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民间焰火太行“ 老虎火”

梁有权

太行山区河北井陉县于家乡南张井村的“老虎火”，是极富特色的传统焰火技艺。2007年，南张井村“老虎火”焰火技艺被评为省级非物质遗产项目；2008年，又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遗产名录。这项技艺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呢？今年春节过后，我特意专程来到南张井村一探究竟。

传奇的“老虎火”起源，独特的焰火制作技艺

在南张井村村口的一座牌楼上，挂着一个写有“焰火之乡”4个大字的大牌子。进村后，热情的村民将我领到了村里的戏台下，只见戏台上有4只威风凛凛的老虎模型，它们的背部敞开着，肚子里一块平置的木板上倒扣着两排大小不一的铁锅子。几位老师傅，正在用铁丝固定这些铁锅子。

旁边的一位老师傅，如数家珍地向我说起“老虎火”的起源：康熙年间，南张井村有个村民到山西平定（今阳泉市平定县）打工，他看见当地的“老虎火”挺好看，就想学。可是平定配药师傅的手艺概不外传，于是他就假装成哑巴偷偷学。配药师傅见他又聋又哑，配药时就不防备他了。这样，3年后，他完全掌握了“老虎火”的配药秘方和做火技艺，便回到了南张井村。从此，“老虎火”就在南张井村代代相传下来。至今，村里还感念这位焰火宗师。

老师傅还介绍，“老虎火”是南张井村一系列焰火制作技艺的统称，细分包括文火、武火、老虎火、老杆火、架子火5类，其中“老虎火”最好看，其次是老杆火。

南张井村做火的大把式尹来庭，是“老虎火”技艺的传承人。“我们村的焰火和其他的焰火相比，有两个好处：一是比较安全，即使用明火也点不着，只有用捻才能炪着；二是环保，放焰火时只见火看不到烟。”尹师傅告诉我，“‘老虎火配药的主要原料有石灰、雄黄、火硝、铁粉、硫磺、柳灰等，其中铁粉的粗细决定了喷出的烟花的大小、形状。以前，铁粉是将旧锅片放在铁臼里捣碎，然后用筛子分出粗细几种料。这是一件十分费力的活。现在用车床车，粗细颗粒都可以随便掌握，省事多了。”

自古传承至今的偷老杆与竖老杆仪式

“老杆火”，顾名思义是架在木杆上的焰火。有意思的是，老杆，也就是用于制造“老杆火”焰火的粗大树木，必须是偷来的。老杆有“三不偷”：坟地的树不偷，庙旁的树不偷，孤树不偷。偷老杆时要由村中德高望众的老人焚香烧纸，祈求神灵的保佑，然后率众叩首。砍倒老杆树后，要在树根处压一张黄纸告知树主，然后由众多年轻人合力将老杆抬回村中，中途老杆还不能落地。

偷老杆的过程我们无缘看到，但竖老杆的仪式我们有幸目睹了。正月十三的早上，我们一行早早来到南张井村。在村头，4只装备完毕的“老虎”已被请到了火场，那根横卧地上的老杆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的师傅往老杆上安装火架，有的师傅为安装好的火架连接引线，尹来庭师傅则在场内来回巡视，指导并检查村民安装火具。老杆高16米，下联21条火线，装在老杆上的火架有“葡萄火”“十二连灯”“老爷开门”“八角青龙”等。这些火架按顺序固定在老杆上，表演时按照一定的程序依次燃放。

老杆火架安装妥当后，几声洪亮的锣声响起，庄重神圣的竖老杆仪式开始了。随着尹来庭师傅一声令下，16米长的老杆被七八十个壮汉合力平抬起来。他们抬着老杆，先是以老杆中为中心，逆时针旋转一周，接着绕着火场转了一圈，才将老杆固定在早已挖好的深坑里。这时，火场四周鞭炮齐鸣，礼花升空，战鼓擂动，旁边严阵以待的七八个小伙子手持叉杆及夹杆冲上前去，找准合适的地方支在老杆下。在尹师傅的指挥下，众人喊着整齐的号子，老杆便被逐渐顺利竖立起来。

待老杆固定好之后，村民们将地边安放的老虎火、伞火、战船、七节火等一字排开，摆放到老杆前。接着，摆上了一排供桌，供桌上摆满了村民自家蒸的各式各样的花馍供品。随后，在村干部及尹师傅的带领下，众人一起跪在老杆前焚香点纸，开始拜杆，以表达村民们对充哑偷艺的祖师爷的崇敬之情和感恩之意，也祈求神灵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拜完杆后，开始庆杆。先是由村民组织的乐队奏乐，之后各村的秧歌队、拉花队、旱船队、社火队等鱼贯入场，进行助兴表演，将竖老杆活动推上高潮。

精彩纷呈的“老虎火”表演

晚上8点整，火场周围人山人海，观者如潮。只见十余个赤膊壮汉跳入火场，紧接着场地四角无数支焰火蹿上天空，宣告焰火盛宴开始。

一个村民引燃了“老虎火”后，3个赤膊小伙奔上前来，前面两个人拉，后面一个人扶着虎尾巴在火场里奔跑起来。那些隐藏在老虎背部的各种锅子焰火次第燃放，时而如火树银花，绚丽多姿；时而如火山喷发，直冲云霄；时而如无数金菊开花，争奇斗艳。

“老虎火”还没放完，一个壮汉扛起点燃的伞火上场了。这名壮汉扛着伞火，一边绕场奔跑，一边飞快地旋转着伞火，耀眼的火花呈放射状向四周喷射。伴着爆炸的脆响，火花如雨，飞花散玉，惊心动魄。

接下来表演的是老杆火。老杆火是南张井村“老虎火”的压轴大戏，它是以三国演义的精彩内容为素材，表现了吴蜀将士英勇抗曹的故事。只见一道火光从场外划入，在火场四角来回穿梭，最后飞向老杆上的一个方斗，名曰“四门掫底”，寓意传令兵有紧急军情报于城内的诸葛亮。之后从斗内分5路同时飞向四周，名曰“五马破曹”，寓意诸葛亮调兵遣将，四面出击，协力破曹。这时有一飞码（火引子）飞向老杆，依次点燃了杆上的“葡萄火”“十二连灯”“八角青龙”等火架。精彩的节目一个接一个，一幕比一幕精彩。最后，引燃老杆顶那只展翅欲飞的仙鹤，无数飞花从仙鹤两翼射向四周，划着圆弧抛泻而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突然，仙鹤尾部喷出一道霞光，金色火花骤然照亮夜空——仙鹤下蛋啦！这时，场外半空一道火光飞过，引燃半空中的瀑布烟火。至此，“老虎火”焰火表演大会盛装谢幕。

“老虎火”技艺后继乏人，老一辈希望年轻人把传承的担子接过去

在南张井村，“老虎火”传承人尹来庭师傅告诉我，他父亲会做焰火，他从小耳濡目染，喜欢捣鼓火药。长大后，他向父亲学习了做火药的30多种配方，后来自己又加以创新，研制出了90多种配方。

谈到“老虎火”技艺的传承，尹师傅说：“现在俺们村会做火的师傅最大的75岁了，最小的也都50多岁了。‘老虎火被评为非遗项目后，当地文化部门让我们继续传承下去。可是我担心，等我们这些老人不在了，‘老虎火还能不能传承下去呢？虽然现在村里人有不少老人会做火，但是能全套做下来的人只有我一个，配药的方子也只有我还掌握着。所以，我希望政府能更重视些，有更多的年轻人参与，把传承‘老虎火的担子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