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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闻迭起再续中美华沙会谈

2016-10-09钱江

湘潮(上半月) 2016年9期
关键词:中国大使馆志成斯托

◎钱江

趣闻迭起再续中美华沙会谈

◎钱江

中美华沙会谈,是世界近代史上罕见的马拉松式两国大使级外交会谈。第135次会谈,是中美两国打破僵局的一次会谈。为促成135次会谈的举行,中美两国特别是两国外交人员之间发生了一些趣味盎然的故事。

★老将出马,雷阳出任驻波兰大使馆临时代办

1967年6月,举行了第133次华沙中美大使级会谈后,中国驻波兰大使王国权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华沙会谈即不能在原级别上进行。但是不久后一架美国军用飞机入侵中国领空,在广西上空被中国空军击落,美方急于了解飞行员下落,就由美国驻波兰大使馆二等秘书泰勒以大使级“会谈秘书”名义约见中国大使馆官员,经批准,中国大使馆二秘骆亦粟在中国大使馆会见了泰勒。此后在华沙会谈中断期间双方就以这种方式保持联系。1968年1月,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临时代办陈东与美国大使进行了第134次会谈,与以前一样毫无结果。

第135次会谈原定在1968年5月29日举行。后来中方认为此时前后越南正在与美国举行巴黎会谈,有必要推迟会谈。美方则希望会谈如期举行,但中国方面不同意,只能作罢。

波兰华沙科学文化宫

没有想到,1969年初春中苏关系出现的紧张局面,使中美华沙大使级会谈又接上了线。当时,美国总统尼克松已从不同渠道向北京递送口信,希望逐步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华沙会谈的问题重新提上了日程。

党的九大结束后,国内局势稍稍稳定。周恩来感到,偌大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有一个黄华在国外当大使是不行的,他决定派出一批大使,把几近停顿的驻各国使馆的工作恢复起来。

一批恢复工作的大使名单很快确定了下来,其中有雷阳的名字,但他不是大使,而是新任驻波兰大使馆临时代办。不过雷阳的资格很老,不久前担任外交部教育司司长,因此周恩来接见即将重新赴任的约10来位大使的时候,雷阳也在座。

雷阳,1920年2月19日出生在陕西省淳化县。上中学时,雷阳参加了进步学生运动,17岁时参加了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1938年3月入党。这年夏天,雷阳中学毕业了,来到延安进入“抗大”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政治干事、组织干事。1941年,雷阳调到淳耀县任县委秘书。从1946年起,他担任关中地委机关报《关中报》总编辑、社长。1949年起,雷阳先后担任中共三原地委宣传部长、西北局宣传处长。

1954年,雷阳到北京,进入外交部工作,这也许与他担任西北局宣传部长期间同时负责外事工作有关。1954年,日内瓦会议举行期间,雷阳被派到广西,担任广西人民政府外事处处长。当时中越关系十分密切,胡志明主席经常来往中国,与雷阳也熟悉了。

1955年,雷阳调任中国驻缅甸大使馆政务参赞,1961年回国任外交部人事司副司长、教育司副司长、司长。1965年,他下乡参加“社会主义教育运动”1年。回北京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如火如荼。雷阳作为外交部派到外国语学院的工作组副组长,到那里搞“文化大革命”。谁知道“派工作组”很快就被认为是刘少奇的一大罪状受到批判,雷阳在劫难逃,被“红卫兵”揪住狠批了一通。好在他的历史无可挑剔,总算平安地回到外交部。

1969年仲春,雷阳被任命为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临时代办,马上就要奉派出国。

★周恩来对雷阳特别叮嘱

临行前,周恩来特意与雷阳面谈了一次。提到华沙会谈,周恩来说:“这次我们的外交代表到那里去,主要是密切注视形势的发展,要看看美国有什么动静,如果有情况就报告。”

在此前后,雷阳阅读了历年来中美大使级华沙会谈的有关材料,细细琢磨周恩来的叮嘱。然后,他带上两位秘书,坐火车经过莫斯科前往华沙赴任。

当时的中国驻波兰大使馆比较冷清,原本有100多人的使馆此时连同雷阳只有14个人,看管着一大片房子。至于华沙会谈的事,仍由二秘骆亦粟与美方保持联系。

雷阳一到华沙,忙着整顿大使馆馆务,熟悉驻华沙外国使团的使节们。雷阳到华沙后不久,美国驻波兰大使小沃尔特•斯托塞尔回国休假,他们两人在华沙基本上没有见过面。

没有想到,回国休假的斯托塞尔受到总统尼克松的召见,要求他在华沙寻找机会秘密接触中国大使,向中方表明美国希望尽快恢复华沙中美大使级会谈。

斯托塞尔很快回到波兰,等待那个“合适的外交场合”。他成了华沙外交使团中最活跃的人士,什么活动都参加,一心想在某次活动中与雷阳迎面相遇。可是,直到雪落华沙,大地皆白,机会还是没有出现。

