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王皮戏”传承及发展思考
2016-09-22侯延爽
侯延爽
(1.天津大学 教育学院,天津 300072;2.济南大学 音乐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历史研究
山东“王皮戏”传承及发展思考
侯延爽1,2
(1.天津大学 教育学院,天津 300072;2.济南大学 音乐学院,山东 济南 250022)
在国家支持地方戏曲文化发展的背景下,王皮戏作为山东县域文化的一个小戏种,生存及发展处境岌岌可危。通过实地调研、查阅史料等方法,本文梳理出王皮戏不同历史时期的特点,勾画出王皮戏的基本传承路径:由平阴传向肥城、东阿、茌平及冠县。提出王皮戏的保护发展策略:王皮戏艺术与齐鲁县域经济融合;王皮戏文化与艺术实践基地融合;王皮戏文化的戏种同盟与旅游同盟协同发展。此可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王皮戏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创作内涵及表演水平,也为政府扶持地方戏曲艺术发展提供第一手材料。
王皮戏;传承路径;县域经济;协同发展
“王皮戏”又称“王皮调”和“土独剧”,是流行于山东省平阴县、东阿县、冠县、肥城市、茌平县等地的民间歌舞小戏,代表剧目是《十八大姐斗王皮》,故称为“王皮戏”,先后被评为市级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通过探寻王皮戏的传承途径和方式,寻找王皮戏外的文化之根,保护王皮戏这一戏种发展,发挥王皮戏在山东县域内的乡土民俗文化活力。
一、王皮戏的生存现状及其研究现状
我国地方戏曲的现状不容乐观。2013年《人民政协报》曾报导:文化部发布了《关于决定实施地方戏曲剧种保护与扶持计划》,并公布了一组数字:“1983年全国共有374个戏曲剧种,到2012年已经减少到286个,减幅为23.5%,其中,74个剧种只有1个职业剧团或民间班社,处境岌岌可危”①杜军玲:《传承地方戏曲:文化生态保护最重要》,《人民政协报》,2013年9月3日。。山东省的情况与全国基本类似,留存的24个地方戏曲中有10个没有专业剧团,其中蓝光戏、东路梆子等5个剧种没有传承人。另外5个剧种虽然有传承人,但是作为民间戏曲文化,它们几乎处于停滞状态,没有专业剧团,缺乏后备表演人才,王皮戏就是其中的一个。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有的优秀民族民间文化正在遗失,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剧种如何保存、如何传承发展、如何在所处时代中发挥其作用、如何丰富地域群众文化生活等等,这些都值得我们作深入思考。
国家非常重视地方戏曲的发展。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山东省积极响应,提出实施“山东地方戏曲振兴工程”,目前在山东电视台、《济南日报》等媒体开设专门频道和专栏;也开展山东地方戏“进社区”“进课堂”“进校园”活动等等,但是有一些剧种的发展还是不尽理想。王皮戏虽然同属地方戏曲的瑰宝,但是学术界对它的研究有待加强,查阅文献资料后发现,只有极少文章对王皮戏的内容、来源、声腔表演做了简单的分析,如《民间小戏“王皮戏”考索》②宋希芝:《民间小戏“王皮戏”考索》,载山东省民俗学会编:《“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与民俗生活实践”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第171页。。但对于王皮戏的音乐旋律、唱腔、配器、表演等音乐本体缺少系统研究,对王皮戏的文化价值挖掘、王皮戏的传承发展策略都需要我们深入、系统地进行理论分析。
二、王皮戏的传承研究
