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
2016-10-09元浅
元浅
1.凶杀案
你说和死者同病房的于大兵也有可能是凶手?”我冷冷地看了高飞一眼。
高飞嘻皮笑脸地说道:“小鹿姐,勇于大胆假设,是破解高难度案件的强有力手段嘛!”
我们谈论的是市里刚刚发生的一件凶杀案。死者张亮是一个植物人,死状惨不忍睹,下半身被刺得血肉模糊。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方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就是凶手是一名成年男子。而于大兵虽然是一个成年男子,但却同样是一个植物人。
我甩开高飞大步离去,拐到走廊时发现叶慧站在不远处。
叶慧是医院的护工,她慢慢走到我面前,阴沉着一张脸,用冰冷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
“凶手的脸!”叶慧拖长语调,一字一句说道,“死了人那晚,我看到于大兵满身是血,站在洗手间外。”
“于大兵?你没看错?”
这时,叶慧突然打了个寒战,随后朝我绽放出一个笑容:“我也知道他是不能动的植物人,所以一直以为是我眼花了。不过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你,至于是不是幻觉,由你来判断。”
我心里大为震惊,却还是不信叶慧的话——我手上有于大兵最新的体检报告,报告上各项数据显示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数据和叶慧的话,我当然更相信数据。毕竟叶慧自从丈夫和儿子出车祸后,就变成了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古怪女人。
我的电话适时响起,我借着接电话的机会,和她分道扬镳。
“喂,高飞……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高飞在电话里说已经找到凶器,经检验对比,凶器上面残留的指纹属于于大兵。
我立刻让高飞去调走廊附近的监控录像。不久,高飞找到我,告诉我摄像头在案发前一天被人为破坏了。这有点意思了。
高飞一脸得意地告诉我:“我和护士站的小姑娘聊了一个多小时呢,得到一条有用的线索——于大兵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背着他出轨,暗地里和张亮偷情!”
我听得目瞪口呆:“你是说于大兵和妻子的情人,也就是张亮,正巧住在同一间病房?”
“没错,就是这样。”高飞笑嘻嘻地分析道,“这样一来,于大兵杀死者的动机也有了——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着绿油油的帽子啊!”
可我又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于是把叶慧说的告诉了高飞。高飞听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胸有成竹地安慰我:“小鹿姐,你别着急。于大兵如果真的已经恢复正常,那他早晚会主动‘清醒过来,毕竟一个正常人是无法长期伪装成植物人的。”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手机正好响起,我接完电话后不由对高飞刮目相看:“还真让你猜对了,于大兵醒了!”
2.认罪
我和高飞兵分两路,他去查证于大兵和死者之间的恩怨,我则去病房给于大兵录口供。
“你认识死者张亮吗?”我开门见山地询问于大兵。
“认识,他是我妻子的情夫。”
我对于大兵的坦诚颇感意外:“所以你杀了他?”
于大兵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陆警官,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你说我杀了张亮,可有人证物证?”
我面无表情地陈述道:“我们找到了杀人凶器,上面有你的指纹;我们还有目击证人,看到案发当晚你一身是血出现在走廊。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以为于大兵会极力狡辩,谁知他沉默了片刻,竟干脆地认罪了。我问道:“那作案时的血衣呢?”
“扔了。”
“扔在哪里?”
“忘了。”于大兵冲我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我记忆力会间歇性减弱,这是车祸后遗症。”
于大兵一脸坦然,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可我却觉得这一切进行得太过顺利。
“于大兵,你确定对你所陈述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确定。”
“那就在这份笔录上签名吧!”我把笔录放在于大兵面前,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于大兵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接过笔后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在他收笔后,我突然开口质问:“你为什么要撒谎?你不是真正的凶手!你刚刚是用左手削苹果和签名,这证明你是左撇子,但死者身上伤口的位置和深浅程度,证明凶手是用右手杀人。”
我盯着他的双眼逼问道:“一个人认下不是自己所犯的重罪,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维护他人……于律师,你想维护的人是谁呢?”
3.两件凶器
我这一连串质问太过突然,让他面色微变。但他面色很快恢复正常,用右手拿起笔,“唰唰唰”地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反唇相讥道:“如你所见,我左右手都可以写字,所以我并不是左撇子。至于你说我要维护什么人,抱歉,并没有。不过你若是认为我没罪,我自然可以不认罪,这点我可是比谁都乐意。”
于大兵这番话充满挑衅和鄙夷,我顿时被他气得满脸通红!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接通电话:“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高飞的语气有些古怪:“小鹿姐,出现了第二把凶器,上面也同样留有死者的血迹,但这回刀柄上留下的指纹经勘查对比,指向一个叫‘江涛的人。”
我听了高飞那边的最新情况,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断!我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冷不丁地再度出言:“于大兵,你不惜代价也要维护的人是江涛!”
“不是!”于大兵不假思索地矢口否认,“我不认识江涛。”
我一直暗暗观察于大兵,发现他说这句话时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这是一个人极度紧张的表现。这个江涛,很可能就是于大兵想要维护的人。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调查江涛,立刻驱车和高飞会合。我和高飞一碰面,他就发现我脸色有些难看:“小鹿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比包爷爷还黑?”
