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与亚太安全新秩序
2016-09-27何亚非
文|何亚非
“一带一路”与亚太安全新秩序
文|何亚非
要顺利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亚太地区和平、稳定的安全环境是必不可少的,是各方合作的基础。然而,当前在地缘政治的影响下,亚太安全形势趋于复杂、敏感,建立亚太新安全秩序任重而道远。
2016年7月24日,第49届东盟外长会议开幕式在老挝首都万象举行。图为东盟轮值主席国老挝总理通伦与东盟十国外长及东盟秘书长黎良明在开幕式上合影
中国提出以“共商、共建、共享”精神建设“一带一路”,得到沿线国家的欢迎和积极响应。2015年,中国与“一带一路”相关国家贸易额达到9955亿美元,占中国对外贸易的25.1%。同年,中国企业对“一带一路”国家直接投资148.2亿美元,这些国家对华投资84.6亿美元,分别同比增长18.2%和23.8%。2016年将是“一带一路”倡议得到实质性推进的一年,合作成果将更多惠及沿线各国人民。
要顺利推进“一带一路”建设,亚太地区和平、稳定的安全环境是必不可少的,是各方合作的基础。然而,当前在地缘政治的影响下,亚太安全形势趋于复杂、敏感,建立亚太新安全秩序任重而道远。
亚太安全局势问题及原因
总的看,目前亚太安全形势“混乱”和“失序”上升,不确定性和风险增大。近来南海局势持续紧张、美韩决定在韩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都反映了地缘政治导致的安全形势恶化,不能不引起我们高度关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亚太安全出现目前这种下滑趋势并非偶然,主要是因为:
一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下推行的亚太安全政策进一步强化了以美国为核心,与日本、菲律宾、澳大利亚等双边军事同盟关系,破坏了地区战略平衡,激化了地缘政治的矛盾以及主权和海洋权益的争端,打破了亚太安全形势相对稳定的现状。
最近,美《外交》杂志刊登了芝加哥大学教授米尔斯海默的文章,题为《离岸平衡的经纬》,详细地阐述了美国的全球战略及做法。其中明确点出,在欧洲要制约俄罗斯,而在亚洲就是要“平衡”中国的崛起,以防止中国成为挑战美国主导地位的“地区霸权国家”。
其实,自冷战结束以后,美国以新保守主义思想及其“进攻性现实主义”理论指导亚太政策,核心就是应对中国的崛起,“离岸平衡”战略是其基本方针。冷战一结束,美国就有在亚洲建立“小北约”的考虑。而2001年“9.11”恐怖袭击迫使美国调整对外战略,把重点转移到全球“反恐战”上,美国亚太政策也由此暂时偏离了既定轨道。
2009年初奥巴马总统入主白宫后,美国迫于内外政策受挫,进入“战略收缩期”,开始再次调整对外战略的重点,先是“义无反顾”地结束了伊拉克战争,并确定了从阿富汗撤军的时间表。2010年前后,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洲”和“亚太再平衡”战略,是美亚太政策的“回归”,其目的十分清晰,依然是防止中国发展壮大对美在亚太和全球霸主地位构成挑战和“威胁”。
美国近来直接插手介入南海问题,炫耀武力,支持菲律宾等搞国际仲裁的政治闹剧。同时,美国最近与韩国决定在韩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明显将破坏地区战略平衡,并使朝鲜半岛核问题的和平解决雪上加霜,更加困难重重。
当然,2017年2月不管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入主白宫,美新政府都面临一个选择,即是拥抱孤立主义还是继续充当“世界警察”。美国历史上有孤立主义传统,每当美国对外战略遭受挫折,其外交政策都会向孤立主义回摆。然而,如今各国经济与安全相互依存日益紧密,美要重走孤立主义的道路既不现实,也很难。而且,不管美国做何选择,其对亚太安全战略不会改变,将继续强化现有以美国军事同盟为基础的亚太安全架构。中国对此不应抱任何幻想。
二是日本安倍政府选择走与中国“较劲”和依靠军事实现强国梦的道路,以达到“正常化大国”和重新恢复地区主导权的目标。这与美“亚太再平衡”战略遥相呼应,双方各有所图,已经对地区安全形势恶化产生了较大负面影响。
日本执意“颠覆”二战后确立的雅尔塔体系和东亚秩序,不愿正视发动战争的历史罪行,已经加深了与亚洲邻国的矛盾,也损害了日本自身的利益。现在日本不仅在涉及主权争议的东海和钓鱼岛问题上顽固坚持对抗立场,还与美国联手直接介入南海事务,支持菲律宾等国将南海问题国际化,并在南海参加联合巡航等,严重影响亚太安全与稳定,也不利于地区安全新秩序的构建。
三是由于上述原因等,东亚现有安全架构与区域经济发展大框架背道而驰的现象更加突出,即“经济发展依靠中国、安全上依靠美国”。
2016年7月26日,中国外交部长王毅在老挝万象东亚合作系列外长会议上表示中国同东盟国家专门发表了全面有效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的联合声明
美国历史上有孤立主义传统,每当美国对外战略遭受挫折,其外交政策都会向孤立主义回摆。然而,如今各国经济与安全相互依存日益紧密,美要重走孤立主义的道路既不现实,也很难。
包括东盟在内的中国周边邻国从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和长期睦邻友好政策中分享了中国发展实实在在的“红利”,这是互利双赢的大好事。中国领导人提出了建立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和“共商、共建、共享”,以及“一带一路”的倡议,多次表示中国欢迎其他国家尤其是邻国搭乘中国发展的“便车”。但是美日积极推行的亚太安全战略和地区安全架构却依然建立在以美国为中心的军事同盟基础之上,与全球化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相互合作势头格格不入。
