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绘画作品中品味徐渭的“墨戏”人生
2016-10-21刘泉
刘泉
一、徐渭的“戏剧”人生
徐渭(1521—1593),字文长,号天池,又号青藤道人,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出身于破落的士大夫家庭,自由博览群书,年长后爱好弹琴、骑射、击剑、学佛习道,对戏曲有着精深的研究。他才华横溢,在诗文、戏曲、书法、绘画等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徐渭的一生可以说是戏剧化的一生。
徐渭的一生充满悲剧:年纪轻轻,亲人就一个个地逝去;20岁时中秀才,后在科举上屡试不中;37岁时应浙江总督胡宗宪之邀在其幕府任书记,参谋机要,曾献计打败沿海倭寇的侵扰;晚年相对安定,而胡宗宪因涉严嵩案被查办入狱,徐渭因此精神异常痛苦,导致神经失常,多次自残未死,又因误杀其妻入狱从而坐牢7年,出狱后曾应友人邀请赴北方边关游历。徐渭晚年穷困潦倒,靠卖画度日。但从不为当政官僚作画,“有书数千卷,后斥卖殆尽。畴莞破弊,不能再易,至借稿寝”,常“忍饥月下独徘徊”,闭门谢客,只有在张元汴去世时,去张家吊唁。最后在“几间东倒西歪屋,一个南腔北调人”的境遇中以73岁高龄结束了一生。死前身边唯有一狗相伴,床上连一张席子都没有,凄凄惨惨。
当代戏剧学家王长安先生在《徐渭三辨》一书中曾用一首“十字歌”来概括徐渭的一生:“一生坎坷,二兄早亡,三次结婚,四处帮闲,五车学富,六亲皆散,七年冤狱,八试不售,九番自杀,十堪嗟叹!”
二、从绘画作品中品味徐渭的“墨戏”人生
(一)文人画对徐渭绘画作品的影响
徐渭生性高傲,狂放不羁,其坎坷的人生经历是他愤世嫉俗性格形成的主要原因,并表现在他的绘画艺术作品中。如果说徐渭的一生是戏剧化的一生,那么他的绘画作品可以说是“画在纸上的戏剧”。而文人画中对生命的觉解,深深地影响着这位伟大的花鸟大写意画家,他将自己整个生命融入到绘画作品中,成为带有浓厚文人画的杰出代表。
文人画,又称“士夫画”,并非指特定的身份(如限定为有知识的文人所画的画),而是具有“文人气”或“士夫气”的画。“文人气”,即今人所谓的“文人意识”。著名美术家、艺术教育家陈衡恪论文人画,认为“是性灵者也,思想者也,活动者也”,他用“思”来概括文人画的基本特征。明末清初著名的书画家恽南田说:“秋令人悲,又能令人思。写秋者必得可悲可思之意,而后能为之。不然,不若听寒蝉与蟋蟀鸣也。”看一幅《秋声赋图》,如果不能给人以智慧的启示,不如去听寒蝉鸣叫。这些更好地诠释了文人画智慧启迪的重要性。徐渭说自己的画:“百年枉作千年调。”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创作出对这混乱人世思考的图式,却嬉笑自己是“墨戏”之笔,道出了他的画不在形似,而在于表现他人生的真实本色。正如其现藏于上海博物馆的一幅四米长卷《拟鸢图》中,画心自题“漱汉墨谑”四个大字,把他人生的悲歌用淋漓的水墨泼洒出发自内心深处的叹息。
“墨戏”中崇尚自由创作的精神,在元代文人画代表吴镇身上也常常体现:如他的《秋江渔隐图》题诗中落款所提到的“梅花道人戏墨”,在《芦滩钓艇图》中诗后落款“梅老戏墨”等。被称为“墨戏”的创作方式,最早追溯到北宋二米的“云山墨戏”,而后到徐渭这,成为“墨戏”之法的鼎盛代表,可以说文人画的创作精神深深地影响着徐渭的艺术人生,反过来,徐渭又把其这种精神发展到极致。
(二)徐渭绘画作品中的“戏而非戏”
徐渭用一种“游戏”的心态作画,在纸上为所欲为,而这种“游戏”的心态并非儿戏,而是用大胆、泼辣、乱头粗服的画风,发挥了文人画中以笔墨抒情写意的传统,并结合苍劲奔放的书法题诗,表现他倔强不驯的鲜明个性,体现其绘画作品中的“戏而非戏”。
徐渭的绘画代表作有《墨葡萄图》《榴实图》《荷蟹图》《杂花图卷》等。著名的写意作品《墨葡萄图》,画的不是传统美学中所表现的晶莹剔透的葡萄,而是暗黑的月影下枯萎干瘪的烂葡萄。画中以狂放泼辣的行笔和淋漓酣畅的水墨,画出枝叶低垂掩映着的串串葡萄,用笔似草书之飞动,淋漓恣纵,画上方以奇倔的行草题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诗画与书法在图中得到恰如其分地结合,他一生饱经患难、抱负难酬的愤恨抒泄于笔墨中。
除此之外,徐渭的泼墨牡丹,不拘于牡丹的富贵高雅特征,色彩绚烂,却常常以水墨绘之,有意改其本性,用一种“游戏笔墨”刻意营造强烈反差的意象,其目的是赋予牡丹清雅脱俗的格调和神韵,表达对现实的激愤,所谓“从来国色无装点,空染胭脂媚俗人”。他笔下的墨竹,枝淡叶浓,逸笔草草,竹枝气势劲健,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审美张力,来表现竹的高洁清爽之气,这正是画家身处下层、怀才不遇、品格高洁、绝世独立人格的真实写照。
徐渭是一位演戏人、看戏人、写戏人,在他充满戏剧化的人生中本色出演,用生命譜写了他艺术道路上一部部具有鲜明特点的“戏而非戏”。
(作者单位:河南艺术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