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ISIS成了推特大V,如何应对?
2016-09-27
近期,法国尼斯和德国巴伐利亚州接连发生了两起袭击案,相较于案件本身,人们更担心这些案件所呈现的恐怖袭击新形态—随机性和草根性。与沙尔利周刊与巴塔克兰剧院枪击案的主犯多是接受过中东地区极端武装分子训练、并曾多次往返于欧洲与中东地区的“专业人士”不同,今年这两起恐怖袭击的实施者—无论是尼斯撞车事件的凶手突尼斯裔货柜司机穆罕默德·布哈勒还是制造巴伐利亚州列车袭击案的17岁阿富汗籍难民都是没有恐怖组织案底,而是经过了迅速极端化的“新手”。至于他们的作案工具—卡车和斧头,平凡到让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回顾近十年的历次恐怖袭击可以看出,恐怖袭击的方式逐渐由有组织、大规模的袭击变为“独狼式”袭击,而今年在欧洲愈发频繁的恐怖事件则显示,即使是独狼式袭击,其形态也在变得更加“草根化”—你甚至不需要从恐怖组织获得弹药与指导以及任何计划或训练,只需驾车撞向人群即可造成大规模伤亡。这种形态的恐怖袭击表明,技能已经不再是恐袭的准入门槛,重要的是被极端化的这一过程。
透过以“伊斯兰国”为代表的恐怖组织所掌握的具有相当水准的媒介运用技术与理念,特定少数族裔人群一旦接触了这些媒介,就可以迅速地“就地归化、就地学习、就地策划、就地实施”,人们无须再像过去那样投入大量成本亲自前往恐怖分子大本营进行长达数年的训练与学习。这导致了新形态的恐怖袭击较有组织袭击更难预测,因为中间环节的减少导致策划过程中信息泄露的可能性显著变小。
当我们认真审视德国和法国发生的恐怖袭击,我们对两国的安全和情报部门甚至有些不忍苛责。去年巴黎遭遇两次恐怖袭击以来法国当局已经部署了大规模部队并大幅增加情报人员以监控出现在嫌疑人名单上的人士,此外,法国当局甚至推出了一款可以提示恐袭预警的手机应用。而德国火车砍人案的凶手仅仅在几天前,还被认为是一个温和、内向,未成年时就来到德国的普通阿富汗难民,他几乎在一夜之内经历了极端化和暴力化,实在想不到有任何方法,来预测他的恐怖主义行为,更别说采取有效的方式进行反制。
厦门大学传播学教授邹振东指出,“伊斯兰国”并非一个简单的会使用社交网络的恐怖组织,而是一个由恐怖主义建构而成的媒介组织。“伊斯兰国”通过制造色调搭配、字体设置与视频剪辑均具有高度美学水准的工业化文化产品,并在这些文化产品中打造出具有“神圣化”效应的视觉及思想武器,以此吸引那些原本生活在欧洲的潜在极端分子。美国《国家评论》杂志撰文指出,恐怖组织以诸如提供暴力、色情美学产品的新型传播手段来为西方社会中的“失意者”提供心理宣泄和慰藉以此作为吸引这些人加入“圣战”的第一步。同时,每当推特封掉一批“伊斯兰国”账号之后马上就会出来更多的账号,这样的网络资讯自由为恐怖组织提供了“网络训练营”。
对付这种新型恐怖分子至关重要的不是如何向叙利亚发射更多的导弹,而是如遏止更多的人接受极端主义的媒介资讯。然而,涉及到言论传播自由和公权力边界的议题总是一个充满争议且较难有实际行动的领域;此外,饱受新型恐怖袭击之痛的欧洲国家如何说服自己以及自己的美国盟友加强对由美国科技公司运营的社交网络进行更有效的监管亦将是一个现实的难题。社交媒体推特已经宣布其公司技术部门在去年封禁了125000个与恐怖主义宣传有关的账号。
然而,这一行为也引起了不少关于言论自由权利的争议;此外亦有不少人士声称这种办法在严重损害言论自由的同时并不能达到效果。根据布鲁金斯学会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虽然有人声称禁言与封号无效,但这类言论多是来自基于小样本分析的误导性数据;事实上支持“伊斯兰国”的推特账号平均粉丝数量均在1000人以上,这一数字远远高于普通账号——足见这类极端宣传手段的受欢迎程度。
既然恐袭威胁的来源已经日趋草根与广泛、既然现有的思维模式已经无法找到有效的解决手段,或许欧洲人在无处不在且日益频繁的死亡威胁面前会不得不开始艰难地于疑虑中尝试突破一些思维“条框”。各国应该在文化传播的手段上花更多的力气,武力可以消灭恐怖组织,但是无法消灭恐怖媒介乃至恐怖思想——消灭媒介就要使用媒介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