我们看到,中国与东盟的自贸区建设硕果累累,在“黄金十年”后现在进入“钻石十年”,预计到2020年双边贸易额将达到1万亿美元,新增双边投资将超过1500亿美元。但是,部分东盟国家与中国关于南海岛礁的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在美、日支持下却在激化,这显然不利于互利共赢的双边经贸合作。
如果上述情况不能得到遏制和纠正,亚太安全形势就会持续“混乱”,安全风险会不断积聚,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会遭遇“顶头风”,“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也会增加难度。
构建亚太新秩序需各方努力
中国将继续坚持走和平发展的道路,希望亚太地区能建立长期和平、稳定的安全环境和秩序。安全与发展相辅相成,中国和亚太各国的可持续发展都需要和平、稳定的安全环境。亚太是世界经济增长强劲的火车头,各国需要排除障碍,克服地缘政治干扰,建立以共同安全、合作安全为指导原则的亚太新安全秩序。这也将为“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和落地创造良好的政治和安全环境。
为实现这样的目标,构建亚太安全新秩序,需要各方在以下方面共同努力:
第一,中美就亚太安全形势目前存在的问题和如何构建各方均能接受的地区新安全秩序展开深入、坦诚的讨论,争取达成有利于地区稳定、防止冲突的战略稳定框架,并以实际行动逐步增进相互信任,推进地区安全秩序的重塑。
美多次明确表示,希望在亚太建立“基于规则的地区安全体系”,中国能在该体系内发挥作用。那么,基于什么规则、谁来制订这些规则,就成为关键和必须回答的问题。如果仍然是以美军事同盟为核心的安全规则,而这样的规则不仅把中国排除在外,还以中国为目标,怎么可能期待中国无原则地接受这种歧视性、排他性的安全规则和安全秩序呢?
因此,建立共同安全、合作安全的地区安全规则和秩序,就先要把规则问题讲清楚,而且地区各国对规则制订应有平等的发言权。这是时代的潮流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基本要求,也是亚太经济一体化和推进“一带一路”等区域合作新倡议的基础。
第二,和平与发展始终是时代的主题曲。建立以共同安全、合作安全为基石的亚太安全新秩序对于维护和巩固地区和平、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十分重要。这里有机制、时间和诚意三个要素。
首先是机制问题。亚太现在有亚太经合组织、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等众多区域组织,究竟哪个机制适合讨论和构建地区安全新规则和新秩序需要深入研究。如果需要“另起炉灶”,更需要各方充分协商、深入思考。关键是这个机制能给各方提供平等对话的合适平台,能够为区域经济发展与合作提供安全保障。
2016年7月17日,北京,第五届世界和平论坛召开“前外长对亚洲安全的看法”主旨大会
2016年7月17日,北京,第五届世界和平论坛。哈萨克斯坦国防部军事战略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员斯韦特兰娜(右)谈“一带一路”的合作
建立共同安全、合作安全的地区安全规则和秩序,就先要把规则问题讲清楚,而且地区各国对规则制订应有平等的发言权。这是时代的潮流和国际关系民主化的基本要求,也是亚太经济一体化和推进“一带一路”等区域合作新倡议的基础。
其次是时间。建立新安全规则和秩序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充分、深入的对话、协商与谈判,以体现各方的共同利益。亚太政治、经济、安全和文化情况相当复杂,尤其是安全领域存在多种秩序和安排。
现在首当其冲是给地区紧张局势降温,利用现有危机管控等机制,防止小冲突演变成危机,危及地区安全。同时,不要做任何破坏地区战略平衡的事情,如在中国的邻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等。除此以外,各国还需要平行采取建立信任措施,为建立地区新安全秩序创造条件,为深化经贸合作、就“一带一路”倡议进行深度合作创造条件。
再则是诚意。这是谈判和建立信任的基础,是检验各方对建立公正、合理的地区安全新秩序是否有意愿和决心的尺子。诚意需要体现在现实的行动上,光空谈并不能解决问题。
第三,稳妥处理南海问题,以“双轨思路”寻求缓解紧张局势,就主权和海洋权益争端展开和平谈判,以共同安全、合作安全的新安全理念来解决美国在东亚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将危及地区战略平衡问题,是当前紧迫的安全挑战,需要有关方面以地区和平与发展大局为重,采取积极行动,而不是相反。
“一带一路”是中国提出的全新国际合作思路和模式,也是对区域治理乃至全球治理的创新贡献,其落实将给沿线和相关国家带来文化融合、政治稳定、经济发展,促进区域一体化进程和地区的整体安全。然而,这一倡议需要稳定的地区安全环境、公正和合理的地区安全秩序,两者密不可分。
何亚非 中国外交部原副部长、国务院侨办原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