★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的请帖

1969年12月3日傍晚,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在华沙科学文化宫举行,南斯拉夫驻波兰大使向雷阳发了请帖。当时,随着中苏关系趋向紧张,中国和南斯拉夫的关系却明显缓和了,雷阳和南斯拉夫大使私人关系也不错,因此准备去看看。谁知道就在行前,雷阳接到了阿尔巴尼亚大使发来的请帖,邀请他参加宴会。当时中国和阿尔巴尼亚的关系密切程度远远超过南斯拉夫,雷阳决定应邀前去。那么谁去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呢?雷阳把请柬给了大使馆二秘李举卿和波兰语翻译景志成。

这天的华沙下了大雪,漫天皆白。天气寒冷,本该穿大衣的,李举卿和景志成觉得到衣帽间存取衣物怪麻烦的,加上来去都有汽车,遂在晚饭后轻装而去。

时装表演安排在科学文化宫地下室的舞厅举行。大厅为椭圆形,中间是舞池,四周围起了桌子,上面摆着饮料,来自各国使馆的客人就在桌后落座,观看身着各种时装的男女模特步入舞池表演。李举卿和景志成到达以后就坐在靠近入口处的桌边。这时,景志成突然发现舞池对面坐着一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定睛一看,原来是美国大使馆二秘西蒙思。景志成与西蒙思在正式外交场合见过两次面,两人是熟人。但坐在西蒙思身边的是谁,景志成却不认识。

景志成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举卿。李举卿不认识对面的两人,就对景志成说:“不知道美国人要搞什么鬼?不要理他们,待活动一结束我们就走。”

★波兰语翻译奇遇记

这年,景志成35岁,从事大使馆翻译工作刚好5年。他于1959年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学院俄语系,到外交部后即被选送华沙的波兰大学学习波兰语。从1964年开始,他就在驻波兰大使馆工作了。这些年,正是中美两国对抗不断加剧的时期,加上“文化大革命”兴风作浪,使这位年轻翻译一见美国人就会紧张起来,生怕和他们沾上瓜葛。此时,他没有想到,坐在西蒙思身边的,正是美国驻波兰大使斯托塞尔。

斯托塞尔是有备而来。他判断雷阳可能会参加南斯拉夫时装展览会,就带上专门负责美中会谈事务的西蒙思赶来,想在会场上找一个合适的场合把尼克松致中国领导人的一封信交到雷阳手里。

斯托塞尔不认识到任不久的雷阳,刚刚接手华沙会谈事务的西蒙思也不认识雷阳,不过他认出了中国大使馆的波兰语翻译景志成,由此判断景志成身边的中国官员可能是雷阳,就指给斯托塞尔看。

时装表演在晚上8时许结束后,李举卿和景志成马上起身往回走。当他们走过衣帽间的时候,景志成一眼看到西蒙思和那位年纪稍大些的美国外交官已经在排队取衣服了。原来他们先一步出了表演厅。李举卿、景志成未作理会,径直走了过去,一前一后地上楼梯到地面层去。

正在这时,西蒙思领着斯托塞尔追了过来——显然是连衣服也顾不上取了。西蒙思对走在后面的景志成说:“先生,这是我们的大使。”

景志成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美国人要和他说话!他往前一看,李举卿走得飞快,已经快上到地面层了。景志成听到后面西蒙思的话,放慢了脚步,但是绝对没有停,他一定要使自己保持在李举卿的视线里,以免出现什么说不清楚的事招来政治上的麻烦。

这时,紧跟在西蒙思身后的美国大使斯托塞尔用波兰语对景志成说:“我是美国大使,我想会见你们的代办先生。”

景志成再抬头一看,李举卿已经走出门了,而自己还在楼梯的一半。这里的灯光比较暗,景志成心头一阵紧张,赶紧往前走,要追上李举卿。他一边走一边回答美国大使,说:“我转达。”

这时,斯托塞尔快步赶上来,气喘嘘嘘,坚持用波兰语对景志成说:“最近我在华盛顿见到了尼克松总统,总统说他要和中国进行重大的、具体的会谈。”

