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六零

陆小鹿

听说美人六零又要来上海出差，小柔慌忙地来找我。她说：“最近没节制，腰围又大了一圈，六零来了肯定又要骂我了，怎么办呀？”

小柔是前台小姐，六零每次见到她，总重申再重申：“前台是公司的窗口，你得注意保持形象，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柔听得面红耳赤，这潜台词太明显了嘛。

其实，我也烦六零。她每次来，都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N个会议N场面试。在她面前，我必须得把自己武装成一台电脑机器。六零冷不丁会问：“某某店铺上个月完成了多少指标？”你要是结巴了答不上来，想到电脑前去查数据，六零就会说：“你业务不熟吗？”说着说着，她突然又会问，“下午约来应聘的面试者以前做过什么品牌？”

我在六零面前，必须时刻把自己调整到最清醒状态，因为预计不到她突然会问什么问题。所以，她来之前，我就像个应考的孩子一样惴惴不安，不知道能交出一份什么样的考卷。

六零约见新客户时像遇见了老朋友。她先拉扯着和人家谈生活话题，诸如“上海越来越时尚了”，等到人家松懈下来，以为坐在他们对面的是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在话家常，六零才不动声色地切入会议主题，就这么谈笑风生间，把协议给谈妥了。

六零每次来上海，都要求吃不同的餐厅，用她的话说：“出差是件苦差事，所以要好好犒劳自己。”六零吃饭时，很让我怀疑她是否已经饿过几顿了，每道菜上来，她尝一口，就连连赞美：“好吃，好吃！”那一副陶醉满意的样子感染了我，使我觉得吃饭原来也可以如此享受如此快活。

下班后，六零还要我带她去逛店买衣服。她说：“我不要买世界各地都有的大牌，要买你们当地的牌子，最起码是香港没有的牌子，美丽不在于贵贱，在于独一无二。”

不得不承认，六零的气场真是超级强大，那些不起眼不昂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竟然件件绽放华彩。她踩着高跟鞋，披着大卷发，闪着红指甲，站在试衣镜前，自我赞美道：“好看，好看！”我的心头不禁颤了一下，暗地里想，假如我也有六零那么美，该有多好！我想我是有些妒忌和崇拜又漂亮又自信又会过日子的她的。

六零把充实繁忙的日子过成了滋润潇洒的日子，充盈在她身体里最可贵的是对生活和工作求新求美的激情。对了，忘了说，其实六零不叫六零，我和小柔私下里这么叫她，只是因为她今年已经60岁了。

（水云间摘自《莫愁·天下男人》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