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
2016-09-22娄喜雨
娄喜雨
“姐,那套小户最少值20万。”
“姐,不要怕,将那个小狐狸精赶出去,房子一得手就将它卖了!”
腊月初八上午,陈丽月一行4人坐在第19号车厢的一个格里。火车一路向南呼啸着。房屋、田野、树林……一点点向后退去。
三个月前,丈夫叶国柱因为侄子结婚便赶了回来。在当晚的酒宴上他喝高了,回家一上床便睡了。翌晨,她发现他脸色白得疹人,一摸手,手是冷的;伸手一探鼻息,什么也没有。忙慌慌张张跑出去。很快,她叫动了整整一个屋落里的人。一会儿,村医赶了过来。他看了看,轻轻地说:
“人,早就走了。”
人走了,还剩下什么呢?
除了总公司的2万元,便是一部价值三千多元的手机。手机一直开着。每逢来电,她都把对方当作丈夫的生前好友。
奇怪!在丈夫走后的第三天,一个叫“大宝宝”的女人一听到她的声音便掐了。
“大宝宝”排在手机电话簿上首位。
“大宝宝”?
待一切消停下来后,她才悄悄向一位与丈夫同在一个城市的远房表弟打探。对方支支吾吾着,道出一个惊天秘密——在S市,他又成了一个家,“大宝宝”便是那女人。那女人叫田小娴,贵州人,26岁。她本是一家饭店服务员,他常去那吃饭,一来二去便搭上了……
陈丽月听罢,整整几天不自在。慢慢的,还是平静下来。
唉,自己在家敬老带小,而你在外……
丈夫每每回家,也曾开过玩笑,但她不知就里。她能体谅男人在外的不易,所以想得开——外面是花花世界,只要你摆得平就行,但顶好不要让我发现!孰料,玩笑成真。
唉,怪自己粗心了。
一年三节,匆匆来,匆匆去。每当她提出一起去看看时,他总是说:
“那个城市,除了一个破公园,没有什么可玩的。”
“哎呀,那里也不好住,去干吗?”
就这样,一拖再拖,直至睡进棺材里。
那晚,她悄悄回家,与妹妹合计。妹妹与妹夫在城里开发区开店,现已有房有车,眼里只有钱!果然,妹妹喜出望外,说无论如何要挣得那套儿房产!两个弟弟跟着呼应。妹妹提出:事成后,我们三个只要房款的五分之一!她急了,说:“随你们吧,到时给一半都行!”
两个月后,她与田小娴在S市某区法院审判大厅见面了。田小娴身材小巧,但一脸憔悴。陈丽月本想骂几句出出气,但见对方很乖巧,还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大姐”,于是将拟好的措辞全忘掉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能全怪她一个人?
在举证质证环节,田小娴平静如水,说了与叶国柱相识相爱成家的过程,并出示了写有“叶继”的房产证。她的叙述,仿佛一段平常的爱情故事——一个来自贵州穷困山区的女孩,在母亲住院时,是叶大哥顶了一把力;后来,自己患了急性阑尾炎,又是叶大哥顶了一把力……于是,年龄悬殊的他们走到了一起。
陈丽月的律师,一位秃了顶的中年男人为她激烈地争论着;而被告的律师,一位戴着眼镜的青年,也一直在据理力争。她一直围着家转,只知道养鸡养猪种地。面对满耳里那么多条文,有点茫然。正在云里雾里时,只听一声锤响,方才回过神来。
什么,结束了?
不经意的一转头,她瞥见了那双充满哀愁的眼神。田小娴想向她说什么,但被那律师拽了一下。很快,那边一行人消失在门外。
“走吧,审判结束了!”
妹妹拽着她走出大厅。在路上,她才知道败诉了,可是心里一点也没有不愉快的感觉。
回到宾馆,得到通知的两个弟弟已经收拾好行李。妹妹不时地打着电话,之后与两个弟弟热烈地讨论着。很快,双方都静了下来。
“我真不服!”妹妹说。
“挣到手,就是20万!”妹妹又冒出一句。
见姐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再次帮她拨拉着算盘,说:“我想上诉!”
“上树?”她一惊。
两个弟弟相视而笑。
“不是上树,是上诉!”大弟说。
静了静,她舒了一口气说:“算了吧!”
“打官司就这样,你不能嫌麻烦。”
“那女人也很可怜,还带着孩子。娘儿俩若没地方住,岂不要流浪街头?”
回到家,休息两日,生活又回到旧辙里,只不过一个经常与她手机联系的人已经永远睡着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那座靠近自家田块的新坟,现已与旁边的坟融在一起。她每每经过,若发现牛屎便随手将其铲起甩到田里。
“这是哪家牛干的啊,我家老公可是特爱干净的。”
若有所思时,便向那边笑一笑:
“死鬼,你活着时不在我身边,在外还搞了女人,现在好了,你走不掉了,天天都要陪着我!”
“没想到吧,你终究要陪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