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有诗，有远方，更有脚下扎实的地

孙立峰

幼儿园园长成了查水表的

济南市经十路与青年东路交汇处，矗立着一座高楼——山东广电媒体产业大厦，厚重、大气，是这个历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地标建筑。谁走过都会多看一眼。

54岁的汪琳上班路过大厦，心里不是一种滋味：有自豪，她是广电人，这楼是自己单位的；也有遗憾，大厦开建之前，那片地是山东省广播电视局幼儿园，她是园长。

汪琳继续往前走几步，拐进了广电的老楼，上2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省新闻出版广电局机关服务中心物业科，现在她是科长。

刚坐下，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单位宿舍院6号楼的一位老太太气冲冲地抱怨，上个月她家的热水表抄错了，多了两度。不管情况是否属实，汪琳先给老人道歉，又保证这个月一定核实，抄错了就减去多抄的度数。

6号楼是个老楼，水表也是老的，安装位置紧靠墙角，不方便查看，而且热水表经过多年的腐蚀，很难看清楚，偶尔抄错是有可能的。老人觉得汪琳说得有道理，气消了，放下了电话。

汪琳开始做这个月的电费统计表格。还没算清第一户的电费，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4号楼刚卖出去一套房，新房主来问水电费结清了没有，好尽快做交接手续。汪琳把这个工作记到便签纸上，提醒自己今天完成。

到下班时，汪琳已经忙得有些头昏脑胀。这种感觉跟当初做幼儿园园长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下班时看着“嘁嘁喳喳”的孩子放学，门口听见他们童声童气地说再见，浑身舒服。不定哪天，还会从身后蹿出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来向她报喜：“园长，今天我们老师夸咱们幼儿园了，说从这里出去的孩子学习习惯都很好。”那就是内啡肽上升，幸福感爆棚了。

汪琳的同事李敏，机关服务中心的另一名骨干，偶尔也会想起当年的幼儿园岁月。

那时，李敏教孩子们音乐、常识和计算。怎样调动孩子的积极性，让孩子在玩中学，李敏很精通。为了保证课堂效果，李敏会提前半个月就备好课。

济南市举办珠心算比赛，她带的班获了奖；她排的舞蹈，在幼儿园比赛中年年拿第一；历下区教委集合优秀老师的特色课程，要出书，她的算数课也编进去了……满满的，全是幸福的回忆。

“我对幼教事业有感情，那是绝对的！”李敏的母亲就是幼儿教师，干了40年的幼儿教育。受母亲影响，她从小的理想就是当教师。李敏又喜欢唱歌跳舞，能当上一名幼儿教师，就是圆了她的一个梦。

可是，梦碎了。

汪琳不忍心告诉李敏和其他老师，幼儿园要拆除建广电大厦的事。她自己都不能接受，姐妹们因为爱孩子，想把幼儿教育当成一份事业来做才聚到一起，而且幼儿园刚被评为济南市首批“十佳幼儿园”，事业正在走上坡路的时候，领导突然找她谈话，希望她能舍小家顾大家。

领导还是把工作做通了，而且许诺会在未来找合适的机会重建幼儿园，汪琳跟姐妹们约好，不要把业务荒废掉，他日再相聚。

签合同的幼教老师马上被其他幼儿园抢走，成了骨干；在编制内的13名教师，暂时回家，等候调岗。

那段时间，汪琳和李敏有些迷茫，在行的就是幼儿教育，在这方面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不干这个了能干什么呢？那时，汪琳的工龄是21年，李敏是17年，都是从一毕业就当幼儿教师。

很快，调岗的事有消息了，汪琳和李敏都被安排到了物业科，去查单位宿舍院的水表。新工作，能适应吗？

“抄水表”是个技术活儿

看起来简单的活儿，对于这些教师来说并非如此。

水表都是老式的，不显示数字，四个黑色指针，四个红色指针，不好认。“刚开始根本学不会，经常给人家看错。”

而且不是敲门就可以查，经常要电话预约，到了预约时间，喘着粗气爬上去了，房主可能爽约了，只能再预约，再去爬楼。查水表还是个遭人讨厌的差事，跟上门讨债差不多，同一个单位的熟人还好说话，外单位的陌生人就不见得了。

李敏还碰到被拒之门外的事。敲门有人应，就是不让进，抱怨上次查错表了，让在门口等着，一件衣服穿了20分钟。“在幼儿园时，家长孩子都敬着你，现在倒好。”李敏气得打哆嗦。