由于社会多元化、人类文化多样化发展迅速,导致人们对音乐喜好的多种类需求日益增加。自古以来,我国音乐除了宫廷雅乐外,在全国各地还散落着风格各异的璀璨小戏,山东王皮戏就是其中的一个。生长在同一块土地的山东人有着相同的文化背景、相同的文化喜好,音乐群体性的共享标准惊人相似,虽然在全国范围内王皮戏不被很多人熟知,但是在山东一定的区域内,王皮戏有着强大的生命活力和传承发展前景。
(一)王皮戏源头探寻
有关王皮戏源头目前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山东省的平阴县、东阿县、肥城市认为王皮戏是他们祖先的智慧结晶。
1、王皮戏源头记载
平阴源头说。《平阴县志》载:王皮戏“起源于孔村镇郭柳沟村一带,已有380年的历史。”*⑥熊泽功:《平阴县志》,北京:方志出版社,2006年版,第571页,第571页。据民间传说,王皮戏是“由平阴县城关孙官庄在朝里任兵部侍郎的孙尧泗所编”*王澄玮:《泰安民间舞蹈概况》,山东省文化厅:《山东省文化艺术志资料汇编》(第19辑),1990年编,第160页。;民间另有传说,“王皮调”的故事是孙光祀的父亲孙振图所编。“孙振图,鲁平引人,字龙友,号象明,孙官庄村人。……当年朝廷命令各地优秀的民间‘玩艺’进京献艺。孙振图根据自家门口缝鞋匠王新春(即王皮)的故事,编了这个节目。”*⑧苗晶:《黄河音乐万里寻根》,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9年版,第42页。
东阿源头说。《东阿县志》载:王皮戏“为境内独有民间剧种,源于大桥乡下码头村”*刘永禹:《东阿县志》,济南:齐鲁书社,1998年版,第510页。。
肥城源头说。肥城市的石横镇也曾宣称是王皮戏的发源地,据资料记载,“清朝末年(宣统元年)本县县官曾讲:‘隆庄的王皮—正办。’”*《山东省文化艺术志资料汇编》(第19辑),第166页。
2、王皮戏源头考证
(1)从时间上考证。据2006年《平阴县志》记载:“王皮戏已有380的历史,……作者是平阴县的兵部侍郎孙光祀。”⑥这说明创作时间应该是在1626年。按照《钦定四库全书总目》记载,孙光祀的生卒年大约为1614年至1698年*《四库全书总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1987年版,第182卷。,也就是说创作王皮戏时,孙光祀仅仅12岁,这样的年纪不可能当上兵部侍郎,所以要么王皮戏的创作年代有误,要么不是孙光祀创作。还有,黄晶在《黄河音乐万里寻根》一书中记载,“王皮戏是孙光祀的父亲孙振图(1582-1649)所作”⑧,这种说法有一定的可信性。总之,不管是380年的历史,还是孙家父子所作,都说明平阴县创作的年代较早,应该在清朝初期完成。相反肥城市的资料记载是在清朝末期,在时间上晚于平阴县,可以排除肥城市是王皮戏起源一说。东阿县没有明确时间记载,从文字上无法充分证明其为王皮戏之源头的事实。
(2)从音乐本体上考证。对于平阴县和东阿县的源头之争,可以通过音乐本体进一步考证。本研究团队成员分别走访了平阴县郭柳沟村的传承人梁广斌和东阿县下码头镇王皮戏的老艺人李水成,咨询了他们关于王皮戏源头、传承、发展等问题,还请他们演唱了王皮戏所有唱段。回来后对唱段进行对比分析:
音乐形态差异。通过比较平阴的更加细腻,音乐形态更加方整。还有,“清江引”在曲调上,聊城版的旋律线条基本与平阴版相同,但是旋律明显简化*《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东卷》,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年版,第780页。。这个可以作为平阴是源头的一个佐证,因为源头音乐属于创作初期,音乐形态一般比较方整,而且人们在口传教唱的过程中,往往会忘记并丢失几个音符,这就导致旋律有简化的趋势。
调式后期处理的痕迹。以“山坡羊”为例,平阴版的上韵、下韵均为宫调式,而在落腔段落的下韵借用“耍孩儿”的最后一句作为结束,停到了角调式上,这在民间曲调里是极为常见的。而根据聊城王皮戏艺人李水成的演唱,聊城版在此基础上又加了两个小节的旋律,使其回到原调宫调式上,这是不常见的,有明显的后期创作痕迹。这就说明聊城版的王皮戏是在平阴版的王皮戏基础上改编出来的。通过王皮戏产生的时间和音乐本体的考证,外加上地方县志的记载,足以证明王皮戏的源头产生于平阴。
