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边你可以一直这么懒
2016-10-13
林栀蓝
作者有话说:写这个故事时,我想起S曾问我说,是不是我们女孩子如果能和对方轻松地聊起从前,就说明已经放下了。可惜那时我却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也没能鼓足勇气对他说一句,不是啊。
不是啊。你知道吗?曾经让你心动过的人,你是没办法和他做朋友的。因为,无论过去了多久,再见面,你还是一样会想要拥有他。
三句话:怕就怕对方还记得你喜欢吃西红柿炒蛋,却不知麻辣烫早已因为地域的改变,成为你现在的最爱。
一、那时候的许皓,分明对她很好
沈青无意中在微博上一个回帖里看到一句话:
“你啊,说白了就是没被人好好疼过。”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可沈青不知怎的下意识愣住了。有一瞬间,她脑海中模糊地回想起四年前刚认识许皓时,他青涩的模样。
那时候的许皓,分明对她很好。
当时正值开学不久,有次早自习要交语文作业,沈青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写。
匆忙之中,她手忙脚乱地翻开作业本,脑子里戏剧性地一片空白,因为着急而根本不知从哪儿入手。
“这可怎么办?待会儿肯定要被班主任点名了!”
她没想到前桌的许皓竟救人于水火,头也不回地甩来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沈青从他伸到后面的手里接过本子,疑惑地打开一看,发现上面竟然全是昨天课上的重点笔记,虽然不至于能还原作业内容,但也算得上是八九不离十了。
沈青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便俯身投入了赶作业的大军中。
直到终于抢在第一节早课铃声响起前完成任务,她这才来得及感激地拍了拍许皓的后背,说:“谢了!”
许皓这时候却出人意料地微笑着扭过头,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一次两块钱。”
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啊?”
“今天就免了。不过以后,”许皓指了指自己的笔记,“一次两块钱,代画重点一次五块钱。”
沈青花了足足三秒钟才终于弄清楚他在说什么。
“这么惊讶干什么?有我这样的学霸相助,学渣还不赶紧谢恩?”许皓脸上露出一个绝对自信的笑容。
此时此刻,沈青都不知道是应该惊叹他的成绩太好,都能靠笔记补贴早餐费了,还是该欣喜自己的零花钱刚好足够支付他的早餐费。但她不由自主地选择了后者,潇洒地一挥手,把纸币甩在许皓面前:“预付,明天的。”
许皓欣然接过,沈青忽然没头没脑地想起刚才翻过他的书,脱口而出:“你字写得真好看。”可下一句话到嘴边,她又没往下说了。
许皓的字,和她的真像。
这种奇妙的巧合,让她对他无端端多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而一时之间,她竟然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感到几分紧张。她放下书本,尴尬地转身准备去走廊上晒太阳,这时听到许皓在身后满意地说:“有眼光,下次给你打个九折!”
那天上午的阳光特别好,照得整个教室通透而明亮,许皓咧着嘴没心没肺大笑的模样,她一直清楚地记得。
再后来,许皓那儿的一口价涨涨停停,给她的折扣也从一开始的九折,到后来她死皮赖脸要来的六八折,科目从语文发展到政史地。有人借笔记和帮忙画重点的感觉可真棒,仿佛有了学霸做助攻。她为表诚意与谢意,索性把自己擅长的理科笔记无偿拿给他看。
一来二去,两人不但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连沈青的文科成绩也偶尔有了那么两次不小的涨幅。
二、最让沈青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有一天,沈青踩着上课铃进教室,远远地看到隔壁组的白苏在许皓身边磨磨蹭蹭,不知在说些什么。她随着铃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时白苏才终于悻悻地离开。
她好奇心大起,拿圆珠笔戳了戳许皓的脊背,问:“你们刚才在干吗?”
许皓不敢在上课时公然回头,只好在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上字,然后递给她:白苏让我帮她记笔记。
最让沈青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有人看上了许皓的技能,想将他收为己用。没想到她一直守口如瓶的秘密还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如果许皓帮别人记笔记,他一天的时间、精力有限,那他还有空帮她吗?
