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故乡成为一种文学形象
2016-09-29郭力
○郭力
当故乡成为一种文学形象
○郭力
如果以“故乡”来考量当代文学创作,会发现它已不仅是作家叙事的“原型”和“母题”,它还以丰富的文化内涵积淀了一个民族、一方水土、一个家族的精神气韵和生命密码。对于作家而言,故乡是永远滋润内心的创作甘泉。迟子建就是一个特别具有故乡情结的作家,有人评价她用小说构建了一个独特、复杂、诡异而充满魅力的中国北世界。①她的创作成就得益于东北地区的风土人情、地域文化,白山黑水、林海雪原的黑龙江雄浑壮阔的自然地貌,幻化成迟子建笔下浪漫温情的人间童话,她以魅丽的文学想象构建起一座气象万千的北中国,故乡成为她创作的永恒的文学形象。
2015年是迟子建文学创作30年,人常说三十而立,30年的时空流转,迟子建却用始终如一的创作情怀立起了一个大写的文学故乡。如同沈从文的湘西边城,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世界,迟子建的北国诗性而温情,是一个永远具有生命力的丰饶的故乡。成功的作家意味着保持着赤子之心对世界原初的感觉,迟子建从《北极村童话》一路走来,她所有的作品都带有黑土地的生命气象,真正用感官来接近北方大地,寻找到自己的生命之根,寻找到现代人精神家园的原始意象。对于她而言,北方大地绝不是静态存在,而是充盈在心灵中的神秘王国,是她获得生命自由的艺术圣殿。山峦、森林、黑土、白雪是注入她小说的生动气韵和血脉,家乡记忆是辨识她小说最鲜明的美学品质。
一
由于对家乡大自然的热爱,迟子建小说中的自然描写有着生命的温度和油画般立体的色彩。她首先写出的是一个人化的自然,具有鲜活的灵魂和人性的闪光,焕发出北方大地勃勃生机;其次她还描绘出一个诗化的自然,苍茫寂寥而又带有伤怀之美;再次她还塑造了一个神化的自然,天地间万物有灵,萨满的鼓声永远倾述的是北方初民对图腾和神祇的信仰。
阅读迟子建创作,读者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作家对自然的深度体验,是完全敞开心灵对北方大地山川的真实感受,因此她也获得“北方逆行精灵”和“极地之女”的赞誉。故乡对于迟子建的意义究竟有多重要,她告诉读者:“我对童年时所领略到的那种奇异的风景情有独钟,譬如铺天盖地的大雪、轰轰烈烈的晚霞、波光荡漾的河水、开满了花朵的土豆地、被麻雀包围的旧窑厂、秋日雨后出现的像繁星一样多的蘑菇、在雪地上飞驰的雪橇、千年不遇的日全食等等。我对它们是怀有热爱之情的,它们进入我的小说,会使我在写作时洋溢着一股充沛的激情,我甚至觉得,这些风景比人物更有感情和光彩,它们出现在我的笔端,仿佛不是一个个汉字在次第呈现,而是一群在大森林中歌唱的夜莺,它们本身就是艺术。”②迟子建视自然为有生命力的艺术,可以化为人与人相互维系的精神纽带,美丽纯净的自然激发人的生命本质与心灵的颤动,这个充满诗意的自然有时成为作品中人物在迷茫的生存中一个确切的支撑点。《树下》是迟子建的第一部长篇,七斗是作品中的主人公,从少女到女人她的生命历程充满了苦难。小说始于七斗母亲的自杀,终于七斗儿子的死亡。但是全篇并非是死亡本身的沉重过程,作家关注的是人物七斗对苦难命运的自我超越,小说结尾写到七斗“跪在树下,双目微闭,双手合十。她似乎听到了黑龙江解冰的嘎嘎声。在这声音的背后正有马蹄声掠过树梢朝她袭来”③。在生活的狂风暴雨中七斗让自己最终成为一棵生命之树。小说中还有一个对于七斗来说图腾一样的自然存在,是从童年起就不时出现的鄂伦春马队,还有那个永远惊鸿一瞥的白马少年,长长的嘚嘚的马蹄声永远彻响在七斗的生命暗夜中,白马少年的永恒意象是七斗人生迷茫之际的支撑点,破碎的生命因之而有了温爱和柔情。在七斗命运悲苦之际,自然的昭示使她有了超越苦难的坚韧力,以及灵魂轻扬的的生命奇迹。
在迟子建创作中,外化的自然之美化做生活本质的表达,从而使人生诗意化了。她的名篇《亲亲土豆》结尾中大土豆从坟上骨碌碌滚下来,当妻子对着这个大土豆亲昵地说出“你还跟我的脚呀”这句话时,生命连同死亡本身都获得了智性的澄明,自然的神迹让妻子与亡夫不灭的魂灵相通,跨越了生死界限。同样《雾月牛栏》中的结尾,当那头在雾月出生从没见过太阳的牛犊试着迈出第一步,又怕弄疼阳光的时候,迟子建的笔端就流淌出了充沛的诗意,人生会有雾月,但是当小牛犊让明亮的太阳光都能柔软起来时,生活本身就是美的活生生的艺术,获得来自艺术精神的永恒超越。