待景志成听明白美国大使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走上地面,出门了。李举卿则已迈下台阶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四周没有人,时装表演的观众还没有出来。街上也空荡荡的,没有行人。面对美国大使的执着,景志成又说了一遍:“我转达。”说罢,急急地奔向李举卿。

斯托塞尔不再追赶,他相信他要传递的信息传到了。

景志成钻进汽车,颇有惊魂未定之感,立刻把刚才发生的一幕对李举卿说了。

★周恩来做出的连锁反应

当晚,雷阳参加阿尔巴尼亚大使的宴会回来,听取了李举卿的汇报。美国大使的不寻常举动使雷阳想起了临行前周恩来的嘱咐,他马上召开大使馆临时党委会讨论,然后把美国大使传递的话报回国内。

倒是美国方面反应很快。第二天,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麦克洛斯基在记者招待会上说,昨天,美国大使斯托塞尔在华沙见到了中国大使馆负责华沙会谈事务的官员,向中国方面传递了一份关于会谈的重要信息。在人名上,这位发言人张冠李戴了,但是他说的那个“信息”确实是重要的。

就在12月4日的晚上,美国大使馆的西蒙思给中国大使馆打来电话,指名要找骆亦粟,他在电话里对骆亦粟说:“昨天晚上,我国大使见到了贵国使节,当时有在场的美国记者看到,我国大使将一封信交给了你们。现在我受委托希望证实,这封信你们看到了没有?”

这个电话原话如此。实际上,当时没有任何旁人在场,美国“联络员”意不在此,他只是要确认,要中国大使馆官员传达的信息是否已经报告雷阳?

骆亦粟回答:“我们收到了美国大使的口信。”说完,立即把电话挂上了。

轮到中国方面作出姿态了。12月7日,中国释放了两个美国人,那是在当年2月16日乘一条游艇从香港误入广东珠海海面上的一对美国夫妇鲍德温和唐纳德,他们已被拘留半年多了。10月27日,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马丁曾经致函广东省革命委员会主任刘兴元,询问这两人的情况,并要求传递这两人亲属给他们的信件。中国外交部于11月7日拟了一个报告认为,此举显然是美国政府采取试探我反应的一个新行动,建议接受此事,适时(12月初)释放美二人。12月4日,周恩来就“在华外国人研究处理小组”11月20日关于此事的报告写信给毛泽东和林彪:“经过政治局在京同志商榷,拟同意外交部对释放美国游艇两人的意见,时间定在7日或稍后。”毛泽东即批示:“照办。”于是,那两位美国人回到了香港。

同一天,周恩来看到了驻波兰大使馆发回的报告。对于美国大使的口信,周恩来说:“正好有这个机会,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外交部为此反复向雷阳核实景志成传递的信息。12月8日,外交部指示雷阳,如果美国驻波兰大使要见中国代办,可以会晤。

★中美领导人的相互试探

骆亦粟奉命前往美国驻波兰大使馆西蒙思的办公室,面交一份外交文件。西蒙思看过文件后离开办公室,过了一会儿他返回来说,他很高兴转交这个文件。他还说,12月3日晚美国大使同中国大使馆官员的谈话是“严肃”的,美国重视与中国交流看法。

这实际上是中美两国领导人在相互试探了。

1971年7月9日,基辛格到达北京南苑机场与前来迎接的叶剑英(左二),黄华(左三),翻译冀朝铸(左一)合影

12月10日,骆亦粟与西蒙思通电话,通知他雷阳临时代办希望在次日(即11日)在中国大使馆会见美国大使斯托塞尔。当晚23时许,西蒙思回电话,美国大使同意前来中国大使馆会见中国临时代办。

西蒙思在电话中问得很细致:美国大使乘坐的汽车是从中国大使馆前门进还是走旁门?骆亦粟回答,还是从大门进来,到大使官邸前停下,到时候我们有专人迎接。

12月11日,斯托塞尔的座车朝中国驻波兰大使馆疾驶而来,他的车上没有悬挂美国国旗,这是为了尽量减少外部的注意。在中国使馆人员引导下,他的车停在大使官邸门前,雷阳已在那里迎接。斯托塞尔下车后,雷阳向他表示:“欢迎来中国大使馆作客!”斯托塞尔说:“来到中国大使官邸确实非常高兴。”

