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不及无药可救
2016-10-12
卡门
或许,某一天七羽会倏然离开,正如她的到来。毕竟,他俩是如此相似,在感情里无法忍受天长地久,夸父追日似的追求所谓爱情的感觉。
一、那袭红裙
窗外雷雨交加,噼里啪啦的闪电撕裂了墨黑的天幕,随后雨水倾盆而下。雨水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水流如注,七羽立在落地窗前,宁静的面孔映在铺满雨水的玻璃上,深眸红唇,艳丽依旧,只是眼神儿略显空洞。身着一袭红裙立在窗前的女子怎会不引人注目?
胥远走过去,慢慢靠近,像是猎人逼近猎物,小心翼翼但却又志在必得。“能饮一杯否?”胥远殷勤地递过去一杯红酒,笑得很绅士。七羽回过神儿来,瞥了一眼,念在胥远那张俊秀的脸庞,才冷冷地回了一个单音节,“嗯。”七羽是一枝人群中的玫瑰,红玫瑰,芬芳诱人但浑身长满了刺。恰巧,胥远就喜欢这样带刺的玫瑰。
当音乐响起时,胥远毫不犹豫地牵起七羽的纤纤玉手,“来,别辜负这样的夜。”他在七羽耳边低声呢喃,像是念一个魔咒。可能是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夜让人更加无所顾忌,七羽欲拒还迎地抽出被握的手,用指尖轻划胥远的手心,来来回回。前一瞬间还毫无生气的双眸此刻却摄人心魄地闪着光,这双眸的主人,瞥一眼胥远手指上颇扎眼的婚戒,嘴角上扬,满是不屑。
从喧闹的舞池到酒店椭圆形的真皮床榻,也不过七十三分钟,七羽推开抚在她腰际的胳膊,起身。胥远看着在自己面前慢慢站起的几乎完美的胴体,这是跟简黎全然不同的另一副皮囊,丰腴但凹凸分明。他的双手眷恋不舍地想要追随,刚要触到肤若凝脂的光洁后背,七羽的声音冷不丁地突然响起,“别贪,我们不会再见了。”
毫无感情地说完似乎跟自己毫无干系的那几个字,七羽点起一根烟,坐在窗边的座椅上,慵懒地揉揉长长的卷发,片刻烟雾缭绕中一件件穿好衣服,开门,一袭红裙翩然离去。这个过程一气呵成,她始终没再多看他一眼。
二、故事里的女孩
胥远从酒店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简黎准备好的早饭都已冰凉。胥远长长地叹口气,坐下,闭目,还是那袭红裙。“嗒,嗒,嗒”,不用睁开眼睛也听得出是简黎走来的声音。五年的围城生活,胥远对简黎真的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
她经常穿的女装品牌始终寡淡素雅,她常看的电视节目始终无趣冗长,她穿的拖鞋始终是超市打折的那款,她聊起天来就只有那几个话题……就连她做的菜都觉得少了点料。胥远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觉得像是故事里走出来的女孩,如今却像一杯寡淡的白开水。他每日一杯杯地喝,真的再也品不出来半点味道。
“远,你昨晚又整晚加班应酬了?”简黎的声音软糯糯地响起。
“嗯。”胥远眼睛也不睁地单音节打发她。
胥远听到简黎轻轻的叹息声,然后透过眼睛半睁开的缝隙看到简黎转身慢慢走开,背影渐渐模糊,遥远。
胥远心中莫名升起一团烦闷,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厌恶。厌恶自己还是简黎?简黎还是当初那个简黎,而胥远却早已不是那个痴恋简黎的胥远。胥远睁开眼睛,想要仔细看看就在不远处的简黎,看着看着,眼前身着棉麻白裙的简黎渐渐被一个着红裙的妖娆女子遮挡。直到,简黎一脸忧郁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胥远这才恍然回神儿。
简黎憔悴了,眼角细碎的纹路深深浅浅,颧骨也日益凸显,原本乌黑亮泽的长发却有了泛黄的样子,发量少了。简黎去年时而在耳边嘟囔,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胥远没在意,亦没发现。仿佛今天才一下注意到了简黎的这些变化。眼前这个忧郁寡欢,已有苍老迹象的少妇显然不是胥远心仪的。
曾经的简黎是怎样的?胥远看着在厨房忙活着给自己热饭菜的简黎,眼神儿迷离地回忆。那时简黎总喜欢穿一身雪纺白裙,轻盈盈地飘然欲仙。乌发瀑布似的披在身后,在阳光下闪着光,风起时发丝飞舞,清香盈鼻。胥远总喜欢远远地看着她,观察她的一笑一颦。她静若处子,翻看书籍的模样是他的最爱。因为她纯净素雅,宛如从故事中走出的女孩。
如今呢?简黎依然会穿白裙,依然在周末闲暇时喝茉莉清茶翻看诸子百家。可胥远心中似乎再也爱不起来。
三、爱与不爱
夜晚来临,简黎躺在床上,胥远洗漱完,上床熄灯。简黎瘦小的身体似乎就要抱成一团。胥远迟疑一下,轻轻靠过去,抬起胳膊想要拥住她。胳膊刚触碰到简黎的躯体,就感觉到了身体的战栗。有多久不曾相拥而眠?有多久对旁边二十公分近的身体不再感兴趣?简黎躺在那里蜷缩着,像是受尽冷落的白玫瑰,几近凋零。
