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价值链中的网络权力及其对企业竞争优势影响路径

魏旭光 康凯 张敬 等

摘要：运用规范化的定性技术分析我国22家企业，探讨全球价值链中我国制造企业通过网络权力获取竞争优势的具体路径。运用质性分析方法对27个实地文本数据进行扎根分析，探索影响企业竞争优势的网络权力因素。研究发现：全球价值链中企业网络权力包括技术、结构、认同和制度4个属性。企业需对网络格局进行重构以突破既有企业间的关系定式，改变在价值链中的地位，获取竞争优势。网络权力对竞争优势影响路径的本質是对关键资源控制基础上的制度安排重构过程，是包含创新战略选择在内的全球价值链治理微观问题。

关键词：竞争优势；网络权力；重构方式；扎根理论

DOI：10.13956/j.ss.1001-8409.2016.04.07

中图分类号：F2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409（2016）04-0031-06

Study on the Network Power and the Path of Network Power on the Competi

Abstract：The article analyzes 22 enterprises by the use of standard qualitative analysis， explores the path of network power on competitive advantage in Global Value Chain. This article analyzes text data by grounded theory， tries to study how the network power affects enterprise competitive advantage. The study fonds four functions of network power as following： technology power， construction power， referent power， institution power. Chinese manufacturers in Global Value Chain need to reconstruct network pattern， broke through established ways of enterprises relationships， change status and gain competition advantage. The influence path of network power on the competitive advantage is an institutional reconstruction process based on the key resource in essence. It is also a microcosmic problem of strategic choice that relates to Global Value Chain governance.

Key words：competitive advantage； network power； reconstruction approach； grounded theory

1引言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全球分工扩大化、生产过程国际化推动下，跨国公司通过实施“归核化”战略与内部垂直反整合的模块化解构形成的全球价值链，为我国制造企业参与全球经济活动提供了机会，同时凸显了其处于全球经济核心—外围结构边缘地位[1]。全球价值链参与主体之间对立，表象为跨国公司和新兴市场国家企业之间战略博弈基础上竞争格局的演化和价值分配的差异，实质是全球价值链治理结构变换过程中企业网络权力的此消彼长。

经济学中竞争优势的研究从未脱离研究者视野。竞争优势来源从外生论到内生论再到能动论的探讨，是研究视角从宏观到微观再到中观的迁移，也是研究层面从外部到内部再到内外结合的转化。与此同时，治理理论经历了理论积累、拓展和延伸三个阶段，分化为公司治理、集群治理和全球价值链治理三个层次。以制度安排为核心特征的治理理论为新兴市场中国家企业获取竞争优势提供新依据。有效地调整治理结构与交易可以带来效率优势[2]，治理结构及核心要素——权力是全球价值链中探讨企业竞争优势的关键。

权力在网络内部发挥重要作用，决定着组织的运行[3]。近年来学者们开始探讨生产过程中关键作用者之间互动的重要性，从权力视角分析生产过程逐渐受到学者关注[4]。Adrian从斯洛伐克服装产业出发，探讨动态权力关系对区域产业集群和区域转型的作用[5]；Tiziana和Mikotaj基于资源依赖理论研究权力不均衡行为[6]；姜翰等以我国电器制造企业间联盟为样本研究了权力结构各因素对联盟控制权不对称分布的影响[7]；Vera 和Jon探讨组织间关系中权力的作用[8]；Baudry和Chassagnon着重分析了不同权力形式在纵向网络组织治理结构中的差异[9]；Mulhall和Bryson发现客户和供应商的权力关系是供应商能否将能源价格风险转移给客户以适应能源压力的关键[10]。已有研究发现了网络权力在价值增值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但缺乏微观解析，亟需厘清网络权力概念并明确影响竞争优势的具体路径。在推动全球价值链治理理论研究进展的同时，为我国企业增强影响力，提升国际化经营水平提供理论依据。