20世纪90年代的迟子建笔端纯粹而诗意,在自己构建的艺术王国像一个逆行精灵一样飞翔。达到一个作家创作的巅峰,许多神来之笔纷至沓来。对于有自己创作风格又坚守地域特色的作家而言,文化记忆是自然天成的,迟子建此时鲜明的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依循着中国古人的哲学信仰与文学表达方式,从大自然中反观个体,从而保持人与自然对话的童心与灵性。
尽管今天的全球化语境的全面推进很难让一个作家在回望故乡时能够冷静地保持“平常心”,然而迟子建在文学同质化不断加速的当下,始终不改初心。作为文学形象的“故乡”在受到现代文明的影响时,迟子建从来没有有意遮蔽地方性经验和文化,并不迎合这些今天流行的现代文明元素,而是以冷静的警觉态度与现代文明保持一段有效的距离,反而有意强调弱小文化边缘性经验的独特和珍贵,迟子建以自然精神抗拒她的文学故乡被同质化。
最具有说服力的当然是她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它的授奖词十分感人:“迟子建怀着素有的真挚澄澈的心,进入鄂温克人的生活世界,以温情的抒情方式诗意地讲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这段授奖词精辟地指出了鄂温克民族在近代一百年里“被现代化”的悲壮历史。战争、瘟疫、森林砍伐,天灾与人祸让这个弱小民族在自然环境变化与现代文明的步步紧逼之下艰难生存,就像迟子建在本书的后记中提及的失去家园的美国印第安人,成为美国现代文明被“关怀”的一幅活生生的写照,因此迟子建在写一部鄂温克族的最后史诗,当然也是在写一首荡气回肠的挽歌。作品中有读者依然熟悉的自然风景,茂密的原始森林中所有的动物、植物和人本身全部充满了灵性,当迟子建在作品的开篇写下“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多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④,此时的迟子建伴随着文中老妇人充满沧桑的语调,成为行走在大地上的游吟诗人。一切在她的笔下都获得了生命的尊重,也获得了魔性、神性和灵性,这是以山林中自在自为的少数民族的自然灵性,来抗拒所谓现代文明进程的改写,她挖掘出了被现代有意遮蔽的自然崇拜和万物皆有灵的初民文化思想。《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以“自然”的方式呈现拒绝的姿态,从中我们能看见那个有思想愤怒的现代作家迟子建。面对今天森林的过度砍伐和家园的破坏,迟子建笔端饱蘸浓情写出了鄂温克人在逐渐丧失家园的无奈和绝望。因此,这部作品是一部有关现代人的生命寓言,昭示出现代人的命运,我们都是自我放逐而没有了故乡记忆的人。但是迟子建却要以文学的方式保留下一个弱小民族的生命记忆,在文化逐渐趋同并被不断以同一化方式复制的当代,《额尔古纳河右岸》的确富有史诗性品格。
迟子建的自然观是生命与自然的契合,是万物皆有灵性的生命的尊贵,因此她对故乡的自然书写具有充沛的生命力,即使是《额尔古纳河右岸》包括现代人视角的乡愁,也是以中国人对于“故乡”本源意义的坚守,永远不是启蒙立场的现代性对“故乡”的发现和意义建构,而是故乡原本就是山青水秀的永恒存在,这是一个现代作家最为痛彻的现代立场下对文明陷阱的忧思。
二
迟子建创作30年,单就她创造的人物也可以组成一个长长的画廊,这个画廊里没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有小人物群像。迟子建描写的故乡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他们共同组成了北方高寒地带民俗图卷。一个创造诗化自然的作家,人物形象的生命也会发出光彩,因为作家首先把温暖和爱意送给了他们。迟子建的人物是一群生命与自然相契合的人,是在今天的现代世界中拒绝物化的“自然人”,他们的人生可以波澜不惊,但却是静水深流般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小人物的良知道义。迟子建对故乡的深情表达可以视之为情怀,当自然环境与家乡的人相互依托时,迟子建让人也赋有了自然的灵性。
