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约奥运，上海银铜牌的突破

应琛

胜利或出局，本质上都一样，人们习惯用金牌来评判一个运动员的成功。而竞技体育就是这样残酷，绝大部分参赛运动员，并不会与金牌产生直接联系。

不过，正如中国拳击手吕斌意外出局后说的一样：奥运不只是冠军，冠军也不只是奥运。即便没有金牌，也没有奖牌，他们也值得尊敬。

日前，上海市体育局党委书记、局长黄永平在上海奥运健儿凯旋表彰大会上表示，尽管有一些项目没有得到金牌，但成绩也较以往有了很大的提高，实现了中国奥运参赛的成绩突破——

如上海选手黄雪辰、汤梦妮和国家队队友一起，面对占据花样游泳界霸主地位的俄罗斯，以及实力强劲的众多对手，团结协作，敢打敢拼，收获了两枚宝贵的银牌，双人项目创造了中国队奥运会该项目的历史最好成绩，集体项目追平了奥运会历史最佳战绩。上海体育学院培养的胡建关在拳击男子52公斤级上获得第3名。与此同时，一批年轻小将敢打敢拼，经受了磨练。如首次参赛的蹦床运动员高磊在男子个人项目上获得了第3名。体操运动员范忆琳和毛艺在女子团体项目上获得了第3名，均创造了上海选手奥运参赛的最好成绩。

花游历史新高度

26岁的黄雪辰今年是第三次参加奥运会，2008年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她还是花游队里最小的“妹妹”，开赛前一天她甚至紧张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但在里约，黄雪辰她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大姐大”，并同搭档孙文雁拿到了里约奥运会花样游泳双人自由自选银牌，这是中国首次在这个项目获得银牌。

此前由于中国花样游泳队上世纪80年代才刚刚成立，相较欧美国家起步晚，首次参加世锦赛名列11，此后一直徘徊在7-8名，直到2012年伦敦奥运会黄雪辰和刘鸥组合排名第三，获得中国在花游双人项目中的首枚奥运奖牌。

可以说，黄雪辰参与了中国花游团体与双人的全突破，获得了2银2铜的佳绩，有媒体评价她是中国花游的“活历史”。

时间倒退到20年前，黄雪辰最早是在上海市培华学校进行游泳训练，四年之后，在教练的推荐下，她才开始转练花样游泳。按照当时上海花样游泳队教练的说法，一看黄雪辰漂亮的腿型，各方面条件都蛮适合练花游的，便立马将她收下。

上海体育职业学院副院长、游泳运动中心党总支书记邵国民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对黄雪辰也不乏溢美之词：“黄雪辰在身高、体态上，更偏向欧美人，不像东方人那样纤弱，因为这个项目是需要有力量的。而在表演上，她也有欧美选手这种表演的特点在里面。可以说，她是目前除俄罗斯外，国内外公认的世界级的运动员。”

2005年10月，江苏全运会对黄雪辰来说是重大的人生转折点，是她崭露头角的机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成就了黄雪辰日后取得的突破。之后，国家队相中了黄雪辰，随即将其招入。

而2011年的上海世游赛，黄雪辰表演的黑天鹅以96.500分一举摘得个人项目银牌，这是中国队首次在世锦赛上取得奖牌。再之后，黄雪辰在2014年国际游泳联合会年度颁奖典礼上荣获“最佳花样游泳运动员”奖。在这些闪耀的荣光背后，是黄雪辰不懈的坚持和超乎常人的努力与奋斗。

“在训练上，她是追求完美，追求精益求精和追求做到极致的。她不太需要教练管着来完成训练，其实优秀运动员的特点就是在训练上很刻苦。”邵国民告诉记者，对于教练布置的训练任务，黄雪辰不仅会不折不扣地完成，还会主动和教练沟通训练中的问题。

一年前的喀山世锦赛上，黄雪辰/孙文雁和这次奥运会一样，输给了俄罗斯选手伊什琴科/罗马什娜。比赛结束后，黄雪辰便决定退役了。

邵国民分析道，主要是心理上比较疲惫。的确，多年征战造成身体上的伤病，让黄雪辰身心俱疲。世锦赛前，两个手腕的伤病还不断加重，右手伤势已有9年，左手伤势更久，缠了她11年，每天训练结束，黄雪辰就要去医疗室接受针灸治疗，“不能抬起来，抬起来就会抖。吃东西根本用不了筷子。”

黄雪辰曾说：“我们是软性病，比较严重，有肌肉，又有软骨的伤，不像骨折这种硬性病，养养就好。”那时候，每天训练结束，黄雪辰就要去医疗室接受治疗，密密麻麻的一根根针扎在手腕上，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个刺猬。