一个是温暖的回忆，一个是冰冷的现实，一个轻车熟路的事业，一个困难重重的活儿，汪琳和姐妹们都有些彷徨，找不到方向。

虽然幼儿园拆了，汪琳和姐妹们依着往昔的惯性，每周一都碰面开一次例会。抱团取暖显然要比一个人哆嗦好得多，姐妹们凑在一起聊聊，互相安慰。汪琳鼓励姐妹们，适应新的岗位，做好新的工作，既然以前大伙都能把幼儿教育做出名堂来，新的岗位上也能有起色，只要把那颗爱学的心拿出来，扎扎实实地干。

美国心理学家威廉斯说：“无论什么见解、计划、目的，只要以强烈的信念和期待进行多次反复思考，那它必然会置于潜意识中，成为积极行动的源泉。”积极的心理暗示给了姐妹们力量。

汪琳继续做好幼儿园的年审工作，也沉下心来学习新的业务。

汪琳也要从零开始，水电统计需要用EXCEL表格，她从没用过。虽然只是简单的加减法，但一到表格里，就有些糊涂了，得会设置公式，还要把本单位和外单位的分开，单位缴费的和自缴费的分开，有的人家里有两三块表，统计得合到一起……

汪琳不会，就站到会计身后，看人家怎么做，吃着饭也要学。“我这还不算什么，有个老师为了熟练掌握，把别人做好的表格拷回家，天天晚上练。”汪琳很为有这么一个爱学的小团队而自豪。

现在汪琳已经熟练掌握了EXCEL，业主水电费、公摊水费、物业费都用EXCEL做得清清楚楚。但每次做统计时，还是小心谨慎到胃发紧，她怕出错，一张表格牵扯到千家万户，多一分少一分，业主都不答应。

汪琳认为这是作为一名幼儿教师带来的优点，认真，细心，有责任感。

她们都朝着组织的方向努力

抄了一段时间水表后，李敏被调到一个新岗位——消防科。

一开始的培训，李敏形容是听天书，啥也不懂。烟感报警器是什么？原理是啥？消防平面图怎么看？

好吧，玩命地从零开始学！

稍微有些明白了，一听到报警，李敏抓起对讲机就往外冲，绕了半天也没找到报警的确切位置。李敏完全没有方向感，对于一个楼里的A段B段C段都分不清。

“真是急得一脑袋汗，要是真的发生火警，这不是耽误事吗！”大部分时候，报警器都是误报，可能是刮大风有尘土，也可能是感应器下面有抽烟的。虽然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火灾，李敏还是对自己找不到方向很自责。于是她请同事带着一趟趟地楼上楼下跑，对照着消防平面图一遍遍地认。

李敏的工作看起来不重，就是坐在控制室里看火灾自动及报警联动系统，但她一上班就开始高度紧张，水都不敢多喝，怕跑厕所耽误事。

这份责任心，李敏认为是多年从事幼儿教育事业带过来的，以前是时刻盯着孩子，现在是时刻盯着机器。

刚进消防科时，李敏每天晚上都重复一个相似的梦，幼儿园的一个孩子从滑梯上掉下去了，或者另一个孩子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新工作的压力只能在梦中得到释放，化装成自己十分挂念的孩子们。

现在，李敏已经不再做噩梦了，成了消防科的专业人员。跟她同时调岗的其他姐妹，有进冷暖管理科的，有到话务科的，有去伙食科的，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到了兢兢业业，爱岗履责。

一个员工能在工作中希望得到他人承认，积极贡献自己的力量，全心朝着组织的方向努力，是因为他能在这个组织中有归属感，也因为这个组织有团队合作精神和凝聚力。

汪琳和李敏所在的组织，正是这样一个团队。山东省新闻出版广电局机关服务中心有93名职工，其中有四成是女性。姐妹们开拓进取，勤奋务实，取得一流的工作成绩。最近又来喜讯，荣获“山东省城乡妇女岗位建功集体”称号。

正如该中心主任王教奎所说，我们这里有一支充满活力、团结向上的妇女团队，她们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创造出的不平凡业绩。

干后勤，注定了平凡，但谁又能说在这个岗位上创造不出价值来呢？汪琳腼腆的微笑和李敏爽朗的大笑，已经给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