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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剧《父女情深》综合征

2016-09-30周凡夫

歌剧 2016年5期
关键词:历史感威尔第歌剧

周凡夫

作为今年香港艺术节重点节目的歌剧,首次搬演到香港舞台的威尔第(G Verdi)三幕歌剧《父女情深》(SimonBoccanegra,一般译为《西蒙·波卡涅拉》),是意大利都灵皇家歌剧院(Teatro Regio Torino)在意大利现代乐坛“顽童”西尔瓦诺·布索堤(SylvanoBussotti,1931-)领导下,于2013年为纪念威尔第200周年诞辰制作的版本。此次搬演到香港舞台的制作由波里尼(Vittorio Borrelli)重排,除了皇家歌剧院带来的乐团、合唱团原班人马外,还特意在香港招募了40多位只演不唱的演员,可谓阵容庞大。

不仅如此,更出乎意料的是,布索堤虽非传统歌剧圈中人,但这个由他独揽导演、布景及服装于一身的制作,基本遵从传统歌剧的制作风格,且并未采用现今具有强烈个性倾向的“导演风格”或“现代手法”。因此,在舞台上呈现的制作,甚至可以说是近年来香港舞台上出现过的歌剧制作中,风格最为传统的——布景、服装都制作得很精细,加上灯光,全都遵循着华丽的大歌剧气派来设计。尽管在第二、第三幕间安排了超过半小时的休息,但仍能给予观众一气呵成、荡气回肠的感觉。在近三小时的超长演出后,演职人员在历久不息的如雷掌声中再三谢幕,这部首次搬上香港舞台的歌剧的强大感染力可见一斑。

史诗性历史感气派

布索堤选择传统写实风格,使观众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部歌剧的背景和意大利的历史具有紧密关系,导演借此加强了该制作的历史感。就这个制作而言,整体的框架设计、风格定位和戏份营造,都集中于史诗性的历史感上,而亲情、爱情、友情都只是构成这“历史记录”的一部分而已。

事实上,波卡涅拉这位历史人物的故事,发生在14世纪的意大利热那亚,歌剧剧情亦根据史实来创作……当年热那亚的服装和建筑,至今仍有详细记录,于是也就得以成就了这个写实的制作。

不仅如此,威尔第的音乐,还对当时的环境——特别是热那亚的大海——进行了精彩的描绘。也正因如此,除了华丽的服装、写实的布景和灯光外,舞台深处不断涌动的波涛,成为了整个制作的一大亮点,甚至在第二幕“共和总督宫邸”的场景,也若隐若现,使得整个制作笼罩在一股不祥的悲剧张力下。

无疑,这种写实手法风格形成的历史感,有助观众的投入,但音乐仍是强大感染力的主要来源。罗贝托·阿巴多(Roberto Abbado)指挥下的乐团,弦乐奏出阴沉的音色,铜管乐更是加强了贵族与平民抗争、政治阴谋层出不穷的深沉历史感;超过80人的合唱团在序幕前的大合唱中营造出紧张的氛围,更发挥了推波助澜的效果,第三幕波卡涅拉死于爱女怀中,合唱在气氛的营造上更为出色。

音乐发挥戏剧功能

这部于1857年在威尼斯首演失败后的歌剧能够“重现人间”,与威尔第在24年后根据博伊托(A.Boito)修改的台本对原作加以修改订很有关系。此剧摈弃了威尔第惯用的分曲结构,改以延绵不绝的音乐来刻画人物性格和心理变化,描写戏剧冲突。可以说音乐完全是为戏剧张力的营造来服务。

为此,这部歌剧对观众的吸引力是“戏”多于音乐(欠缺让人一听难忘的旋律)。幸而这个制作的六位主角,虽非高知名度的歌唱家,但首演夜(2月26日)绝对可用“唱演俱佳”来形容。第一第二两幕的唱段尤为精彩,譬如第一幕男中音福龙塔里(Roberto Frontali)饰演的波卡涅拉的咏叹调“平民们!贵族们!”(Plebe!Patrizi!)及父女相认的二重唱。此外,第二幕波卡涅拉和阿尔多诺的矛盾冲突,身为女儿的阿梅莉亚处于两人夹缝中的强烈的戏剧表现力,可以说也是令这个制作回味无穷的场面之一。

