织锦靠垫仿真设计

图16　锦纹样运用于真丝方巾设计

5　结语

锦的历史悠久，由于其较高的工艺技术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已成为中国丝织品中价值最高、最具历史象征意义的珍品。研究锦的传统纹样，不仅有利于传统优秀文化的传承，延续千年中华锦的文脉，还能为现代设计提供丰富的素材宝库，为现代生活增添文化内涵和生活意趣。

[1]赵丰.中国丝绸通史[M].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5.

[2]黄能馥，陈娟娟.中国丝绸科技艺术七千年：历代织绣珍品研究[M].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2002.

[3]中国织绣服饰全集：第一卷 织染卷[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04.

[4]周赳，吴文正.中国古代织锦的技术特征和艺术特征[J].纺织学报，2008，29(3)：47-50.

[5]钱小萍.蜀锦、宋锦和云锦的特点剖析[J].丝绸，2011，48(5)：1-6.

[6]李淳.从“符号消费”视域探析传统图案的创新设计[J].设计艺术研究，2012，2(4)：28-31

Evolution and inheritance desig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brocade patterns

Wang Lufang，He Xiaoxiang

Apparel Institute,Zhejiang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Hangzhou/China

Through organizing the evolution of Chinese ancient brocade patterns,including the theme,color and composition characteristic in different periods,traditional brocade patters were redesigned by the methods of deconstruction and reorganization and the combination of modern expression techniques.The design not only preserved the ess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but also tallied with the requirements of the contemporary aesthetic appreciation.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helped people recognizing the evolution of brocade patterns and its characteristic,and meanwhile provided

for the design and development of modern brocade patterns.

brocade; pattern; evolution; inheritance; design

(1)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传统织锦的当代走向及发展策略”(2014B116)；

(2)国家科技支撑计划项目“中国丝绸文物分析与设计素材再造关键技术研究与应用”的子课题“丝绸文物纹样分析”(2013BAH58F0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