沈青提笔唰唰唰地回复:然后呢?
奇怪的是,许皓竟然答非所问: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懒了,文科的课几乎都不怎么听了,这样考试的时候你怎么办?要不以后你还是自己注意听讲吧。
望着这一行字,沈青竟然有点生气。
但他们只不过是同学关系,她赶紧提醒自己没资格冲他发脾气,何况他还是她的左右手,可不能得罪。
沈青想了想,没头没脑地问:白苏和我……收费标准一样吗?
——她就让我帮她这一次,我不收钱。许皓在这一行字的下面又另起一行:刚刚下课她一直都在求我帮忙,说她不太舒服,我实在拒绝不了……
——你答应了?
沈青把本子塞给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深刻地感觉到什么叫度秒如年。她心里愣是把“白苏不舒服关你什么事”这个问题想了十遍八遍,然后终于等到了许皓的回答:嗯,要不待会儿我把我的笔记借你,你自己照着誊写一份吧。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面对着这句话,沈青直到四年后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情——一阵胸闷。
——你不帮就算了。
她赌气地回过去,心里想的却是:帮白苏就免费,现在干脆连我这个生意都不做了,还拿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
收到回复的许皓趁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迅速地扭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不怀好意地问:“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沈青被他问得下意识紧张得倒吸一口凉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像是这个意思,又不像是这个意思。
“反正,你以后就是不帮我咯?”她鼓着腮帮子追问道。
不过,她没想到许皓竟然真的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沈青下一句“你是不是不差钱了”就这么被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她没勇气问个究竟,也一瞬间觉得自己根本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真就被许皓说中了。
三、真是不该把你惯坏了
一周后,期中考成绩下来了,她理科全优,文科成绩惨不忍睹。
实际上,她以前上课根本不记笔记,文科作业也是马马虎虎能混则混,随便写写就算了。自从有了许皓的笔记,她发现用记重点的方法学起来又快又有效,所以自然有所提高。
可她偷懒,在许皓面前装可怜,由他代画重点的两科就理所当然地挂了科。
真是喜忧参半。
许皓不由分说一掌拨开她的胳膊,抢过成绩单,嘴里振振有词道:“我说什么来着?真是不该把你惯坏了。”
她听到“惯坏”两个字时,耳根一热,激动得伸手想要把成绩单抢回来。许皓却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今天开始,晚自习我给你补课吧。”
沈青竟然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顷刻之间,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缴械投降时心碎的声音。
周一的升旗仪式,按学校规定,所有人都必须穿校服参加,但沈青隔三岔五就会假装忘记这件事。其实,说到底她就是不想背着笨重的校服来学校,晚上又要辛苦地背回去。因此,她已经“一不小心”令班里丢掉好多荣誉分了。
眼看新一轮优秀班级的评比就要因为她而拖全班后腿了,班主任终于点名批评了她,并给予警告。
面对全班同学一致的注目礼,沈青羞愧地拿书本试图挡住脸,小声嘟囔说:“好烦啊!可是我真的不想穿校服。”声音虽小,却足够让处于声波接收最佳位置的许皓听见。
他转头冲她开玩笑:“你可真懒。”
沈青毫不客气地拿圆珠笔狠狠戳了戳他脊梁骨,他往前缩了缩,随后扔过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下周一,我帮你带。
沈青一时之间抓不到重点:啊?那你自己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包在我身上!许皓信心十足,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
她心里莫名竟觉得有点甜,嘴上却不肯卖乖,只故意呛他说:不会又要变相收费吧?
许皓回过来一个:哼!
她对着那个字,忽然就笑了,仿佛已经隔着文字看到他被气到的样子。
周一一早,沈青已经提前一刻钟抵达学校,并愉快地整理好书本,然后喝着新鲜的热豆浆,嚼着香脆的油条。
即将记迟到时,许皓才风风火火地在教室门口出现,一个箭步朝座位冲过来。他放下书包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从身上脱下一件校服塞到沈青怀里。
令沈青瞠目结舌的是,他明明脱下一件,身上竟然还有一件!