正是这样温暖与爱意的关怀态度,决定了作家打量世界取舍的目光,在庸常人生中见证出精神高贵,于琐碎生活中发现生命精致。她笔下的人物就有了百折不回的神韵,就如同《日落碗窑》中那只经过金色火焰锻造的碗,尽显敦实中的华丽。这样的人物是《晚安玫瑰》中的吉莲娜,房间生机勃勃的花草和圣经陪伴着她的最后时光,陪她走向上帝的怀抱,她最终谅解了自己对继父的复仇;《逝川》中的孤独的老吉喜,当她把村人们送给她的大自然的祝福泪鱼放归逝川时,她也放下了一生的情感恩怨;《秧歌》中美丽倾城的小梳妆因一生渴望爱情明知无望而无悔,因为那是她生命的企盼,她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传说。在庸常琐碎的灰暗生活中发现人性光辉,就像发现生长在泥泽中的芳草,这是一个文学家在面对人世辛酸悲苦时的态度,体现着对人性至善至美的终极关怀。温情中透视苦难,绝望中显出希望,这是迟子建对生活的敬畏和生命的尊重。
在现实的关怀中思考生命自由的境界,是一个深刻的哲学命题,而迟子建关注人之所以为人的深度生命体验,借助于文学的想象与象征的力量,就具有了哲学家穿透生活表象的慧眼,发现天地间生命自由敞开之际人的本真存在。迟子建的作品中有一系列特殊人群,他们是《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的安草儿、《群山之巅》中的安雪儿、《采浆果的人》中的大鲁和二鲁、《疯人院的小磨盘》中的小磨盘、《雾月牛栏》中的宝坠等等。这些人物在现实目光中是疯子、傻子、侏儒,表现出迥异于日常生活的非常态的行为特征,然而作家却在这些特殊人物身上赋予异秉,具有重要的精神价值。他们在文本中表面愚钝背后承载的却是迟子建小说艺术中最闪光处,即作家跨越现实与理想之际的神性之维与诗性之光,也因此超越于世俗常规的道德评价,在貌似不近情理不合人情的怪诞举动中,直逼生命本体,具有了超越现实功利的人生境界。这些人物形象反观出现实中充满世俗欲望的所谓健康的正常人精神本质的鄙陋、自私和贪婪,以及人类自身疯狂的攫取欲望,毁灭自我与他人的愚蠢。《采浆果的人》描写了北方林区金色的秋天给当地人带来的丰厚的馈赠,各色美味多汁的浆果让山林五光十色,也晃乱了淳朴家乡人的眼睛,他们忘了地里的庄稼,而是天天上山采浆果,从城里人那里换来一张张票子,只有村里的傻子大鲁、二鲁兄妹俩收了玉米也收了白菜萝卜,一场大雪覆盖了大地,也惊醒了村民的发财梦,原来他们用浆果换了几张票子损失的是自己这一年地里的收获。迟子建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如同过去民间说书人,在浅显的生活故事中蕴含着生活的哲理,如同《伊索寓言》一样,迟子建借助大鲁、二鲁的形象告诉世人什么是做人的根本,什么是生命中沉甸甸的收获。
这些寓言般的人物像先知一样让尘世发出光辉。《雾月牛栏》中的宝坠可以与初生牛犊卷耳一起沐浴在太阳绽放的光芒中,《雪坝下的新娘》中的刘曲可以看见冰冻的天地中一道湾流如同美丽的新娘侧卧,《疯人院的小磨盘》中的小磨盘可以和精神病人神游在天地之间……迟子建把诗性与灵光这种超越的品质都给了他们,让他们成为物化世界中的“自然人”,天地间有了他们,人生才有了诗意化的深层体验,因为他们的生命是透明的,无所不在的敞亮穿透了晦暗不明的生活,人因此放下了自己也获得了解放。客观上讲这些人物在现实中不会存在,但是艺术能高于生活的原因是艺术家的想象与创造。能借助天赋异禀的人物呈现出生活本质直观的真理,是迟子建“外师造化”的神来之笔。
每当迟子建把她的人物置于天地之间,让这些身有异秉的人成为北方大地的自然之子时,她也在创造一种世界,让灵光与神性转换成可见之物,尽管常人仍然表现为“不见”,但是这些人物的象征意义却永驻象征本身,当他们与自然万物浑然一体神交神游之际,迟子建通过他们让读者重新体认出生命的本真故乡。
三
当代作家在触碰“故乡”这方生命的诺亚方舟时,都会有一种悲壮的审美意识,也可以解读为新世纪文学的忧患意识。贾平凹就曾明确表达过,他要用《秦腔》为故乡立一座碑,从此故乡失去了记忆。作家如实地道出了今天高速现代化节奏下当代人的真实处境,没有了故乡记忆的现代人精神异化疲惫,只能是处于他乡是故乡的大孤独中。在这样的时代语境下,迟子建的故乡书写同样具有现代作家的阐释焦虑,批判的锋芒开始显露,如《额尔古纳河右岸》叙述的鄂温克人失去家园的悲壮,作家传达出现代性本身悖论的警觉与批判。此时的迟子建有关故乡温情的叙事其内在节奏开始变得激越,作家笔端开始凝聚着冷峻。对于迟子建这位创作严肃的作家而言,当代世相越是迷乱,人的欲望越是贲张,而故乡对于文学叙事的意义,就越是作家坚定的立场和情怀。