胥远心中微酸,紧紧抱住简黎。闭上眼,七羽的红唇深眸却挥之不去。
最终,胥远还是叹口气松开了手臂,转身背对彼此,彻夜无眠。
终于迎来休假。胥远的父母总说要出去看看,简黎积极策划着出行。胥远看着为自己父母忙来忙去的简黎心中有些许感念,遂答应带一家人出游。本以为父母会暂时忘掉当爷爷奶奶的愿望,哪知刚上飞机就开始又一次的生孩子洗脑与反洗脑大战。
胥远不悦,简黎还是两边圆。“你这样累不累?在这儿充什么和事佬,你自己到底有没有主见?”简黎愣了一下,闭眼,叹气,继而睁大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胥远,我想要孩子!”声音不算大,但似乎整个机舱的乘客都听到了。这下换胥远愣住了。
到目的地要飞四个半小时,简黎始终看着窗外,平静的面庞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倒是胥远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焦虑明显写在脸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似的,难熬。
四、所谓辜负
入住酒店的第一个晚上,胥远本打算跟简黎聊聊关于生育孩子的话题。偏偏就在胥远刚牵起简黎微微发凉的手走向咖啡厅的时候,七羽又是一身火红地倏然而至。胥远刚抬头就碰上了那双摄人心魄的双眸,顿时像是魂魄全无,机械地站着,呆呆地望着七羽,嘴角上扬笑得痴迷。然而,这些都是一瞬间的事,胥远迅速调整好自己,准备继续往前走,手依然毫无感情地牵着简黎。
但此刻,简黎循着胥远的眼神儿看了看七羽,又回过头看看胥远,淡然地对七羽说:“我很喜欢你香水的味道,鸢尾花优雅开启前调,玫瑰馥郁感性的芳香随后尽情释放,最后以白麝香的清渺香调完美收笔。那晚他的衬衣上就是这种味道。”说完,朝七羽淡然一笑,七羽却迎上那笑,带着志在必得的快意。简黎甩开胥远兀自前行,背影决然。
胥远回过神儿来,身体前倾,想要奔向简黎。七羽魅惑地笑着,轻轻抬起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麻酥的感觉从后颈传至后背,再到小腹,最后经双腿传至脚尖。胥远沉溺在这男女爱恋的感觉中,无法自拔。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更别说早已无感的简黎。
简黎甚至打算跟胥远生儿育女,此刻却终是被辜负了。
简黎跟二老解释说自己单位有急事,休假泡汤了要早日返程,甚至嘱咐二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急事,胥远顾不上帮他们解决就给自己打电话。这就是简黎,仁慈,可并不顺从,胥远这次判断错误。以为简黎只是耍耍性子,终究还是会跟他现世安好地过一生,即使他同时拥有红裙女子。
五、无法忍受的天长地久
围城走进来不容易,但走出去似乎看起来很简单。简黎竟然三日内处理好了所有,只等胥远签字。胥远本想挽留,尚未开口,简黎冷静地看着他,“胥远,缘分尽了就放手吧。”
终于,简黎消失在了胥远的生活中。原本以为她走后会有很大的一块空洞,需要用悲伤跟悔恨填满,但七羽来了。一切似乎都更充实欢乐了。
很快,他建立起了新的围城。
同样的一日三餐吃出了不同的味道。七羽早晨会赖在床上,索取一个吻,而不是勤快地起床忙碌早餐,反而是胥远殷勤早起准备豆浆油条。午饭各自在公司解决,但胥远总会打电话给七羽,絮絮叨叨地叮嘱营养均衡。晚上更是一切听从七羽的安排,琴声悠扬的西餐厅或者雾气弥漫的酒吧,如何选择,全视七羽的心情而定。
白驹过隙,偶尔被七羽折腾累了,胥远会略带哀伤地想起简黎,她还好吗?她应该更郁郁寡欢了吧,更清瘦了吧。唉。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胥远走到了简黎供职的公司。正是下班时间,人来来往往,不乏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他辜负简黎导致婚姻分崩离析,大家相遇只好尴尬一笑,疾走离去。
终于,简黎从大门口走出来,笑靥如花,身边亦多了一个他。
胥远不觉看得愣住,简黎笑起来真的很美。回过神儿来,胥远颔首,转身离去。回到熟悉的家,没了简黎的家,显得脏乱而又空旷。夜已深,七羽依旧未归。胥远落寞地坐在窗边,如今换他等待一个不回家的人了。
或许,某一天七羽会倏然离开,正如她的到来。毕竟,他俩是如此相似,在感情里无法忍受天长地久,夸父追日似的追求所谓爱情的感觉。
责编/刘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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