斯托塞尔明确表示,美国愿意恢复华沙会谈,希望通过会谈改善两国关系。

雷阳说,我国政府也有同样的意愿,具体问题可以再研究。

这次见面时间很短,主要是双方代表见面,共同表达了希望举行新一轮华沙会谈的愿望。双方初步约定,在不久后的1970年1月8日,举行双方代表第二次会晤,为正式会谈进行准备。

雷阳即将当日会晤斯托塞尔的情况写成报告,发回外交部。

次日,周恩来阅读雷阳的报告后并2份来电一起转呈毛泽东。周恩来在转呈件上写道:“送上我驻波代表接见美大使报告、来电3份,请阅。拟搁一下看看各方反应,再定如何回答。”毛泽东同意了周恩来的意见。

这天晚上8时15分,周恩来会见了巴基斯坦驻华大使凯瑟。谈话中,周恩来说,美苏两国既相互争夺,又相互勾结,争霸世界。现在是超级大国扩军备战,但同时也进行谈判。另一方面,中美之间的关系也在变化,美国大使在华沙向我进行试探,他在南斯拉夫大使馆的时装展览会上同我译员进行了谈话。对美关系,中国的立场一是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一是美国一切武装力量从台湾和台湾海峡地区撤出去。感谢叶海亚·汗总统把中国的立场说得很清楚。

周恩来在谈话中强调,中美华沙会谈,这个渠道本来就存在,不过去年1月8日中断,快两年了,没有用它,但并没有取消。所以,尼克松要用这个渠道,可以直接通过他的大使起用这个渠道,不要迂回曲折耍花招。这个渠道就是用上,效果究竟多大还要看。

在地球的另一边,基辛格就华沙会谈一事对国务卿罗杰斯说,对美中会谈的事,总统要求“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得向(苏联大使)多勃雷宁通报会谈的情况或会谈的内容。如果多勃雷宁问到,我们可以若无其事地回答说,会谈只会涉及双方关心的问题,而没有其他”。

美国国务院指示斯托塞尔,在未来的首次会谈中,不要像通常那样空发怨言,而是要向中国建议,双方互派使者,不仅讨论两国间的分歧,还可以讨论改善双边关系。助理国务卿马歇尔•格林具体指导华沙会谈,他的两名助手——代理助理国务卿温斯罗普•布朗、远东司“亚洲共产党地区”处处长保罗•克莱斯伯格参加了此项工作,后者很快飞往华沙,担任华沙会谈的美方顾问。

1970年1月8日,雷阳前往美国驻波兰大使馆,这也是中国谈判代表第一次进入美国使馆。

雷阳表达的一个重要意图是,这次华沙会谈必须严格保密,特别是要防止苏联截获会谈信息,一定要防止窃听。他还表示,中国方面同意美国的建议,新一轮的华沙会谈可以在双方大使馆轮流举行,而不是像传统的那样在波兰的梅希里维宫举行。否则会谈内容难以保密,苏联有可能立即知晓会谈内容。在保密这一点上,双方意见完全一致。

双方约定,举行第135次华沙会谈的具体时间由双方联络员再行联系。

★第135次中美大使级华沙会谈

从美国大使馆回来,雷阳进行了紧张的会前准备。

首先是决定会谈的地点。从保密需要出发,雷阳经请示外交部同意,决定将这次会谈安排在中国大使馆保密室里举行。这是打破惯例的,因为中国大使馆保密室从来没有接待过外国人,就是中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人人可以进去的。

要说在华沙的中国大使馆,确实很大,算得上华沙面积较大的使馆之一。光是大使馆的中央大厅就可以坐上1000人。中央大厅的南北又各有一个厅,也很大。雷阳决定在南厅举行会谈的“开幕式”。在那里放了两排长桌子,一边4人,大使(代办)、顾问、翻译、速记各一人。对面也相同。这番布置如同谈判真要在那里举行,其实是做给新闻界看的,估计到时候会有100多名记者来到现场采访。

举行会谈前,外交部派来专家,对保密室进行了严密检查。外交部还从“五七干校”火速召回了专门参加华沙会谈的钱永年和叶维贤。

钱永年从1964年起就调到华沙,接替邱应觉担任华沙会谈的翻译。他是苏州人,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学校,1952年到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工作,1959年回国到外交部亚洲司任职。1967年夏天,华沙会谈陷入僵局,钱永年回国参加“文化大革命”。1969年3月,他跟随大队人马到江西上高县的外交部“五七干校”去劳动。这年12月底,他突然接到通知,马上回部里接受任务。待到他赶回北京,见到了负责华沙会谈的后方事务的姚广,才知道华沙会谈出现转机,又要他前去了。不几天,和他搭档的叶维贤也从位于湖南的“五七干校”回到北京。他们两人共同进行了准备。