2研究设计

21研究方法

鉴于网络权力的研究刚刚兴起，作用于竞争优势的具体路径尚不清晰，本文采用规范的定性研究方法进行研究，以期获得扎根于实践的理论建构。扎根理论强调系统的收集和分析经验事实，在经验事实上抽象出理论[11]。基于Glaser与Strauss提出的经典扎根理论对资料进行编码，通过理论抽样和不断比较分析得出结论。

22研究样本

本文按照扎根理论轮回比较的设定，所选企业个案样本抽取不是在研究开始时一次性设定的，而是随着研究进程的不断深入而寻找、发现、确定、修改和重新确定样本对象的滚动过程。

研究案例资料来源于两部分，一是通过深度访谈获取的一手资料；二是通过各种媒介收集整理的二手资料。根据分析事先收集的二手资料以及经验知识判断，选择形成方式不同的全球价值链中我国制造企业。秉承分层目的性抽样的原则，兼顾大、中、小不同规模的企业，并辅之以行业协会和地方政府管理人员意见，保障材料的丰富性，避免片面的资料获取方式。在一手资料获取过程中，遵从Yin提出的数据收集原则：使用多维度的证据来源收集数据和建立案例研究资料库并对资料进行记录与整理，以提高研究效度与信度[12]。数据来源包括22家企业管理人员、2个行业性机构和3位地方政府管理人员，如表1所示。

23数据收集和分析策略

制定开放式访谈提纲，分为企业和政府访谈提纲两个版本。2011年3月至6月进行4例中高层管理人员访谈，根据访谈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和反馈意见调整访谈提纲，优化访谈流程。经过初步数据分析确定下一步数据收集计划，之后分别在天津、石家庄和廊坊实地调研，形成18例中高层管理人员的深度访谈记录。利用参与会议和论坛机会访谈行业协会人员，形成2例访谈记录。访谈地方政府工作人员，形成3例访谈记录。每次访谈结束及时整理访谈记录，同时形成6种共67例备忘录。

依据Strauss和 Corbin扎根理论三级编码法，对采集质性资料进行分析。首先进行开放式编码，仔细阅读提炼概念、形成范畴；进而进行主轴式编码，应用典范模型寻找初始范畴之间的联系并归纳出主范畴和副范畴；最后进行核心式编码，用描绘故事线的方法聚焦主轴编码中归纳的主范畴，形成核心范畴，建立变量间的因果联系以构建理论[13]。每次访谈结束后各自进行编码，对有异议的编码进行讨论并最终达成一致；自第二个案例开始，除进行本案例的组内讨论外，增加与之前案例对比分析；当出现新的或难以归纳的概念与属性时，与原编码结果比较分析，返回案例修改概念与类属，保证归纳提炼的概念与类属以及类属之间的关系不断精细化与准确化。通过对案例间共同点的发掘，完成网络权力及网络权力对竞争优势影响的理论建构。

采用相关检验法检验效度，即通过多渠道对已经建立的结论进行检验，以求结论的最大真实度。结合访谈和观察两种方法，获得某些发现和初步结论时，有意识地向其他相关人员进行询问，观察和分析对问题回应内容和态度的异同。此外在实地调研和事后分析过程中整理档案文本和公开资料形成备忘录，与访谈所获得的一手数据作比较验证，减少效度威胁。

3探索性案例分析

31開放式编码

仔细阅读访谈记录并进行开放式编码。采用贴标签的方式形成以被访者原话命名的78个本土概念，归纳整理形成53个初始范畴，如表2所示。

访谈记录本土概念初始范畴

在技术方面国内起步较晚，国内的技术与国外相比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这是一个必须要面对的现实……特别是在设备方面我们总是处于一个追赶的位置，与国内其他企业相比，技术水平也不尽相同。（SJZQDBY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技术存在差距技术级差

