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痴陈国源
2016-09-28
张舒窈++宋明
收藏砚台30年,陈国源与众多精美的中华名砚结下不解之缘,也因为深厚的砚缘结下了珍贵的人缘。
1994年,陈国源倾尽家财,把工艺美术大师黎铿的名作 “星湖春晓砚”抱回家,因此与黎铿成为知音。1996年,刚退休的陈国源举办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星湖春晓砚斋”藏品展,吸引了著名书画家启功前来参观,启功对他收藏的砚台赞赏有加,并欣然挥毫“砚林集胜”四个大字。
他曾自诩:“我这辈子干了两件最有意义的事。一是当兵37年,直到1995年从空军政治部退休,军旅生涯算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二是藏砚、悟砚30余年,砚会伴随我走完人生之路,直到进入八宝山为止。”
现在,陈国源每个月领着1万元左右的退休金,这本可以让他过上轻松舒适的晚年生活,但他并不满足于简单平淡的生活,而是持续不断地收藏砚台,研究砚文化,著书立说。面对拮据的生活,他说自己是捧着金饭碗要饭的人。军旅生涯近40载,陈国源的军衔止于大校。刚正的性格让他在部队的仕途并不顺畅,而痴迷的砚台却给了他很多慰藉和人生体悟。他说:“这辈子与砚为伴,没当上将军不遗憾。”
收藏砚台,喜欢最重要
陈国源参军之前,学的是地质专业,参军之后没能从事地质相关的工作,但那份喜欢的心情一直都在。30年前,他与砚台结缘于北京的一次文房四宝展览会,“当时看到各种各样的砚台就很喜欢”。毕竟,砚石作为大自然演进和变化的载体,对热爱地质学的陈国源有天然的吸引力。从此,他便走上了收藏砚台的“不归路”。
地质学专业的基础和好学谦虚的性格,培养了他对砚台的鉴赏力。因此,自收藏之初陈国源就没有走什么弯路。但对于痴迷于收藏砚台的人来说,直路也是一条异常艰辛的坎坷路。
1994年,陈国源全家十几年的积蓄只有3万元,但“星湖春晓砚”当时要5万元,他用光了积蓄,还借了2万元才把砚台抱回家。当时陈国源要承受的除了老伴儿的责备、同事的不解还有邻里的闲言碎语。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很坚定自己做的决定。“星湖春晓砚”抱回家不到3个月,其作者黎铿就提出要以20万元买回去,被陈国源拒绝。黎铿说,他此前结交了那么多朋友,唯独没有喜欢砚台的军人。虽然短短3个月砚台价格涨了3倍,在很多人看来是天降馅饼,但陈国源仍然选择不卖,因为他爱这方砚,舍不得出手。
这么多年,陈国源陆陆续续地收藏现代砚400多方,其中端砚和歙砚占90%。为了出版砚学著作《砚林集胜》《砚台收藏指南》,陈国源陆续出手不到10方砚。虽然家中宝贝无数,但他仍然有不断收藏好砚台的渴望,为了收藏自己心爱的砚台,不惜等上数十载。收藏“蝉形兰亭砚”(澄泥砚)他就整整花了20年。
“我主要收藏石砚,刚开始看到时并没有太重视,但这块砚确实很大气,做工很好。”陈国源每次去北京琉璃厂转悠,都不忘去“安徽四宝堂”那家铺面看看那方“蝉形兰亭砚”。一来二去,一看就是20年。陈国源觉得20年了,每次去看它都在,说明这方砚跟他有缘分。20年过去了,砚台的标价始终是8万元。陈国源仔细跟老板还了价,最后6万元把这方砚抱回了家。
鉴赏砚台,砚各有千秋
在陈国源看来,档次最高的砚台当具备“六名”——四大名砚、名坑、名品(鱼脑冻、天青、青花等)、名师雕刻、名人题名、名家收藏。在他的所有藏品中,“星湖春晓砚”不仅“天生丽质”出自端溪麻子坑,更由大师黎铿雕刻,还有著名书法家启功题名。不仅如此,它还在20世纪80年代成为第一方获得国家科技奖的砚台。可谓各个方面都是“顶配”。
但真正能像“星湖春晓砚”一样各方优点都集齐的砚台毕竟是少数。很多时候,面对一块默默无闻的砚石,藏家需要用自己的火眼金睛看到其潜在的价值,而这就需要收藏家具备很强的鉴赏力。
中华四大名砚,陈国源把精力主要集中在了端砚和歙砚,这两种砚不仅产量丰富,且精品迭出。洮河砚和澄泥砚虽然也不错,但在他看来,洮河砚数量太少;澄泥砚的制作工艺太繁琐,而且最后效果还不如石砚佳。
对于端砚和歙砚,历代文豪、墨客从不吝啬溢美之词。苏东坡曾这样评价歙砚:“然两者相害,发墨者必费笔,不费笔者不退墨,二德难兼。唯歙砚涩不留笔,滑不拒墨,二者德相兼。”
陈国源说:“歙石坚润(硬度在4度左右),佳石轻扣具‘清脆‘金声为好。另外,歙石含有极细微之石英颗粒,因此有经验的藏砚家用手轻轻抚摸佳砚之墨堂能感觉出‘芒峰来。”