“你……”沈青吞下最后一口油条,“怎么做到的?”
许皓一脸“怎么样,我厉害吧”的表情,说:“这是我表哥的。他转学了。”
这时班主任走进教室,沈青赶紧把衣服套在身上。她看了一眼许皓,在酝酿怎么夸他才不会显得自己太狗腿。
“你不知道,我爸妈都以为我疯了,大热的天,穿两件校服出门!”他说完后,邀功似的朝她眨眨眼。
沈青赶紧双手合十,做崇拜状:“以后你可以每周一都帮我带吗?”
许皓看看她,脸上仿佛写着“真拿你没办法”几个大字,说:“行了,升旗仪式结束之后你再还我。”
“当然!”不还给他,难道还自己背回家?这么重,她才懒背!
许皓就这么越来越惯着她的坏毛病。现在回想起来,沈青觉得许皓对自己可真好啊。
后来,她没话找话,跟他抱怨每天上下学的路程太长:“你就好了,家里离学校近。课本这么重,每天背来背去的,我肩膀都要断了!”
许皓似乎洞察她的小心思,带着点宠溺的口气说:“作业你都写完了吗?把写完的科目给我吧,我明天再帮你带过来。”
她两眼放光地盯着他,过了老半天才激动地赶紧在书桌里翻来找去,找出物理和英语两本书塞给他。
“要不,我明天帮你带豆浆油条吧?”有那么一瞬间,沈青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得可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特殊待遇多多少少彰显着许皓对她和对别人的不一样。
她不想失去这份优待。
她又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说,也许他就是一个很好很好、乐于帮助同学的好人。
鉴于许皓现在对她的各种帮助已经进入免费阶段了,久而久之,沈青渐渐习惯了。
许皓家里离学校比较近,通常中午都会回家吃饭。偶尔碰上下雨天,沈青会第一时间叮嘱他:“下午帮我带把伞呗。”
“……行。”
“我中午懒得下楼买饭,你来学校的时候帮我带份饭吧。”懒癌患者沈青的午休时间可是一定要用来补觉的。
可奇怪是,这些不平等条约许皓竟然无一例外地执行到位,简直让沈青有时候怀疑之前那个收费制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有天她到学校比较早,顺便多带了一份烤冷面给许皓。许皓一脸受宠若惊,脱口而出的却是实话:“我已经在家吃过早饭了。”
沈青一听,索性爽快地伸手准备把饭盒要回来:“那我自己吃。”
“你干什么?”许皓一着急,首先下意识护住了餐盒,“我又没说不吃。我早上吃得少,没吃饱。”
然后,他笑眯眯地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香味四溢,惹得其他座位的同学纷纷投来嫌弃的目光。沈青抢过筷子,率先夹了一块边往嘴里塞边说:“分我一口。”
这个动作惹得许皓的同桌不禁回头盯着他们俩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好几个回合,然后说:“你们俩……啧啧。”
许皓拿胳膊肘撞他一下,他才住口没再往下说。
沈青被他提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脱口而出:“你最近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对我……”
许皓塞了一嘴的烤冷面,还没来得及接话,因为吃惊而险些被噎到的样子很好笑。
“你看,以前你帮我记笔记都收费,现在帮我做这么多竟然都是无偿的……”沈青故意表情很夸张地说,“你这样,我很难不多想的。”
没等回过神的许皓有反驳的机会,沈青又主动大声笑起来:“我开玩笑的!我们是好朋友嘛。”
许皓大概想不到其他回答,只好伸手一下敲在她头顶:“我是为你好!”
“什么为我好?”
“晚上补课。”许皓掷地有声,“不然还有什么?”
四、英雄救美
以前上自习,沈青通常都是这么做的:能写数学作业就绝对不看政史地,能研究物理竞赛题就绝不默写文言文,能默写化学公式就绝不背诵英语。
现在可好,欠了许皓一堆人情,她哪里还能拒绝恩人的正当援助?
