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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母亲身患认知障碍症时,我做了很多错事

2016-10-22顾小喜

电影 2016年9期
关键词:惠英红错事认知障碍

文/顾小喜

惠英红专访

当母亲身患认知障碍症时,我做了很多错事

文/顾小喜

中午十一点,惠英红走进采访间,眼神明亮,笑容清澈,第一句话如老友一般亲近:“来了啊,外面好热你快坐,只录音的话我可不可以不穿高跟鞋啊,脚太疼了。”忙着为新作《幸运是我》做宣传,嗓子已经发炎多日,我拿出润喉含片递给她。这位56岁饱经世间冷暖的女人接过礼物的瞬间,居然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满足,她操着一口可爱的港式普通话对我说:“呀,这个牌子的润喉片很好的,我知道的,谢谢你!”

此刻的她,不仅仅是带着影后光环的实力女演员,还是坐在身边微笑与倾谈的“红姐”。几乎每个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喜欢称她“红姐”。合作过的演员爱她的待人真诚,一起工作的小朋友们赞她没有一点架子,与她交心畅聊过的媒体同仁也在见过她后不自觉地一口一个“红姐”,想来这是惠英红的魅力。

采访结束,起身向红姐道谢,她没有程式化地道别后快速离开,而是直接站在那里与我寒暄起来:“这个点都该吃饭了,你陪我说了这么多话饿不饿,一会要多吃一点东西……”如果不是因为经纪人着急让她休息而打断,我想红姐大概会如同一个慈爱的长辈一样再交代很多。这感觉,就像我们告别时候她给我的拥抱一样,很贴近很温暖。

为自己曾在母亲身上做过所有的错事赎罪

宣传《幸运是我》的这些天,很多媒体都在问惠英红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演这部戏?她也要每天回答很多遍:“因为我的母亲”。其实每回答一次,惠英红的内心都在经受一次自我谴责,后来次数多了,也像演“芬姨”的时候一样,反复撕开伤疤,疼痛便渐渐习惯了。

《幸运是我》里的芬姨,是惠英红从影四十年来最特别的一个角色。与之前太多武打片或者恐怖片不同,这一次,她是在演自己的母亲,一个来自生活中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女人的故事。因为芬姨和惠英红的母亲得的是同样一种病,认知障碍症。认知障碍症,通俗点说就是老年痴呆症,但近年来发病人群已越来越趋于年轻化,四十多岁的人都会出现早期的病症,只是因为子女的忽略和不在意,大部分早期认知障碍症的患者,极不容易被及时发现。比如,她的母亲。

母亲的早期症状,惠英红不停地说:“我要是早点发现就好了,早一点就好了。”这句重复度最高的话里,承载的都是懊悔。在认知障碍症最初几年,她和母亲之间充满矛盾,更确切地说,是她感觉到母亲的变化——开始变得越来越懒、越来越笨、越来越脏、越来越不在乎她。母亲曾是一个特别讲究生活细节的人,家里任何角落都必须保持干净整洁。但突然就从某一天开始,惠英红发现家里开始变得乱糟糟。所有杂物都摆放在奇怪的位置,冰箱里的水果蔬菜坏了,母亲也不会扔,直接拿坏掉的食物去做饭。而曾经每天都要把自己打理到神采奕奕的母亲居然开始不洗澡,半个月,一个月,越来越脏。每当她问母亲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母亲只会抱歉地告诉她,对不起,又忘记了。类似的事还有很多,但都只是生活中的琐事,所以粗心的惠英红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诸如此类的事情反复出现,惠英红的态度也从最初的置之不理到生气质问,甚至两人同在一间屋子却不愿意和母亲说一句话。“我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那么多年我居然都没有发现,直到她摔倒送进医院,医生才告诉我,她已经是认知障碍症的中后期了。”提到这些,惠英红的眼睛里泛着星星点点的泪光,虽然她已经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想过多的情绪影响到交谈。

拍摄这部电影时,脑海里总晃动着母亲的影子。有一场戏,芬姨忘记了回家的路,她突然想到母亲曾经也忘记过回家的路,一个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四目望去没有一张相熟的面孔,那种陌生害怕交织在一起的无助感,让惠英红当场流下眼泪。对母亲的亏欠,太多太多。

“我们总是在忙,以至于忽略身边最爱的人。我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希望大家千万别再走我走过的路。”所以,当惠英红演芬姨,除了让大众更多地关注认知障碍症,也是在为自己赎罪,为自己曾在母亲身上做过所有的错事赎罪。

母亲给予她的爱,比她给予母亲的,多太多了。

在惠英红的记忆里,幼年时期她有过一段不错的生活,父亲曾是大少爷,全家人都过着富足的生活。直到文革时周遭环境突变,落魄的富家少爷只能带着妻儿逃难香港。贫穷的生活让全家不得不在湾仔随便搭个木屋生活。才三岁的惠英红,只能在鱼龙混杂的红灯区天天要饭。再长大一点到六七岁,学着为家里负担生活,在码头向大兵兜售口香糖。

因为成天在街上跑,政府以为惠英红的母亲虐待儿童,将她拘禁了三天。这三天,也是惠英红人生中唯一一次坐牢。回忆起这段经历,惠英红说:“其实当时我妈打了警察的原因特别简单,她想要保护我,在她的思想里,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的女儿。可能很粗鲁,但是这完全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

《幸运是我》里的芬姨,是惠英红从影四十年来最特别的一个角色。与之前太多武打片或者恐怖片不同,这一次,她是在演自己的母亲,一个来自生活中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女人的故事。

从警察局出来后,因为怀疑母亲负担不了抚养孩子的义务,年幼的惠英红又被政府转移到了保良局。在保良局的三个月,母亲像疯了一样,把警察局到保良局的人都求了个遍,每天都在保良局门口从早站到晚,就为了要回自己的孩子。“在她的眼中,什么都看不见,她唯一在乎的,就是我。”是的,母亲的爱于每个人都是这样毫无保留,可惜人越成长,这样纯粹的爱只会愈少,不过也因为如此,它才显得无比珍贵。

最快乐的日子还是颠沛流离的童年

虽然童年颠沛流离,但是惠英红说,如果问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一定会选择那段时间。因为在那段贫瘠的岁月里,惠英红心里是满足而快乐。没有太多对未来的期待,生活的压力也都还在母亲身上,她和同样贫穷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吃到有爱心的水兵买给她的汉堡,每一件微小的事都会让她快乐。可惜时光短暂,当她十三岁承担起家里的重担时,那些快乐就破碎了。

为了不回到那种动荡的生活,惠英红拼命工作。被张彻导演看中,成为邵氏签约艺员,不足二十岁的她,用疯了一样的吃苦精神,打拼自己的另一段人生。回顾惠英红从影四十年,绝对比一辈子还要长。她曾用拳头为自己打下一片天,但却受伤数次危及生命;她也曾在失落脆弱时吞下安眠药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最终选择勇敢地重新开始。

无论是在功夫片盛行的八九十年代还是在低迷的今天,惠英红走的是属于自己的路。女中豪杰、带刺的玫瑰,这些曾经在惠英红身上用到匮乏的形容词成为过去式,现在的惠英红过了透支身体换取角色的年纪,她开始喜欢尝试,在角色中,在生活里。

在惠英红看来,人生总要有点期待和意外,没有必要为了迎合某个人某件事改变自己。所以,她似乎对周遭的每件事都格外珍惜,无限赤诚。惠英红说,人活在世上,就要像星辰,用尽自己的光和热,去释放去追寻。当你在不停发光,便是最美丽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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