相较于歙砚,端砚较为柔嫩(硬度在3~3.5左右)。清吴兰修认为:“石以木声为上,金声、瓦声为下。木声拍拍然,金声铛铛然,瓦声玲玲然;老坑皆作木声,麻子坑佳者亦然,余则否。”陈国源认为,石质与石声是有联系的,凡木声的端石皆为佳石,用手抚摸细腻、娇嫩、滋润,犹如“孩儿面,美人肤”。此外,像翡翠讲究水头一样,端砚很讲究鱼脑冻、天青、青花等石纹,但凡被它们“点缀”的砚石,都会更加名贵。
只是端砚三大名坑封了之后,肇庆斧柯东出来的砚石跟老坑、麻子坑、坑仔岩的砚石有些像,也会有鱼脑冻等石纹,但很多都没有三大名坑的那么名贵。具体来讲,就是鱼脑冻不够透、润、白,有些偏黄。这些都需要收藏家自己的经验和眼力来辨别。
著书立说,不当保管员
在砚界,陈国源一头扎进故纸堆,研究砚文化,并就砚文化发表观点,先后发表文章30多篇,还出版了由启功先生题字的《砚林集胜》,被称为学者型的收藏家。
随着砚台收藏热度不断升温,不乏出版社找到陈国源约书稿。原本跟出版社商量好了出两本《砚台收藏指南》,稿费5.4万元,并且无须承受任何销售压力。但写完两本之后,陈国源发现自己还有很多要讲的内容没讲完。如果要完整表达自己对收藏砚台的理解,就必须出4本书。但出版社要求总共出5000套书,陈国源必须自己承担3000册。打完折也要花费40多万元。
“孩子们都劝我出两本,至少没有压力,可以拿到5.4万元的稿费。”陈国源纠结了两个月,对他来说,出两本书顺顺当当、轻轻松松。但只出两本就留遗憾了。他说:“我已经77岁了,脑子里30多年的很多东西我还没有讲完。砚台再好,如果没有研究,没有著书立说,我充其量只是中华名砚的保管员,我认为书是第一位的,砚台是第二位的。”
为了完成80多万字的书稿,陈国源潜心写了两年。因为不会电脑,他只能手写。完成之后,再找相关的文字录入公司把文稿转化成电子版。就这样,陈国源再一次“拗着”家人干了一件“傻事”。现在,堆在他和儿子家里的除了《砚台收藏指南》,还有40多万元的债务。
不过,陈国源心很宽,并不担心债务问题。他觉得砚台就是最珍贵的财富。随着社会的发展,大众的书写习惯早已偏离了传统的笔墨纸砚,但这并不影响砚台的发展。在陈国源看来,随着时代的变化,砚台的实用价值在不断消解,欣赏价值、艺术价值、历史价值、收藏投资价值等不断提升。他说:“改革开放30多年开采的砚石总量,超过过去所有时代开采量的总和。不仅如此,制砚团队和刻砚家队伍的壮大,也说明了市场对砚台的宠爱。”
“现在,现代砚的价值一直在稳步上升。”他说,“目前,拍卖会一般都拍古砚,某知名拍卖公司的高层曾经跟我讲,只要现代砚的价格上来,就给我办专场拍卖会。”
BM:你对刚入门的砚台收藏者有哪些建议?
C: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喜欢,千万不要附庸风雅。有钱,能收藏几方砚台,这并不代表有文化。如果不能真正欣赏和认识砚石的美,充其量只是中华名砚的保管员。如果真喜欢,想要收到好砚台,需要具备火眼金睛的眼力、舍得投入的财力、破釜沉舟的魄力、卧薪尝胆的毅力、始终不渝的精力、百折不挠的体力。当然也需要跋山涉水找好砚,深入书海探砚源。俗话说,好事多磨,想收好东西,光有好眼力和雄厚的财力远远不够,精力、体力、毅力和魄力都缺一不可。
BM:现代砚的市场表现如何?
C:虽然砚石的实用价值不断被稀释,但砚文化和砚台收藏在不断兴旺。有数据统计,近30年开采砚石的总量是唐代到清代砚石开采总量的几倍甚至几十倍,制砚队伍也越来越庞大。这说明市场需求巨大。四大名砚经过长时间的开采,产量越来越少,精品越来越少。端砚的三大名坑都已经封了。除了四大名砚,现在苴却砚、松花砚、易水砚、红丝砚也越来越受欢迎。
BM:收藏30年来,你对收藏有怎样的理解?
C:收藏要敢于碰硬,知难而进。37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我“永不服输,从不言败”的性格;而30年来走上藏砚之道,又使我体会到要继承和发展中华砚文化,就要尊重历史,尊敬权威,学习名著。然而要发展、发扬砚文化,还要有“挑战”历史,“挑战”权威,“挑战” 名著的勇气,要用辩证的理念和实践的精神来检验它们,克服其局限性和不足。我认为,这才是收藏的重要意义。
BM:在收藏这条路上,你走过哪些弯路?
C:总体上,没有走什么弯路。我最大的优点是谦虚谨慎,扎扎实实地学习,永不自满。收藏30年来,我从一开始就很注意砚台的鉴赏(甄别)、历史价值和学术研究,这些培养了我对砚台的鉴赏力。我也很讲诚信,这么多年,一直负债收藏砚台,但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如果没有信用,借款不是那么容易的。另外,要会做人。因为对我做人的认可,私交甚好的卖砚人,宁愿走远一点,价格低一些,也要把砚台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