他认真地帮她在课本上画重点,她走神地听着他讲解,时不时跟着写几笔。这时候,学校广播里忽然放起最近的流行歌,她连忙顺势友情提醒道:“快下课了。”
“那也要把这段讲完!”许皓严肃地说着,忽然质疑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到底认真听了没?”
“听了,听了。”她连声道。那时候的沈青在许皓面前好像比平时弱了许多。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她现在可是又吃他打的饭,又拿他的伞和校服。
她嘴上应承得快,手却在稿纸上来来回回地写写画画。
谁也没想到,年级主任会在这个时间来搞突然袭击。而此刻许皓正整个人扭向后桌,一本正经地写写画画。沈青眼尖地发现目标,赶紧示意他转回去,可惜年级主任已经率先一步大声点出了沈青的名字。
一向是各科老师得意门生的许皓竟然堂而皇之地幸免于难,沈青有些尴尬地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准备挨训,可这时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比她高一头的身影。
许皓大大咧咧地主动揽下责任:“是我在给沈青讲题。”
年级主任不出所料地皱眉道:“如果其他同学也以互相帮助为名,任意交头接耳,你觉得班上还有纪律可言吗?”
“主任,您过来看,我们有证据的。”许皓说着指了指后桌沈青手里的书本,“再说,其他同学也能证明。”
许皓盲目自信,沈青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更别谈阻止他。
年级主任已经快步走到沈青身边,先是检查了书本,的确没有异样。可他眼尖地看到沈青手边的稿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几个并不好看的卡通图案,旁边还有字,于是顺手就拿了起来。
“许皓,你真……”他照着念了几个字便停了,然后生气地把稿纸甩到许皓面前,“这是什么?这也是在讨论作业题?”
许皓显然没猜到会有这一出,一时间答不上话,只得眼看着年级主任气呼呼地离开教室。
想也知道,写检讨是肯定跑不掉了。
他扭头无望地看一眼沈青:“你……”
沈青捂着脸不敢面对他,而教室里则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坐沈青后座的女生扯扯她的马尾辫,小声问道:“许皓英雄救美,采访你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什么啊?”沈青尴尬不已。
“那我换个说法。许皓选择和你同归于尽,采访你一下,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沈青只听到自己脑子里一阵嗡嗡嗡地轰响,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什么。她只知道,她在本子上写的话,竟然就这么被许皓看到了。
这太丢脸了!
她以后要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老师?检讨要怎么写?她会不会被请家长……她脑子里有一百个问号。
可她转念又一想,总觉得刚刚是和许皓一起经历了生死攸关的大事。虽然,分明是她拉他下水的。
在稿纸上,她不止写了一遍“许皓,你真啰唆”,还写了“你好麻烦”、“你对我真好”、“你在想什么呢”诸如此类的无数个以“许皓”两个字开头的句子,密密麻麻的,想来,她是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五、我怕和你分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你那样对我那么好了
那天下了自习,她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出教室,发现许皓就走在她前面,中间只隔着几步路。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凑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了,可发生了之前的事,她莫名觉得尴尬,怕他误会,又怕他没误会。
她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了一段距离,发现许皓在路灯下停下了脚步。
白苏拎着包,几步追赶到他身边,再自然不过地跟他搭上话,然后,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校门口走去。
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远远的,沈青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觉得自己胸口闷得难受。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而她像一块被人遗弃的布景板,隐藏在黑暗里,根本没有人注意。
她之前觉得许皓很好,几分钟以前还在为自己曾和他并肩作战而沾沾自喜。但这一刻,她以为自己会讨厌他,会疏远他,甚至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理他了。
但当第二天一早,许皓把写得工工整整的两份检讨摆在她面前,叮嘱她把其中一份照抄一遍的时候,他说:“就这样交上去怕老师看出字迹一样。”
她忽然又心一软,就像完全忘记了之前看到的画面一样。
后来的四年里,沈青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那天她鼓起勇气追问许皓,问他看到那些稿纸上的文字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又或者问他为什么和白苏走在一起,如果把一切说清,她是不是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奋笔疾书誊写着检讨,而前桌的许皓挺直了脊背在背单词。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可沈青总觉得,他的不发一言,是一种婉拒。
写着写着,沈青感觉有眼泪掉落到纸页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沈青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会是她最后一次在他身后不经意间拿余光偷望着他的背影了。
课间休息时间,许皓拿走了她誊好的检讨,回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他在收拾座位。她盯着他,满以为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但他什么都不说,甚至都不肯看她一眼。
在他全都收拾妥当,只剩最后两本书没塞进书包的一刹那,沈青忽然伸出手朝前方做了个拦截的动作:“你不坐这儿了?”
