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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仰止

2016-09-30陈剑波

歌剧 2016年5期
关键词:周先生声乐梦想

我最敬爱的恩师周小燕先生,于2016年3月4日凌晨驾鹤西去。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我内心仍然不能接受先生已逝的事实——先生,我最敬爱的先生,您真的就这样走了吗?还记得您亲口对我说,您还要给我上课,还要听听我去意大利学习回来后语言有没有进步。可是,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您怎么就走了呢?您是那么的顽强,总是能创造奇迹,总以为您这次也能一如既往,回到我们身边,回到您钟爱的课堂。

记得最后一次去看您是今年的2月20日,我们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考试初试结束后,我给负责照顾您的小张打电话,说想去看看您,小张说:“先生状况不是很好,不想让你们探望,一是不想打扰先生休息,二是不想让你们看到先生现在的样子而难受。”我对她说:“先生是我的亲人,无论怎么样,我都要去看看她。”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小张为我“开了后门”。我特意去花店买了先生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是我一朵一朵精心为您挑选的,包花的纸也是我特意为您挑选的,我手捧鲜花走进您的病房,看到您那么瘦弱,真的好心疼!我走近您的床边,您努力睁开眼打量着我,小张俯下身趴在您耳旁说:“先生,剑波来看您了,陈剑波……”可是,您虽然心里明白,但嘴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我害怕累着您,轻抚着您的双手只呆了一小会儿就依依不舍地退出了病房。刚出病房大楼,我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往日的点点滴滴就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不断涌现……

成为您的学生是我的梦想

先生,您是我的精神引路者,是您,让我的梦想从此起航。记得初次见到您是在1987年的11月27日,当时正值上海音乐学院60周年校庆。学校组织我们新入学的同学参观学习,我从学校的宣传画册里第一次知道了您的名字和事迹,那时对于我这个来自边远少数民族贫困山区的农村小孩来说,您真的就像神一样遥不可及。因为我学的是民族声乐,算是懵懵懂懂考进这所学校的幸运儿,而您在美声教研室,我们虽不能成为您的门徒,但在每个学习声乐的同学心里,都对您充满着深深的崇拜和爱戴。

与您有近距离的接触,对您有比较真切的感知,是在1988年。当时我从民族班退学,随后考取了我们学校的本科,那届本科只招了六名学生,四个美声,两个民声。其中有个和我一样从四川考来的学美声的老乡,我们被分在了同一个寝室的上下铺,由于都是从普通高中考进来,不仅是老乡,而且还有同样窘迫的家庭经济状况,使我们变成了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他就是后来蜚声中外的男中音歌唱家廖昌永。分给他的老师是罗威,罗老师就是周先生的学生,大二时罗老师要去美国,就把廖昌永托付给周先生,小廖(我们那时的学长和同学们都亲切地这样叫他)就正式成为了周先生的弟子。每个周末我去住在附近的高中同学那聚会,叫小廖一起去,他总是不去,因为他说周先生要求很严,要他流畅朗读意大利文的歌词,所以他要在寝室苦听录音,不然不敢去上课。我下午5点多出门,晚上9点多返回学校,看到小廖还一个人在寝室反复地听录音念歌词。这是我第二次特别想近距离地感受先生,感受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位老师,如何能做到让那么多学生为之着迷,并努力学习。但苦于我和周先生虽然在同一个系,但由于专业不同,所以这个愿望到本科毕业都没能实现。后来,我带着遗憾去四川音乐学院当了一名教师。但在我的心里,想得到先生您的指教成了我一直想实现的愿望和梦想!

我真的成为了您的学生

先生的大爱无疆界,正如《诗经》中所说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而心向往之”。是因为对先生的仰慕和崇敬,我从此开始了追梦的历程。2000年,我通过人才引进调回母校任教,2004年,走近先生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先生作为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学科带头人,对学校民族声乐的演唱和教学倾注了很多的心血。我们民族声乐专业的青年教师定期都会去找您上课,听取您对民族声乐教学的设想和建议。从那时起,我也幸运地成为了您的学生,为了实现这一梦想,我等待了17年。在此我还要特别感谢我当年同一寝室的老乡,现在已是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的廖昌永,是他帮我完成了成为周先生学生的夙愿,当我真正成为周先生的学生后,终于真切地体会和感受到了先生您作为教育家的智慧,作为艺术家的真诚,以及作为母亲的慈爱。