对方是谁很重要，去年有一个日本的订单就是这样，因为对方是有实力的大企业，之前听说过与别家合作过，交货后很快就能回款，虽然预付款没有全到位我们也开始买料生产了。（XHTFH电器设备厂，厂长）有实力企业声誉

这些关键消息外围的一些（企业）很难获得，等知道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或者有些根本就不知道……这主要看你平时联系的企业的面广不广。（XHLTDQ设备厂，厂长）联系面广弱联系发挥作用

有些创新是可以做到的，我们投入资金和人力，很多时候不是不想创新，而是对于创什么难以发现或者说难以掌控。之前看过一句话可以更好表达我的意思就是：“创新的瓶颈不是技术而是缺乏发现需求的眼睛。”（TJWZ集团，IT经理）缺乏发现需求的眼睛发现技术需求

信息很多，怎么样能从信息中筛选出有效信息，发现市场需求变化需要IT部门和企业以及供应商共同努力……很多时候我们能够预见产品需求的变化，但是反应却相对滞后。（TJWCNY有限公司，IT经理）反应相对滞后市场敏捷性

我们的产品差别其实不大，差异体现在次品率，抽检出次品率高，需要返厂甚至退单，长时间下来业内对每个品牌的次品率都有个差不多的估计和排名，为保证质量我们会自查……客户也考虑价格，但都会权衡性价比，品质很重要，返厂也会影响他们自身的效率。（TJJBDW有限公司，总经理）品质很重要高品质产品和服务

中小企业的人才和资金有限，产品上完全抛弃式的创新存在困难，与大企业比拼创新难度比较大，比较可行的办法是局部改良性创新……这种创新风险较小，也更适合灵活的中小企业。（CFDGWH，副主任）局部改良性创新局部改良已有产品

………………

就像云计算技术实质是对传统企业存储技术的挑战，企业存储应用的两个趋势，一个是互联网，采取分布式，低成本，但做到稳定性，性能的保障；另一种，在企业级中的高端应用，通过SSD存储方案，保证可用性。（ZG集团，信息管理部项目经理）技术趋势技术变迁

32主轴式编码

主轴式编码是利用典范模式寻找初始范畴之间关系具体过程，例如通过一级编码形成的对核心技术的控制，设立研发中心、存在技术级差、技术依赖，与大学和科研机构合作可以依据典范模型整合为一条轴线：在全球价值链中，由于核心企业与外围企业存在技术极差（条件/背景），外围企业对拥有核心技术的企业存在或多或少的技术依赖（现象），经过初期技术学习后，不愿意长期依赖于核心企业的有一定的资本积累的企业（脉络），开始设立自己的研发中心或者选择与大学和科研机构合作（行动/互动），从而实现对核心技术的控制（结果）。基于此轴线对核心技术的控制、设立研发中心、存在技术级差、技术依赖、与大学和科研机构合作作为副范畴被纳入到技术权力的主范畴。按照典范模式重新对53个初始范畴进行整合，形成36个副范畴，36个副范畴并被归类至9个主范畴中如表3所示。

命题21：结构自主性水平提高可以提升企业竞争优势。

（2）企业知识链重构活动有助于搭建竞争优势

企业致力于重构知识链的活动是通过建立新型协作关系、调整资源分布从而形成竞争优势。前提是发现本行业的技术需求，采取相应的技术应对措施，巩固在新需求上的先发优势，构建新型合作关系并解除已有关系。如TS集团运营部总监在访谈过程中提到“关键技术的易主对一个企业乃至整个产业而言都是发展过程的一个重大转折，这种变化会带来竞争优势的扩散和重新聚集”。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命题22。

命题22：知识链重构有助于搭建企业竞争优势。

44创新模式的调节作用

企业拓展在价值链中的活动范围并非获得结构自主的唯一方式，创新是企业获得结构自主性的另一途径。通过分析访谈资料，具有结构自主的企业通过创新往往可以进一步提升自主水平，特别是通过对领先企业的模仿，局部改善已有产品和技术。关键位置的占据可以为局部创新提供时效保障，快速获取有效信息，发挥结构洞信息控制作用，使企业获得更大的选择性和决策权。据此本文提出命题31。