不过，2016年春节过后，黄雪辰最终还是决定复出，“老带新一直是中国队传统，当初的我也是这样一点点成长起来的。而且有我这样的老队员在，对于花游比赛的评委打分，会有印象优先。”

“当时，黄雪辰在上海游泳中心领导的陪同下，先到了国家队做了各项指标的测试。然后，她就回到上海，开始恢复性训练。”邵国民回忆道，对于离开了赛场小半年的黄雪辰来说，最困难的就是要在一个月内至少减掉十几斤。

为此，国家队教练给了一个原则性的恢复的计划，上海方面负责计划的执行。邵国民表示，上海游泳中心专门配备了7人团队负责黄雪辰的保障：两名中心领导负责资源的协调统筹，水上训练有两个教练，还有专门的一名营养师、一名体能教练，以及运动完后专门的一个康复拉伸老师，“这一切就是为了她能顺利通过国家队的奥运会选拔。”

那个时候，黄雪辰每天先下水训练，之后再进行跑步和力量训练，最后重新回到水里，每天上午和下午训练时间加起来有五六个小时。但大运动量训练后，黄雪辰只能吃一点白水涮菜勉强填一下肚子，就这样，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她减了整整20斤的体重。

在经过艰苦备战后，黄雪辰、孙文雁以优异的表现挺进决赛。获得银牌固然是巨大突破，但是黄雪辰也说：“我们这次的表现主题是欲望，表达对于生活的欲望、渴望。在我们的运动生涯，这方面最直接的体现其实就在金牌上，很大程度上，我们在演绎对金牌的渴望。”

此外，里约奥运会则是22岁的上海花游小将汤梦妮的第一届奥运会。在本次奥运会上汤梦妮同黄雪辰等队员一起在花样游泳集体自由自选比赛中夺得银牌，追平了伦敦奥运会上取得的历史最好成绩。

在邵国民看来，如今汤梦妮已经成为了上海花游的中坚力量，而黄雪辰也找到了自己日后的发展方向，“她现在是我们中心的运动员兼教练，平时也会给小队员示范动作，帮助其他教练一起指导年轻队员。”

同时，邵国民称，花样游泳艺术含量还是相当高的，技术以外的东西，上海也在积极努力，“在艺术表现力方面，上海花游队一直有舞蹈老师和形体老师。每周都会安排形体、站姿和音乐鉴赏等课程。”

在花游的世界，俄罗斯的地位如同中国乒乓球队，几乎俄罗斯队一登场，其他队伍争夺的那枚奖牌只能是银牌。这些年，中国花游的进步很大，当然与俄罗斯还是有差距，想要真的赢一次俄罗斯“王牌”，黄雪辰认为需要在编排上继续取得突破，“在动作的讨巧、编排上，还能再突破一下，完成质量上也还有待提高。”

不是说拿第二就是胜利，只是把能做好的都做好了，把训练中最好的水平展现出来，下场的时候教练说完成得很棒，就是胜利。

目前，两人正在上海积极备战明年将要举行的全运会。

小身材有大能量

北京时间8月10日凌晨，中国女子体操队以全体首次参加奥运会的新人阵容，在里约奥运会女团比赛拿下一枚宝贵的铜牌。为这枚奖牌做出重要贡献的，有两名来自上海的运动员范忆琳和毛艺。

这届女团运动员中，范忆琳是唯一的世锦赛冠军，而除了她和队长商春松外，其他三位姑娘都没有世界大赛经验。女团决赛的高低杠项目中，在队友掉杠的不利形势下，范忆琳没有受到裁判预赛压分的影响，她及时调整，非常漂亮地完成了自己的高低杠。在平衡木上，她依旧发挥稳定。同样的，毛艺在跳马项目中也发挥出色。不过，她在个人强项自由体操中却出现了失误。

“两位小姑娘的表现还是可以的。毛艺在比赛中失误也是意料之中。大赛比得少，比赛中临场调配能力，尤其是心理方面，就会欠缺一点。”上海体操中心主任朱政告诉《新民周刊》记者，毛艺从原本差点放弃比赛，到后来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先参加了世锦赛，再到奥运会，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在朱政看来，毛艺这两年的表现确实有些“速成”的味道。

毛艺与上海体操队的故事，要从2013年全运会开始讲起。作为辽宁和云南合作培养的一名运动员，毛艺在那一年代表云南参加了全运会，云南队整体实力一般，没能进入决赛，毛艺个人也表现平平。