刚开始去您家的那几次,我每次都特别紧张,因为您在我心中的形象实在是太高远了,每次见到您,我的表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很僵硬,无法放松。您为了让我放松,就和我拉家常,还同我说四川话,您开玩笑说:“剑波唱有点四川口音的意大利语,我就给你讲带武汉口音的四川话。”每次上完课,您都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且每次都会把我这个晚辈送到门口。

记得我有一次喉咙不舒服,有点轻微感冒,我就和您说只练一会儿声就好,不能唱歌了。您没有多说话,开始了给我练声,您用您的激情感染了我,使我忘情地投入到歌声中,四条练声曲之后,我的嗓子竟然一点都不哑了,声音还很干净。您就鼓励我唱那首平常不感冒时唱都很吃力的歌剧《蝴蝶夫人》咏叹调“永别了,我爱恋的家”,您耐心地给我讲解主人公复杂的思想感情和矛盾的心理状态,让我沉浸在那个忧伤的故事情境中。我第一次从头到尾地把那首歌曲完整地唱完,唱完后,您不停地给我鼓掌,还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让我得到了极大的鼓励。那堂课上我还唱了《好久没到这方来》《两地曲》等好几首歌曲,一直上了一个半小时。快结束的时候,您半开玩笑地说:“好的歌唱方法是有治疗感冒的功效的,在剑波这可以得到充分的验证。”真的,从此以后,我对感冒时唱歌的心理阴影再也没有了,任何时候都能唱。

在我当学生的那些年里,您的课堂成为我最最放松的课堂,有时还特别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这样我就可以尽快去找先生您上课。在您的激情感染下,我可以尽情地歌唱,您后来也常常把我作为典型的例子讲给后来的师弟师妹们听。

您是我的楷模和榜样

先生对艺术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我终身受用。您家里的那本台历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学生上课的时间安排。记得您去瑞金医院的前一周,还专门为我的两名研究生安排好了上课时间。您知道我的这两名学生要去参加金钟奖比赛,您就让我带他们去上课,您说要看看我最近的教学有没有大的进步。我是那样地充满期待,因为又能听到您的教诲了。学生们也在积极练习,他们希望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展现给先生,因为这不仅仅是专业学习机会,更是您高尚情操和正能量的赐予。他们也像当年的我一样,热切期待着先生您的指引和开启。可是,等待中接到您的电话,得知您因身体不适去医院了。我三次去医院探望您,您还总安慰我说:“剑波,我还欠你的学生两堂课,等我身体养好一点,我安排的第一件事就给你的那两名学生补课!”可是,我却永远等不到那天了,但您对教学的认真和一丝不苟是我们所有教育工作者的楷模和榜样。

3月4日,凌晨1点多,我突然接到涂怡岚老师的电话,当听到您驾鹤西去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相信。我也不忍相信,更不愿去相信,我呆坐在沙发上,心里一直在想:怎么会?怎么会呢?您怎么会真的离开我们?我敬爱的先生,我记得您好多次都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啊!所以我真的不相信……整理好思绪后,我飞奔到了瑞金医院,在医院的走廊上遇到了您的学生顾平、包文茜,还有歌剧中心的韩丽萍和涂怡岚,看到他们红肿的眼睛,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

当我再次来到先生您的遗体旁时,看到您衣服整齐、面容安详,就像平常睡着了一样。我紧握着您的手,您的手里还留有余温,依然是那么地柔软,学生我不忍惊扰您,只能静静肃立在您的身旁。先生,如果没有您思想的照耀,我怎么会绽开那么美好的灵魂之花;先生,如果时光倒流,我多么想再聆听您那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和耳提面命,多么想再次看到您那让人充满力量的灿烂笑容……

在人生的道路上,决定我们成为什么样的人,不是我们的能力,而是我们的选择。有些人会选择安逸,重复原本的生活,而另一些人,会选择不断突破自我,不断塑造新我,不断让自己涅槃重生。而您,永远留给了我们期许和希望。我们的梦想,也正是从您这里开始发轫和升起。

先生,您用大爱浇灌的希望和梦想之花已经播洒全球、竞相开放;先生,您没有真的离开我们,因为您是在时间和空间之外的永恒;您更没有走远,因为还有这么多学生等着您的雨露润泽;先生,您的歌声将永远陪伴您,您的慈爱将与天地永恒、与日月齐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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