(二)王皮戏的传承
1、王皮戏传承内容
查阅现存的有关王皮戏报纸、文章、新闻报道、县志等资料,并走访活跃在山东省的王皮戏传承人和民间艺人,王皮戏传承的内容及结果可以表格表示(见表1)。
表1 王皮戏传承特征考证及分析
①《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山东卷》,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0 年版,第780 页。
②王澄玮:《泰安民间舞蹈概况》,第160 页。
③张世培:《肥城县志》,载《山东省文化艺术志资料汇编》( 第19 辑) ,第161 页。
④高鼎铸:《传统戏剧》,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08 年版,第336 页。
⑤⑦李庆余:《孙光祀博才多艺杰作流芳》,《大众日报》,2011 年12 月6 日。
⑥⑧⑨延晓平:《十八大姐一个汉,这个剧种难在传》,《聊城晚报》,2012 年9 月15 日。
王皮戏传承的内容和形式日趋丰富,由最初单一跑灯形式到后来加入舞蹈、伴奏、戏剧情节表演;由原来民间自发演出到后来成立了王皮戏剧社、戏社,且分别被济南市、聊城市、山东省文化厅确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并加以保护、传承和发展。
2、王皮戏传承路径
根据王皮戏传承、发展的相关史料分析,勾勒出其传承路径(见图1)。
图1 王皮戏省内传承路线
从图1可以看出:王皮戏现主要分布在济南、聊城、泰安三个城市,虽然起源于济南的平阴县,但是在聊城的发展要好一些。根据上面的时间和地点推算,王皮戏起源于孔村镇郭柳沟村一带,后分别传入了肥城市的石横、隆庄两个村子及聊城市东阿县的下码头村,再由东阿县传往聊城市冠县的掖庄村和茌平。从地域面积、经济、人口等因素来看,王皮戏传承的路径应该是从经济相对落后的地方流向经济发达的地方,从人口少的地方流向人口多的地方,从面积小的地方流向面积大的地方。另,山东的王皮戏在历史记载中有两次到当时的京城演出的经历,分别是康熙年间从平阴县的出访和光绪年间从肥城隆庄的出访,两次演出实现了王皮戏与外界其他戏种的交融,更加完善了王皮戏这个地方小戏。
三、王皮戏发展策略
(一)王皮戏艺术与齐鲁县域经济融合
县域文化是一种地域文化,它为县域经济发展提供重要支撑。王皮戏这种民间艺术资源是活跃于山东平阴、东阿、冠县、肥城、茌平一带的县域文化。王皮戏满足了本区域内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也为当地文化产业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生命力、凝聚力和创造力。政府要全力构建以王皮戏为线索,以特色景点为载体,以文化旅游产品打造、旅游服务项目开发为辅助的县域文化。
县域经济发展也为王皮戏的发展提供动力支持和经济保证,县、镇政府可以制定地方戏曲的相应扶持政策,积极培养王皮戏表演后备人才,支持民俗专家、高校科研人员研究王皮戏剧种,努力培养本土的王皮戏研究者。政府出资举办王皮戏的比赛项目,设立王皮戏研究创新奖、王皮戏传播奖、王皮戏表演奖,每两年或三年举行一次颁奖活动,鼓励那些喜爱王皮戏的学者、艺人、民间百姓参与到王皮戏的发展中来。扩大民间戏曲研究者队伍,拓展宣传渠道。要借名家、专家之笔、之口传播山东民俗文化、宣传山东城镇。同时编辑出版有特色的学术论文集,逐渐形成学术和艺术氛围。
要发挥现代新型传媒优势,充分利用新媒体、新载体的优势,快捷有效地宣传王皮戏盛行地旅游业。奖励以王皮戏文化、王皮戏起源村落为背景的影视作品创作、拍摄与推广。通过经济上的大力支持来确保王皮戏发展的资金需求,把王皮戏打造成特色文化,为县域经济的发展起到宣传作用。
(二)王皮戏文化与艺术实践基地融合
1、音乐表演的艺术实践。通过观看平阴和聊城的王皮戏演出资料,发现王皮戏音乐本体部分还有发展的空间,例如,现在的伴奏乐器主要有竹板、呜嘟嘟、板胡、二胡、三弦、唢呐、锣鼓、手锣,伴奏乐器基本都是重复演唱的旋律。未来可尝试在配器上运用民族管弦乐队,在常用乐器演奏旋律的同时加入低音层与和声层,使音乐既保留横向的旋律进行,又加入纵向的和声效果,使其更加饱满。还有现在王皮戏的表演者都是非专业演员,他们在演唱的时候没有科学的方法,演唱起来不能坚持太长的时间,声音很容易沙哑。我们可以借鉴西洋唱法的气息运用及中国民歌演唱的咬字和共鸣腔体,提高王皮戏的演唱水平。
