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谎言:女性主义视角下的网红经济批判
2016-10-17郁丹霞
郁丹霞
摘 要:在新浪微博主办的线下超级红人盛典上,女性网红一经亮相便成为全场关注吐槽的重点。针对这些“整容脸”,大众总是倾向于将该现象简单归因于其自身的三观问题并对之嗤之以鼻。但究其根本,这种成风的社会现象背后,笔者认为这不仅与媒介的推波助澜紧密相关,更是父权制与资本运作下的牺牲品。为此,本文将基于女性主义的视角,从凝视的再升级、资本的产业运作、网红何去何从这三个角度对该现象展开具体阐述与进一步批判。
关键词:女性主义;网红经济;媒介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6)08-0044-02
随着由新浪微博主办的2016超级红人节盛典在上海的成功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超级红人节才慢慢褪去了热度。而这半个多月的信息轰炸尤其是线下盛典引发的吐槽爆点,无疑将当下本就火热的网红经济再次推向舆论顶峰。纵观盛典颁布的几大奖项,尤其是其主推的微博时尚红人奖,包括最佳、最具潜力、最受欢迎时尚红人奖[1],不难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获奖的22位红人中,九成是女性,且所有人都有对应的淘宝店铺,集中在衣服、美妆领域。与此同时,这些女性红人们在盛典上一经亮相,便引发了网友对其容貌的大量吐槽,不少推文更是借机造势将微博照片与现场截图进行对比,戏称“女神们带着直冲云霄的鼻子以及满脸的玻尿酸来了”[2],一度占据微博热搜榜首。笑谈过后,笔者不禁反思,人们总是自然地将这些“整容脸”网红简单归因于其自身的三观问题并对之嗤之以鼻。而进步一思考,这种成风的现象,其背后是否与媒介的推波助澜相关?这些沦为被消费、被凝视对象的女性网红,是否又是父权制与资本运作下的牺牲品?
一、“网红经济”与“女性主义”
从最初的“芙蓉姐姐”“凤姐”,到网红店主“张大奕”“雪梨”,现在火爆一时的PAPI酱等,一大批风格迥异的网络红人不断出现在受众面前。如果说之前以“芙蓉姐姐”为代表的网红更多是基于网民的审丑文化,变现渠道还不明晰的话,而以网红店主为代表的新网红们,整体的产业化运作已相当成熟。学者姜奇平指出,网红经济实际上是一门体验式的经济,一门高度依赖用户满意程度的生意,它与以往经济模式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在注意力获得变现之后还需持续关注用户的满意程度[3]。也有学者指出,网红经济,是网络红人在社交网络平台上制造内容,并拥有大量粉丝,占据传播渠道优势,将个人影响力转化为商业价值的经济模式[4]。对于网红经济的定义,目前学界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观点。在本文中,笔者较为认同的是第二种观点,所谓网红经济,即借助社交平台实现人气变现的经济模式。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来,西方的女权运动将女性主义推向社会舆论前沿,引起社会的大量关注。发展至今,在形成多样派别的同时,也构建出一系列相关理论。作为女性主义学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媒介与社会性别研究一直以批判的视角检讨媒介所维护与再生产的种种社会性别不平等现象及其原因,并深入探索社会性别权力关系如何镶嵌在媒介机构与媒介产品[5];在身体研究领域,后现代女性主义深受福柯惩戒凝视理论的影响[6],强调社会对于女性身体的规训与消费。反观当下,媒介进步为生活带来便利的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凝视与性别消费的工具,使得在性别上本就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网红遭到更大范围的被看与被消费。
二、线上到线下:凝视的再升级
女性身体的社会建构,是属于女性处于整个父权社会中所受到的隐性规训和凝视,是隐藏在女性的日常生活中的一种人们习以为常的现象[6]。锥子脸、大眼睛、高鼻梁,一提到这些词,人们总能很自然地联想到微博上那些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网红。但是否反思过,是什么样的原因使网红们以此为美?更进一步讲,谁主宰着女性的审美?不可否认的是,当下的社会仍是以父权制为主导,女性仍处于边缘化地带。也就意味着,对于女性的审美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男性的标准。而借助媒介或直接赤裸的宣扬亦或是更隐蔽无形的方式,在潜移默化之中规训并强化着这种审美。诚然,多数网红走向了极端,用一种近乎变态的方式盲目迎合,但媒介的推波助澜无疑发挥着重要的影响。
就线上而言,作为公共场域与私人场域结合体的微博,用户被赋予更多的话语权来进行自我表达。但随着短视频、网络直播的兴起,带来高人气的同时,也使得本就作为被看对象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网红们陷入“圆形监狱”的困境之中,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凝视的目光之下,更加沦为被玩赏的花瓶。而这种凝视,反过来则成为一种无形而有力的规训,迫使女性网红维护或者朝着更倾向于主流审美靠近,进而呈现出越发符合男性的病态审美趋势。
如果说网红只存在于线上的微博端,其受到的凝视仍受到一定限制的话。线下网红盛典的举办,则是为受众凝视欲的进一步满足打开了渠道。经过媒介前期的大肆宣传与预热,聚光灯下,包括PAPI酱在内,女性网红一经出场便无疑成为全场关注的焦点。从网络到现实,女性网红们从容貌到气质更为赤裸地展现在受众眼前,接受更大程度上的凝视与被看,接受媒介更大程度上的曝光。与此同时,许多推文顺势炒作,一大批炮轰女性网红容貌,博人眼球的标题党文章轮番上线,沦为网友搞笑与娱乐的谈资,却避而不谈其背后的深层内涵。而这类对于女性网红“妖魔化”“扭曲化”的媒介呈现,无疑在一定程度上会加深社会对于女性的刻板成见。从线上到线下,借助媒介的推波助澜,凝视的再升级更加大了父权制度下基于男性审美规训的力度,使女性愈发沦为男性的附属品。