命题31：渐进式创新在结构权力影响结构自主性过程中发挥调节作用。

企业通过在内部设立研发中心和在外部与科研机构合作等方式实现对核心技术的掌控并据此重构知识链，是企业依据技术权力实现知识链重构的重要路径。企业凭借已有的技术权力采用突破式的创新方式，进行产品或技术本质性变革，会给知识链带来颠覆式的重构。据此本文提出命题32。

命题32：突破式创新在技术权力影响知识链重构过程中发挥调节作用。

基于扎根理论的探索性案例分析得到的一系列命题，构建网络权力对竞争优势影响路径扎根模型如图2。

5总结

本文取径网络权力探讨全球价值链中企业竞争优势的获取路径。基于扎根理论的探索性案例研究分析了我国22家企业，得到网络权力對竞争优势影响的扎根模型，明确了网络权力概念和构成，解析了网络权力对竞争优势的影响过程。研究发现：企业拥有的网络权力包含4个维度，需要结合适合的创新模式对现有价值链格局进行重构，以突破全球价值链中已有企业间关系网和知识链格局，从而改变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重塑竞争优势。网络权力对企业竞争优势作用路径的本质是企业对全球价值链中关键资源控制基础上的制度安排重构过程，是包含创新战略选择在内的全球价值链治理微观问题。

参考文献：

[1]秦志琴，张平宇，王国霞.辽宁沿海城市带空间结构演变及优化[J].经济地理，2012，32（10）：36-41.

[2]Dyer H J. Collaborative Advantage： Winning through Extended Enterprise Supplier Networks[M].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

[3]Palermo G. Economic Power and the Firm in New Institutional Economics： Two Conflicting Problems[J]. Journal of Economic Issues， 2000（34）：573-601.

[4]杨道宁.生产连接相关之理论比较：从“权力关系”取径研究生产网络的重要性[J].世界地理研究，2005，14（1）：10-14.

[5]Adrian S. Power Relations Industrial Clusters and Regional Transformations： Pan-European Integration and Outward Processing in the Slovak Clothing Industry[J].Economic Geography，2003，79（1）：17-40.

[6]Tiziana C，Mikotaj J P. Power Imbalance， Mutual Dependence and Constraint Absorption： A Closer Look at Resource Dependence Theory[J].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2005，50（6）： 167-199.

[7]姜翰，高莉芳，金占明.成员企业权力结构对联盟中控制权不对称分布影响的研究[J].管理学报，2009，6（4）：482-488.

[8]Vera B， Jon H H. A Multi-Theoretical Perspective on Power in Managing Inter-Organizational Relationships[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Social Economics.2009，36（11）： 1040-1048.

[9]Baudry B， Chassagnon V. The Vertical Network Organization as a Specific Governance Structure： What are the Challenges for Incomplete Contracts Theories and What are the Theoretical Implications for the Boundaries of the （Hub-） Firm[J]. Journal of Management and Governance，2012，16（5）：285-303.

[10]Mulhall R A， Bryson J.R. The Energy Hot Potato and Governance of Value Chains： Power， Risk， and Organizational Adjustment in Intermediate Manufacturing Firms[J].Economic Geography，2013，89（4）：395-419.

[11]陈向明.质的研究方法与社会科学研究[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0.

[12]Yin R K. Case Study Research： Design and Methods[M]. California：Sage Press，2003.

[13]Heath H， Cowley S. Developing a Grounded Theory Approach： A Comparison of Glaser and Straus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Nursing Studies，2004，41（2）：141-150.

[14]王海花， 谢富纪. 企业外部知识网络能力的结构测量——基于结构洞理论的研究[J].中国工业经济，2012（7）：134-146.

（责任编辑：冉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