当时，毛艺的启蒙教练，沈阳市体操学校校长张汗侠见证了上海女队强势夺冠的场面。当他看到心灰意冷准备离开赛场的毛艺观看上海队训练时，就对这位不愿放弃体操道路的姑娘说：“你是不是愿意去上海队练练，如果想的话，我想想办法。”

毛艺当时就流泪了，拼命地点头，从内心最深处来说，毛艺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己为之付出巨大的这项运动，于是求着教练一定想办法。

2014年3月，张汗侠通过同为全运会裁判的上海朋友的介绍，向朱政举荐了毛艺，“当时眭禄等一批老队员纷纷退役，说实话，我们正好缺人。所以，我们就决定让毛艺过来看看。”

原本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迎接毛艺的到来，但第一堂训练课一结束，朱政就立即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宝。此后的一年时间，毛艺练得很苦。

“小姑娘很不容易，她也真的非常懂事，十分珍惜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朱政说，“根本就不用教练给她加压，每次训练课都很认真。”

辛勤努力了七个月之后，毛艺的水平突飞猛进，朱政说表示，如果不将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队员送到国家队，将会开始阻碍毛艺的继续成长。

于是，上海体操中心的教练经常会将毛艺训练中的视频发送给国家队的教练看。之后，朱政又想了一个办法，由上海体操中心提出申请，带队伍到北京训练一个月，“让国家队能近距离感受到毛艺的实力。”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毛艺几个跟头一翻，国家队的教练围过来了。全套动作刚结束，体操队总教练黄玉斌当场就把毛艺留下了。“她那会儿什么东西都没带，还是我们后来帮她寄过去的。”朱政略带喜悦地向记者述说起了这段往事。

毛艺果然也没有辜负上海的期望，在国家队刚刚训练半年，就随队拿到了世锦赛团体亚军，进入国家队这个更广阔平台的毛艺此后就像坐上火箭一样一飞冲天，将长时间压抑在体内的潜力彻底爆发了出来。

竞技场虽然一直都是奇迹诞生的温床。但短短两年的时间，一名心灰意冷即将告别职业生涯的体操运动员，居然如同三级跳般地进入国家队直至代表中国参加奥运会，这样的“奇迹”也不常发生。

相比毛艺“火箭般速度”的成长，范忆琳则可以称作是“一步一个脚印”。

朱政说，这么多年下来，教练从来没有一次因为训练和范忆琳红过脸，“她是生怕自己练得不够狠”。

而小姑娘的超人意志，也让朱政频频感叹：“不容易。”

比方说，2011年全国青年锦标赛高低杠决赛前一天，范忆琳突然开始腹泻并伴随高烧，躺在床上都说胡话了。送到医院诊断之后，医生表示必须立即打点滴。令人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小姑娘刚睡醒就吵着闹着要比赛。众所周知，高低杠是危险系数相当高的一个项目，那天范忆琳上场后，教练周世平一直都站在器械边保护，紧张得双手手心里满是汗水。范忆琳最终成功地完成了整套动作，勇夺冠军。

又比如，去年11月，范忆琳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就技惊四座，在世界锦标赛高低杠比赛中，在国际赛场上名不见经传的她发挥出色，勇夺冠军。但在迎来世锦赛冠军的大场面背后，却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辛酸——比赛前一个月，范忆琳的妈妈去世了。对范忆琳而言，这次打击有多沉重可想而知。

回顾历史，上海女子体操选手在奥运会上取得过的最好成绩是眭禄2012年伦敦奥运时的平衡木的亚军。而有上海选手参加的女子团体比赛，也要追溯到第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时的铜牌。朱政表示，本届奥运会上海同时有两名选手入选国家队，“是第一次，也算是一种突破。”

关于未来，朱政建议毛艺能向女子全能发展，“为什么她这次主攻跳马和自由操这两个项目，因为这两个项目正是中国队比较欠缺的，她自己时间又短。但这两个项目美国队又具有绝对的实力，所以在下一届奥运会来之前，现在时间上也来得及了，毛艺在全能上完全可以去突破。”

至于范忆琳，朱政希望，她可以在高低杠和平衡木上进一步突破和提高，已取得更好的成绩。

“除了运动员，我们教练也要改变观念，不能老是控制体重。尤其是毛艺，跳马和自由操两项都需要有较强的腿部力量，不增强腿部肌肉怎么行？”朱政坦言，如果教练的方式方法能够与时俱进，两位姑娘在东京奥运会上，还是能够有不错表现的。

而眼下，两位小姑娘的目标则是在明年的全运会上，帮助上海体操女团实现三连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