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颜如雪

耿艳菊

“素颜如雪”，老朱红的字，黑色的镶边，古老，大气，简洁素朴。坐落在素朴的马路边，谁会想到那是一家茶叶铺呢？

事情还要从去年说起，那时候它还不叫这个美丽的名字，它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小便利店。隔壁是一家烟酒店，老板娘善谈而又热情。那一排门面斜对面就是公园，公园是孩子的天地，我们总在那里玩耍。孩子嘛，嘴馋，玩累了，就央着我到便利店买零食。便利店的生意似乎一直很冷清，没多久就关了。孩子的方向也跟着转移到了隔壁的烟酒店，那里有他爱吃的棒棒糖，冰淇淋。

很快我们就和善谈的老板娘熟识了，常和她一起站在门口闲聊。记得那个关了的门店空了很长时间，偶尔望过去，心里不知道怎么了，淡淡的，空空的，寂寂的，竟有几丝失落。

几天连绵雨，一直窝在家里。天晴后，带孩子去公园玩，到公园门口，不经意地一转头，却看到马路对面昔日寂寥的门店恢复了生气，门楣上赫然镶嵌着几个字：素颜如雪。阳光很好，斜照在上面，亮闪闪的，一身诗意。一对男女忙碌着，像夫妻，而親昵的样子，又像情侣。女子身姿窈窕，长发，黑锦缎似的披在肩上，齐留海，温秀可人。男子瘦高，样貌俊逸，可走起路来歪歪斜斜的，让人别扭。男子却不以为然，坦然自若，女子亦是，言笑晏晏。

烟酒店的老板娘挥手招呼我，我趁势拉着孩子就过去了，内心里是有几分打探情况的。

她示意我看门店上的字，悄声说，开茶叶店，真是奇怪的名字啊。又摇摇头叹息说：“可惜了啊。”

男子出来搬东西的时候，我才看清，他的左腿有点跛，果真可惜啊。

没想到，茶叶店的生意竟出乎我们这些局外人意料的好。来来往往的，有不少熟客，女子都是认识的。

这女子是很不错的，衣着素净，大方，不追时尚，都是棉麻质地。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她爱笑，每次碰到，都会先把微笑送给你。她从身边过，也会像很多女子一样带来一阵香风，却不是香水的味道，而是纯植物的气息，如同雨后的林园，清新而舒畅。

男子和女子的关系是极好的。男子对女子很宠溺，女子对男子又很依赖。男子柔柔地叫她——如雪……声音很好听，原来女子就叫如雪啊。

可是有一个奇怪的事，如雪每周三必出去，挽了头发，很郑重的样子，至晚方归，周周如此。

这个谜后来有一天竟让我在图书馆给破解了。我在一本期刊上看到了如雪，挽着头发，很端庄的如雪。如雪是茶艺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原来她很神秘地出去做茶艺培训了。如雪就是如此低调的女子。

我大惊小怪地把期刊借来，拿到茶叶店给他们看。那时候我们早已都熟识了。如雪不说话，只低头笑，脸颊上慢慢泛起好看的酡色。

我好奇地左盘右问，如雪松懈了，终于肯讲起“素颜如雪”的意思。

她说，那是在意喻着她和秋涛的爱情。

那男子叫秋涛。他们中学时就相恋了，中学毕业后，家里没钱再供给读书，他们就一起相约着来北京闯天下。他们吃了很多苦，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她一直顺着一条路走，也走出了自己的一片阳关道。秋涛干得也不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灾难，毁了他的事业和前途，还伤了他的腿。

她说得最多的就是那句话，一切都过去了，太阳又升起来了，我们之间依旧像当初认识时那样素颜如雪，纯净如初。

爱情的色泽如雪，银妆素裹。这大概是素常人世间最上等的一杯爱情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