这部歌剧的音乐更多地发挥了戏剧功能,多于展示意大利歌剧美声唱法之美。无论是乐团、合唱,还是各个角色的演唱,都营造了恢宏、深厚的历史感和持续不息的张力,展现了隐含其中的权力争逐和矛盾冲突。为此,第一幕的爱情二重唱,饰演阿尔多诺的男高音乔治·贝鲁吉(Giorgio Berrugi)与饰演玛丽亚的女高音爱丽嘉·格里马迪(Erika Grimaldi)的演唱,更多是在交代情节多于呈现令人难忘的旋律,表现两人相爱时需要面对的忧虑。随后父女相认的二重唱,同样未能发挥感人至深的效果。甚至可以说,第一幕第一场厚重的音乐,是在为下半部作出铺陈;至第二场阿尔多诺将绑架阿梅莉亚(即玛丽亚)的恶人罗伦奇诺(该角色在歌剧中只作了交代,并没有现身舞台)杀死,音乐部分则呈现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强大张力。

可以说威尔第在这部歌剧中放下了追求美好旋律的包袱,尝试新的创作手法,期望音乐能更好地与戏剧结合,将音乐的功能性更好地发挥。奈何当年这种“歌剧美学”却未能获得普遍认同,就如同瓦格纳的歌剧一样(他更刻意改称为“乐剧”)。其实,即使到现在,这种做法也不见得能获得歌剧迷的普遍认同。

先天后天的综合征

其实,威尔第当年创作《父女情深》时,采用了不少“似说话多于似歌唱”的宣叙调。首演失败24年后,威尔第对歌剧进行修订,将宣叙调大量删减,加强咏叹调,但效果仍不及他的三大广受欢迎的、充满旋律优美的咏叹调的大歌剧(《弄臣》《游吟诗人》《茶花女》)。不仅如此,作为构成全剧基调色彩的管弦乐,亦采用厚重及深沉的音色,凡此种种,都旨在增强历史感、真实感。

此外,全剧六位主要演员中只有一位是女性(女高音),五位男性更是男中音及男低音各二,男高音也只有一位,因此在歌唱声音的结构上,亦偏向灰暗低沉!这种灰暗的色调欠缺明丽鲜艳的吸引力,歌唱上更缺乏华丽动人的声音。不仅如此,无论是合唱、重唱,还是独唱的咏叹调,都欠缺让人一听难忘、朗朗上口的旋律(而这恰恰是威尔第三大流行歌剧的“强项”所在)。再加上剧情较复杂,作为男主角波卡涅拉的“女儿”(阿梅莉亚即玛丽亚)和应是其“岳父”(菲耶斯科即安德烈亚)的两位重要角色又各有两个名字,这或许就是《父女情深》这部歌剧一直以来演出机会远低于威尔第三大名歌剧的“先天原因”。

当然,作为“事后孔明”,对这次歌剧《父女情深》受冷遇的情况略作分析。《父女情深》只在香港文化中心大剧院演出三场,总共不到5000张门票,但即使在香港艺术节的品牌效应下,仍未能满座。这不难找到各种后天原因——如都灵皇家歌剧院名气不足(虽然近年来在国际上人气大增);六位主要演员都不是大牌歌唱家,对香港观众来说欠缺知名度(只有原定扮演男主角西蒙·波卡涅拉的男中音乔治·柏迪安较有名气,但最终因病换人)。在这种情况下,所定票价(由首演场的480港元至1480港元,随后的日场及第三场由450港元至1300港元)便让消费者感到定价偏高因而却步;最后,更有人认为歌剧的名字舍弃惯用的姓名音译《西蒙·波卡涅拉》而改用《父女隋深》,更让歌剧迷产生陌生感。或许,这种种先天与后天的原因,都可能会是导致三场未能全满的因素,但也都不易找出确凿证据。或许,这些原因都对票房带来不同的影响。就如同现在不少病因多样却难确诊的病症,我们不妨将之命名为“综合征”吧。

观众反映各有不同

其实,将中文译名“意译”为《父女情深》虽是一个“陌生名字”,但却比原来的译名“西蒙·波卡涅拉更有想象力;但反过来说,这多少改变了这部歌剧的内容重点——只集中在波卡涅拉与女儿玛丽亚(又名阿梅莉亚·格里马迪)从失散到相认的亲情情节的层面上,这便使得原来聚焦于由海盗变身为总督的传奇人物波卡涅拉引申出来的国家之情、爱情、亲情与友情,变得浅薄了。

为此,患有先天性“综合征”的《父女情深》三场演出都有空置座位,也应是可预估到的情况。同样,观后有人大骂、不喜欢,认为没有好听的旋律,威尔第江郎才尽,亦有人大叫“Bravo”,异常感动!至于这次没有走进剧场的人士,是与经典失之交臂,还是没有浪费一个晚上在剧场里?那也难说得准。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威尔第这部应列于其艺术成熟高峰期的歌剧杰作,何时才能再次在香港搬演,将是遥遥无期之事!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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