三、狂欢的假象:资本的产业运作
“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如涵电商创始人冯敏这样形容如涵目前的商业模式。一大批像如涵这样的网红孵化公司,他们打通上游设计生产、下游推广销售等各个环节,甚至还能充当经纪公司的角色,从零培养一名网红,创造出一条“保姆+经纪人+供应链”的模式[7]。然而捧红一名新人势必离不开“曝光度”,自带影响力属性的媒介便沦为资本所裹挟的对象。一方面,其借助大众媒介进行话题炒作,无所不用其极;另一方面,则牢牢掌控并塑造着女性网红们的自媒体形象。
女性网络红人作为电商合作的重点对象,其无需担心店铺的具体运作甚至不需要操心与粉丝的互动,因为这些都有团队打理。反之,她最核心的任务便是“负责貌美如花”。在资本运作的机制中,女性不过是其庞大工业体系中最外围负责吸引目光的工具,沦为一个漂亮的花瓶。整个文化工业把人类塑造成能够在每个产品那种都可以进行不断再生产的类型[8]。就像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芭比娃娃,一大批缺乏个性、长相又惊人一致的网红姑娘们,被各类网红孵化公司培养出来,并借助专业的团队帮其在微博上营造出迎合受众口味的媒介形象。女性的自我意识被边缘化,甚至是一种更加悲哀的角色扮演,在微博上呈现出虚假的自我,沦为资本运作的牺牲品。
另一方面,文化工业给予受众一种虚幻的满足感。消费已经不是根据商品的使用价值进行,不是商品的实际有用性,而只是商品具有的符号象征意义[9]。对于受众而言,他们在凝视网红被精心包装、竭力维护的微博形象时,往往会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对她这种“精致”生活的渴望。但正如网红刘畅所说,“可是那些生活都是需要消费支撑的,唯一能够带给他们认同感的,就是这些一样漂亮但是并不昂贵的衣服[7]。”这些看似个性实则流水线批量生产的衣物,借助资本的巧妙运作与包装,媒介的“时尚化”呈现,给受众营造出一种虚幻的满足。而狂欢背后,不过是资本扩张的工具。
四、娱乐至死:网红何去何从
郝胥黎曾试图在《美丽新世界》中告诉我们:“人们感到痛苦的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10]。在大众媒介所引领的全民娱乐的浪潮下,人们爱吐槽爱搞笑,热衷于碎片化的阅读,却越发失去深入思考的能力。更可怕的是,媒介赋予部分女性网红“低俗化”“同质化”的标签,将在某种程度上潜移默化地转移到女性身上,于无形中加深大众对于女性的刻板印象。相比沉迷于媒介所营造的虚假幻境中受众的集体无意识,受众尤其是女性受众自我意识的觉醒,是改变当下网红经济对女性消费的关键一环。
被封为2016第一网红——PAPI酱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大众对于女性网红的刻板印象。凭借犀利的吐槽、精分的表演,这个自我标榜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女子迅速蹿红。PAPI酱所体现的女性独立、自主,依靠才华而不是单纯依赖美色,以及其在节目中多次明确表示“反对一切形式的性别歧视”,使其在赢得尊重的同时,也被赋予公共领域中更多的话语权。显然,这与女性主义所一直倡导与呼吁的女性人格独立不谋而合,即不依附于男权的两性平等化,而不是流水线批量生产毫无个性的芭比娃娃,沦为被性别消费的对象。不难发现,在这个信息爆炸、同质化泛滥的时代里,若单纯依赖容貌而缺乏个性化优质内容的产出,势必导致受众注意力的快速转移。为此,女性网红的自我反思与自我转型,不仅关乎其未来的长远发展,更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大众对于女性形象的认知。
安迪·沃霍尔曾经预言,在未来每个人都可以成名15分钟。在娱乐至死、消费至上、网红经济快速发展的当下,女性网红们何时能被赋予与男性同等的话语权?何时才能不沦为被凝视被消费的对象?不为性别所限,不被性别所累,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 新浪娱乐.2016网络红人节获奖名单 papi酱获网红第一女神[EB/OL].http://www.shangc.net/news/a/201606/37288.html.
[2] 今日头条.微博红人节,其实就是一堆傻傻分不清楚的网红脸聚在一起[EB/OL].http://toutiao.com/i6297535531257430529.
[3] “Papi酱”被勒令整改,网红还能火多久?[J].传媒,2016(10).
[4] 邵巧露,张淼.网红经济的营销建构[J].现代营销(下旬刊),2016(4).
[5] 曹晋.媒介与社会性别研究的理论建构[J].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2008.
[6] 孔德男.女性主义关于女性身体建构的批判与反思[D].东北师范大学,2010.
[7] 张燕.“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揭秘网红孵化器[J].中国经济周刊,2016.
[8] 马克思·霍克海默,西奥多·阿多诺.启蒙的辩证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
[9] 余源培.评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理论”[J].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
[10] 尼尔·波兹曼.章艳,吴燕莛译.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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