“班主任把我的座位换了。”许皓避无可避地指着五组开外非常靠近讲台的一个座位。
沈青还想说点什么,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也许,那一刻她心里想的还是,虽然他们换了座位,但还在同一个班,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许皓拎着书包离开前,右手放在她头顶一把揉乱她的发,嬉笑着说:“以后晚自习,你可得自觉啊。”
在沈青愣怔的工夫里,他已经走远了。他的背影里看不出一丝伤感,好像这在他看来只是换个座位,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受他的影响,沈青也开始了自我安慰,但残酷的事实证明,它带来的改变太多了。
她再也不能拿圆珠笔扎一下许皓的后背,让他帮她带吃的,或者随便什么时候都一张字条扔到他桌上,和他聊一些漫无边际的话。
课间休息时间,许皓经常和关系好的哥们儿打打闹闹玩在一块。放学以后,他还要呼朋唤友地在操场打半场篮球。
上课的时候,沈青不敢跨越千山万水让同学帮忙传字条,而关键是,她发现,她和许皓之间除了他曾经承诺过的帮她带校服的事情,其他一切的美好竟然都不能再长期地、持续地兑现。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就在一个班,中间隔几个组而已,却像相隔异地一样疏离。有时候想得多了,她觉得难过,索性也就不想了。
高二文理分科,沈青毫无悬念地选了理科,许皓也是学的理科,但他们没能再那么恰好地被分在同一个班。换班那天,她抱着书本从许皓身边经过,强颜欢笑着跟他打招呼。他看起来倒是真的若无其事,拍拍她的头发,微笑着承诺道:“以后我帮你带校服,送到你们班门口,放心吧。”
她那样的神色,仿佛在说: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
沈青一下子笑了,似乎之前的一切纠结都烟消云散。她开心地点点头:“好的!”
那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许皓的确遵守了,可那也似乎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有两次,沈青帮他带了早饭,送到他们班,他兴高采烈地接过去,连声说“谢谢”,看起来和以前并无二致。
但她清楚地知道,无论她想什么样的办法,都没有办法再像从前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陪伴在他身边。
当初她不曾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话,现在久了,更是无从说起。
有时,她甚至会反复地想,反复地问自己,到底许皓对她好,是不是她想多了。
转眼进入高三,高考前夕课业繁重,沈青偶尔经过球场时也极少再看到许皓在三步上篮了。沈青给他写了一张卡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能交到他手上。一直磨蹭到高考结束后,她才跑去约他,说:“我们明天一起去野炊吧。”许皓一口答应下来。
隔天清早,她塞了一背包的食材就出发了。学校门口碰头,许皓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只有他们两个单独行动。
“你没有约别人?我还以为有很多同学呢。”他毫不避讳地问。
她微笑着,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以前的同学分班之后都联系得少了。对了,你打算报考什么大学?”