2、后备人才培养的艺术实践。王皮戏后备人才的培养主要通过三个渠道完成:一是遵循我国戏曲的自身规律,在中小学开设相关课程,并招收11至13岁的学生(因为戏曲的学习需要5至8年的漫长过程);二是在高校开设相关课程,这部分学生毕业后,有的可以直接进入当地进行王皮戏表演,有的可以通过辅导班的形式来培养新一代的表演者;三是王皮戏演唱专家直接到当地县镇去开设业余辅导班,对于喜欢演唱王皮戏的居民免费提供学习的机会。通过这三种培训实践,从学校到县镇,从中小学、大学再到成人,提升王皮戏后备人才的整体音乐水平。
(三)王皮文化的戏种同盟与旅游同盟协同发展
以文化内涵为根本来发展王皮戏。平阴、东阿、冠县等地都有着雄厚的旅游资源,平阴的玫瑰、泉水、名山,东阿等地的阿胶、运河文化、温泉、黄河文化,肥城附近的泰山、岱庙等等自然、历史文化景观都是旅游文化产业开发的重要基础。丰富的旅游资源也为王皮戏的发展搭建了载体和展示平台,它吸引大量的游客来到美丽富饶的文化小镇,在旅游景区感受自然美景、消费旅游产品的间歇,体验、感受王皮戏的艺术魅力。以王皮戏为主线,建立戏种文化同盟。这样的做法一方面保证王皮戏及姊妹艺术盛行地旅游经济发展,再则旅游互动也保证了王皮戏剧种内部、王皮戏与相关艺术的交流和融合。
以旅游同盟为落脚点来发展王皮戏。通过建立两个旅游共赢圈,即王皮戏内部共赢圈和王皮戏外部共赢圈来发展王皮戏。内部共赢圈主要指山东省平阴县、东阿县、冠县、肥城市、茌平县5个有王皮戏的地方。这五个地方都热爱王皮戏剧种,说明两个地方人们的文化背景、文化信仰及文化喜爱趋同,可以每年分别在平阴县、东阿县等不同的地方举办王皮戏表演比赛,把初赛、复赛、决赛设在不同的地方,这样把5个热爱王皮戏的家乡人和外乡人都汇聚在一起,他们相互交流、学习、融合,这样既提升了王皮戏的音乐本体水平,也为5个地方带来了众多的旅游资源。每一个地方距离比较近,特点有差异,可以利用联动形式,发挥彼此的优势,增加综合实力;外部共赢圈主要指除了上述五个地方外,与王皮戏剧种有相似特点的其他省份县域建立旅游联盟,活化平阴王皮戏故乡文化;还可以借王皮戏之名设计一体化、综合化旅游项目,构建一条旅游消费联动机制,形成旅游产业带和利益共同体。
以王皮戏戏种同盟来发展旅游业。所谓戏种同盟就是提炼与王皮戏音乐元素相似的戏种结成同盟进行互动,这样可以在相近的戏曲艺术中吸收优势元素共赢发展。例如,王皮戏中的“跑灯”是地方戏曲最常见的形式,在全国有很多剧种都有“跑灯”环节,可以把“跑灯”研究作为契机,定期组织戏曲文化交流活动;再如,山东的王皮戏与东北三省的二人转、二人台模式雷同,都是以两个人的表演为主要形式,也可以组织山东和东北三省相关的研究人员、表演团队进行这方面的学术交流活动,让王皮戏成为文化交流的使者。这样的戏种同盟联合活动不仅为王皮戏的传承发展提供了交流的平台,也为这些地方的经济旅游提供了文化支持。这样的交流活动不仅可以带来一批批外地游客,也为地方的旅游品牌打造起到宣传的作用。
[责任编辑:公羽]
本文为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中国盛唐诗乐及其当代价值研究”(项目编号:15CWYJ33)与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山东王皮戏表演特色及其植入教学实践的研究”(项目编号:1506097)的阶段性成果。
侯延爽(1970-),女,天津大学教育学院博士研究生;济南大学音乐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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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8353(2016)02-01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