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被白蚁噬空的年轻人

阿乙

莱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司汤达都写过青年，我也在这个方向上作出尝试，其一为《模范青年》，其一为《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都是中篇。也许目前只能说，方向和动机是好的。我曾和许知远交流，我认为在目前的中国很难找到一个代表性的青年形象。找不到，因此难为无米之炊。我找到的是两个遥远而狭小的例子，不足以代表整体中国青年的形象。

《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来源于两个题材。一是在2006年发生了一起外省青年在高考前夜杀死同学的案件；一是从2002年到2006年，这四五年我在生活上处于一种孤僻的状态。孤僻到什么程度呢，能将一张报纸阅读7个小时，有时盼望地球和外星人发生一场破坏性的战争。那起发生在西北某省省会的案件，让媒体报道很久，因为始终找不出犯罪人的杀人动机，或者找不到让人信服的动机。就是犯罪人本身，他也难以解释出来。不少吃公饷的专家以他们空洞的理论，给这起事件下了一个武断的结论，情形有如束手的医生，在无法解决病人的问题后，草草将人家的肚皮缝上，宣布治疗结束。到最后，凶手被处决，答案还是没有出来。我利用这篇小说尝试来解开这个谜题。我认为是孤独——无法依靠自己来赢取充实——导致年轻人走向邪路。他想和警方玩一场猫和老鼠的追捕游戏。最开始我给小说起名《猫和老鼠》。后来编辑给改为“下面，我该干些什么”。这句话（我该干些什么）来自小说《发条橙》里主人公艾利克斯的口头禅，艾利克斯和他三个无聊的伙伴，每天都在为干点什么发愁。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体现我写的小说的主旨了。

2010年我花半年时间（当然只是工余时间）将小说写完，最近我花8个月时间将它完全重写一遍。我去除了原文中大量的比喻。比喻曾是我小说中显眼的标志，现在看来，也是刺眼的东西。我不知道我将写到什么时候，也许明天一切就将被迫停止，因为上帝是那么任性。到目前为止，《下面，我该干些什么》是我最爱惜的作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