以往,他们去华沙都是经过莫斯科。这回不同了,为了不使苏联得知情况,钱永年和担任会谈现场记录的叶维贤坐飞机绕道巴黎,在会谈开始前几天赶到华沙。

就在会谈前一天的晚上,有个波兰男孩不知怎么钻进了中国大使馆南厅,那里的一切已经按会谈场所的样子布置好了。大使馆工作人员马上把这个孩子赶了出去。此后很久,人们还在猜测这个男孩的来历。

1970年1月20日,第135次华沙中美大使级会谈在中国驻波兰大使馆举行。美国大使到来后被引入南厅,入座后由蜂拥而来的记者们拍照。几分钟后,记者被请出场外。

这时,雷阳要钱永年对美方翻译说,请你告诉大使,我们在另外一个地方会谈。斯托塞尔一听,面露惊讶之色,马上站了起来。雷阳先行,斯托塞尔随后跟来,他们上了一个楼梯,来到二楼保密室。

会谈马上开始,双方各派4人参加:大使(代办)、顾问、翻译、记录员各一人。雷阳、斯托塞尔都是第一次经历华沙会谈。雷阳回忆说,双方都有点紧张,显得拘束,各自按照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念。

斯托塞尔先发言,他说,美国政府愿意改善同中国的关系,同时并不否认两国政府间存在分歧,并认为应该通过一切努力克服分歧。为此,美国政府准备派一名代表前往北京同中国官员直接讨论或在华盛顿接待中国代表团,就今天他在发言中提到的任何项目或他们可以同意的其他问题进行更彻底的讨论。

中国代办雷阳接下来发言说:我们愿意考虑美国政府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提出的任何意见和建议,从而切实有助于缓和中美之间的紧张局势,并从根本上改善两国之间的关系。他重申,中美之间长期存在争端的关键是台湾问题,中国决不允许任何国家侵占自己的领土。

按照国内发来的讲稿,雷阳又说,对美国政府提出的任何符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有助于从根本上改善中美关系的设想和建议,我们都愿意考虑和谈论,这种讨论可以继续在大使一级上进行,也可以在更高一级进行,或者通过双方同意的其他渠道进行。

雷阳的发言完了,美国大使针对雷阳发言提问,要求中国代办解释一下“更高一级”这句话的含义。

雷阳说:“如果美国政府对此感兴趣的话,你们可以提出方案,也可以在大使级会谈中双方商定方案。”

原来,这句答话是周恩来亲自确定的。周恩来在1月15日审定了外交部拟定的给雷阳的华沙会谈发言稿,他在文件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在我发言后, 美方如重提美与台湾有条约关系,我应答以“美蒋条约”是全中国人民所不承认的;美方如询更高级会谈或其他途径何所指,可答以美国政府如对此感兴趣,可提出方案,也可在大使级会谈中双方商定出方案。

针对雷阳发言中谴责美国在台湾问题上抱着旧观念不放这一点,斯托塞尔讲了几句老话,又说了一句引人注意的话。他说:“有限的美国军事力量在台湾的存在并非对贵国的安全构成威胁。但是我们希望,当亚洲的和平与稳定进一步巩固时,将能够削减我们在台湾的现有设施。”

除了按讲稿发言,以及发言前后的开场白和结束语,中美双方代表没有进行更多交谈。但是有过前几次会谈经历的骆亦粟认为:“这次会谈气氛远较过去会谈缓和。”

会谈结束了,斯托塞尔起身告辞,雷阳将他送到大厅,又通过来路转了出去。各家媒体记者都等在门外。斯托塞尔大使向记者们表态说:“双方商定会谈内容是保密的,但可以指出,这次会谈是在认真的气氛中进行的。”

说罢,斯托塞尔登车而去。

雷阳把斯托塞尔送到大使馆门口,没有出门。钱永年带出了一个文字稿散发给等在门外的记者,上面简短地写着:“中国代办今天下午同美国大使举行了中美大使级第135次会谈,经双方协商,下次会谈日期将另行商定。”

在记者追问下,钱永年说了一句“无可奉告”,就转身回来了。

这次会谈,中国大使馆以茶水招待美国代表,在他们面前的桌面上分别摆了一堆削好的铅笔。这些铅笔都是中国生产的。结果,美国翻译和速记员在离开的时候,把用剩的铅笔全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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