许皓随口说出两所院校的名字,都和她想去的城市相距甚远。她终于清楚地被提醒着:要分别了。
她故作轻松地拉着他上了车。路上,她听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话。具体有些什么她倒记不得了,反正他一直都在笑,看起来很开心。
她也很开心。
她和他并肩爬到半山腰的位置,找了一块平地坐下。她从背包里一件一件慢吞吞地把吃的东西掏出来摆放整齐,过程中忽然小声地说:“散伙饭,我请你。”
她说完本来是想哈哈大笑的,可望着许皓突然收敛笑意的面容,眼眶一涩。
“别瞎说。”许皓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撕开一包薯片,说:“你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那应该是沈青脑海中记忆最深刻的一个疑问句。她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语成谶。
许皓不懂她的深沉和悲伤,没心没肺地反问道:“怎么不会?”
她偏着头,越过他的侧脸眺望远方,青山绿水间,她忽然大声说:“许皓,我怕上大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帮我带校服了。”
我怕和你分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你那样对我那么好了。
许皓扑哧一声笑了,抢过她的薯片:“你怎么还那么懒啊?”
奇怪,在他眼里,好像时光永远停在了他们坐前后桌的日子,从未走远。
六、我答应你要经常去看你,我一定会做到
一年后的夏天,沈青看到许皓更新了QQ空间。他一口气上传了八十多张照片,那是他出去旅游时拍的。照片上的他一如以往,笑容明朗。他穿了一件蓝白相间的细格衬衫,身边站着一排同学,男生女生都有,笑闹着打成一片。
其中有一张是抓拍。
照片上,许皓正把宽大的外套罩在身旁的女生头顶,他们共同顶着那件外套在风里狂奔,外套之外的世界,是大雨倾盆。
沈青猛然间一颤,整个人像被戳中软肋般。她咬着下唇,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落在键盘上。
她鬼使神差地,明知QQ空间有访客记录,还想装得落落大方,将鼠标滑过去特地为这张照片点了个赞。
没过几分钟,空间提示有新消息,是许皓艾特了她,他说:怎么样?想来玩吧?
她一下子竟怂了。
她不敢回复,不知道可以回复什么。她不知道是要问他还是不问他。当初他就在她身边,她不敢轻易上前一步,如今他们相隔千里,她哪来的自信可以走向他?
沈青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话:怕就怕对方还记得你喜欢吃西红柿炒蛋,却不知麻辣烫早已因为地域的改变成为你现在的最爱。
她一直停在过去,停在四年前,停在许皓还坐在她前桌的时光中,却忘了他们之间分明已经经历过换座位、分班、高考、毕业这诸多分离与变数。
现在,他喜欢什么歌手,爱看什么书,专业成绩如何,她都不知道。
可她还想努力一下。她正重新打开输入框,却猛然之间看到空间消息提醒又多了一条新的,还是许皓发来的。
他见她没回复,也不知怎的心血来潮,补了一条:最近怎么样,老同学?
沈青久久地望着最后三个字,看得眼睛都酸了、痛了。她忽然扭头问上铺的女生:“如果一个人管你叫‘老同学,代表什么?”
“代表他把你当老同学呗,傻瓜。”
她一怔,眼泪胡乱掉在手背上,手机却在这时候突然响了,是未知号码。慌忙中她按下接听键:“喂?”
“你怎么不回我?”竟然是许皓!
沈青感觉自己声音都在颤抖:“我……”
“你来找我玩吗?我带你把最近我去过的地方都玩一遍。”许皓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她的感伤,“周末有空吗?”
“你……约我?”吞吞吐吐了半天,她才把心一横,总算问出这话来。
许皓顿了一下,说:“刚才我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任务是给最想念的人打一个电话,我这才发现我们好久不见了。”
“是啊,久到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还爱不爱吃蛋炒饭,头发是长了还是短了。”沈青有些唏嘘地接话,又猛然回神,“……等等,你刚才说,最想念的人?”
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通话意外中断了。
两分钟后,沈青收到他发来的短信——
我还爱吃蛋炒饭,每隔二十天去一次理发店,喜欢看电影和听歌。我有很多想跟你说的话。我想夏天和你去吃冰,冬天带你去滑雪。大学四年很长,不过,我答应你要经常去看你,我一定会做到。
编辑/颜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