新世纪文学创作明显能感受出现代知识分子面对现实冲击尴尬的精神状态,甚至是余华《兄弟》那样不能隐忍的反讽戏弄,还有《秦腔》式对农耕社会最后一瞥的挽唱,面对道德溃败文化凋蔽的乡村社会,作家该以怎样的情怀叙述家乡故土,的确是一个终极关怀的形而上的问题。能够首肯的是,迟子建作为现代知识分子感受现代性的忧思时,故乡永远是生命的家园,她从未把他乡认做故乡。新作《群山之巅》依然是北国的山川大地,龙盏镇男男女女的生命故事背后浮出的是人性之谜,在表面俊朗阳刚的个性中体现出北方人的文化心理结构。
《群山之巅》的艺术生命力元气充沛,迟子建调动了30年的写作功力在小小的龙盏镇中凝聚了善与恶、奸与邪、美与丑、罪与罚,她的人物精神特征复杂丰富,小说的色彩跳脱而明亮,音调杂陈而高亢,一个看似矛盾又浑然一体的北中国峭拔多姿的世界。小说开篇的画面,一个屠夫辛七杂拿着火镰对着太阳火点烟,粗鲁的诗意奇妙的组合,这仅仅是小说的一个显示美学基调的细节。而作家严肃的思考却使读者无法轻松,如侏儒安雪儿从一个观云就能预知生死的精灵,转化为双脚牢牢扎根现实土壤中的一个小母亲,而另外一个永远在内心救赎自我灵魂的唐眉,因嫉妒毒傻了大学闺蜜的举动,让这个人物永远漂泊在生命的荒野之上。人性的罪与罚、救与赎是永恒的考验,迟子建用悲悯和宽恕让精灵和折翼天使都回到了凡俗人间,拥有了难能可贵的“平常心”。迟子建在书写人性“罪与罚”这个具有宗教意味的话题时,有关“救与赎”的出路上帝并没有莅临,作家看见的是人性对自我修复的潜力,她相信人的自我并非是要规避痛苦,而是通过清醒的认知承认痛苦才能通往至善的所在,也就是说在《群山之巅》中,她让凡人坐在天使与魔鬼中间,而抉择最终在于人本身。
《群山之巅》的龙盏镇地处北方山脉龙脊之巅,海拔高度隔绝不了世俗的烦恼,现代生活本身就使小镇八面来风,古朴、质拙的生活和优美的自然风光面临着现代气息和生活方式的侵蚀,作品里有杀人在逃的恶棍,有一生被误会的抗战老兵,也有埋藏许多生命秘密的执行法警和殡仪师,这些林林总总各种小人物的命运故事,与群山之巅的龙盏镇的山林、江河等自然风景的描绘相依托时,勾连起带有北方地域色彩的世相百态,但却透视出底层世界一种最为质朴简单认老理的“活法”,这就是是非公道永在人间的民间信条。迟子建在写家乡父老这种自古以来的活法时带有文化自信,而青山不倒绿水长流故乡是其身后永恒的存在,故乡作为精神彼岸终于托起她的“群山之巅”,让她笔下的小人物也有了巍峨的气势。
迟子建多次在创作谈中表达过小人物大历史的创作观念,实际上也是一位优秀的作家在构思长篇小说时,历史价值观的呈现。有抱负有实力的作家都希望自己的小说能够反映出人类共通的命运,因此在塑造人物时都要煞费苦心地写出“这一个”,甚至希望人物命运本身成为历史的镜像。迟子建关于人物的创作观念来自作家对人生深刻的体悟,我们能从她的人物画廊获悉作家的精神境界和情怀。她相信大英雄也会有小人物的情怀,所以不论是题材的大小,还是长、中、短篇的构思,迟子建以透视生命真相的执着和智慧让她的小人物们生命气象蔚然成林,像白桦树一样扎根在北方大地之上。
故乡是诗化的自然,故乡有万千的风情,故乡更是一种说不得画不出的神韵,她是境界,更是做人的根本,当她在迟子建笔下以文学形象伫立起来时,她就已经成为现代人认知自我理解世界的上上根器。世界这么大,作家要把她的故乡安置到哪里?对此,迟子建的回答是:“当我七八岁在北极村生活的时候,我认定世界就是北极村这么大。当我年长以后到过许多地方,见到了更多的人和更绚丽的风景后,我回头来一想,世界其实还是那么大,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北极村。”⑤
(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
①迟子建《群山之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30页。
②迟子建《一滴水可以活多久》[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1年版,第199页。
③迟子建《树下》[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267页。
④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M],北京:北京出版社出版集团,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3页。
⑤迟子建《假如鱼也生有翅膀》[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第2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