“车被利器划了。”
高飞闻言绕着我新买的白色凯迪拉克转了一圈,一脸同情地感叹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车十有八九是叶慧划花的。”
“叶慧?”
“嗯,她老公和儿子就是因为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才出的车祸,所以她见到这种车型就会恨得双眼放光,身不由己地破坏车辆。”
我问:“你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知道?”“当然是和小护士们聊天时得知的。”高飞得意洋洋地说。
“别贫嘴了,快说正经事——江涛的地址和背景查到没有?”
高飞把文件递给我,我飞快浏览了一遍,发现江涛原本是一名大学教授,两年前却被诊断出患有攻击性精神疾病,被家属送去174精神病院治疗,至今还在住院治疗。
我立刻驱车前往,向院长提出单独和江涛见面谈话的要求,却遭到主治医生和江太太的联合反对。
我和高飞对视了一眼,立刻强行将江涛从174带走。让我意外的是,我们刚把江涛带回公安局,于大兵就在他的主治医生宋医生的搀扶下赶到,前后只差了一分钟。
“陆警官,对不起,我之前撒谎了。”于大兵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对你提供了假口供,妨碍了司法机关办案,所以前来自首。”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于大兵,觉得他和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时,一旁的宋医生突然开口:“我也是来自首的。”
4.借力
我打开了录音笔,示意宋医生陈述犯罪事实。
“我利用死者的血液,制造了一件假凶器,凶器上江涛的指纹也是我印上去的。”宋医生一脸平静地陈述了自己的犯罪经过,说完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制造假凶器的过程我全都录下来了。”
我拿过手机,和高飞一起反复看了几遍视频,最终判断宋医生所言属实。也就是说江涛和案件并没有任何关联。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你们费尽心力,就是为了让我带出江涛!江涛其实并没有患上精神疾病,他是被江太太强行关进精神病院的。而精神病人想要离开精神病院,必须具有医生和家属的双重签字,你们无法带他离开,所以才会以犯罪的代价借我之力,将他从精神病院带出来。”
宋医生肯定了我的推断。
我问道:“那他为什么会被强行关到精神病院?”
“原因我们并不清楚,我只被允许探视过江涛一次,当时他趁江太太等人不注意,悄悄地用唇语对我说了‘我没疯,救我这五个字。之后,我想尽各种办法都没能把他救出来……直到我们医院发生了命案,凶手又想嫁祸给大兵,我才想出了这么一个铤而走险的办法,和大兵联手借警方之力将江涛救出来。”宋医生说。
我冷哼了一声,道:“江涛的嫌疑的确是洗脱了,可谁说于大兵的嫌疑也洗脱了?”
宋医生再次向我道歉:“抱歉,我之前为了让你们暂时怀疑大兵,隐瞒了一件事——长期丧失自主行为能力的人,肌肉会有必然性萎缩。也就是说植物人转醒后,很长一段时间全身会软绵无力……这点足以证明大兵的清白。”
于大兵适时举起自己的手臂,补充道:“陆警官,我其实真的是左撇子,我仅仅会用右手写自己的名字,因为那是我特意练过的。”
我相信宋医生和于大兵不会撒谎,因为他们说的这些,我只要找几个专家就能验证。那凶手究竟是谁呢?我只能重新把案情再从头到尾捋一遍。
与此同时,江涛也慢慢缓过神来,倾吐出一个害他被强行关进精神病院的秘密。而正是这个秘密中涉及的一个小细节,让我从张亮一案的死胡同里走了出来!
我是在市郊一处陵园堵住叶慧和她的丈夫周勇的:“周勇,你被逮捕了。”原来周勇早就靠着坚强的意志力重新站起来了,却一直掩藏这一点,才会一直被我忽略,直到叶慧变成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周勇直到双手被拷上手铐,还不相信自己已经现形:“你们是怎么查到我身上的?”我指了指叶慧:“是她露出了马脚。”
周勇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叶慧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精心策划的,怎么可能露出马脚?”
“叶慧最大的破绽是她划花了我的车。当年害你出车祸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而死者张亮出交通事故之前开的车,正好也是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我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顺着这个方向仔细一查,果然查出张亮就是害你出车祸的司机。张亮害死了你的儿子,并害你丧失了男性生殖能力,这就是你杀死他,并将他下半身刺得血肉模糊的原因。我们已经从你儿子的坟墓里挖出了凶手所穿的血衣。”
5.尾声
江涛看着铁窗后的宋医生,一脸愧疚:“你们后悔救我吗?”
“不后悔,您从小就资助我和大兵上学,这份善意值得我们回报。” 宋医生的答案十分肯定。
原来,死者张亮是江涛妻子的弟弟。当年张亮驾车,一路开着远光灯,导致周勇同他会车时双眼出现短暂性失明,待他再睁眼时,车已经撞向一辆大货车。
当时江涛坐在张亮的副驾驶上,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他极力劝张亮前去自首,最终却反被“灭口”——张亮是精神科医生,“灭口”的方式就是偷偷给江涛注射致幻药物,再联合姐姐一起诬陷他是精神病人,将他关进精神病院。
这就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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