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光在美术馆写诗
2016-09-20冯嘉安
冯嘉安
对建筑来说,太阳光有精神上的意义。英国建筑师、香港汇丰银行和巴黎蓬皮杜中心的设计者理查德·罗杰斯说过一句经典的话:“建筑是捕捉光的容器,就如同乐器如何捕捉音乐一样,光需要可使其展示的建筑。”
如果建筑没有了光,就如同不会发音的钢琴和断线的小提琴一样,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光永远是一种把空间戏剧化的重要元素
爱迪生发明灯泡以后,阳光照明的功能部分被电灯取代,但是电灯取代不了太阳的神圣感。设想一下,安藤忠雄的光之教堂,如果不是使用清水混凝土制造出密闭的幽暗空间,墙体上留下“十”字的开口,外面的阳光从“十”字裂缝倾泻进来,而是用灯泡或者LED在墙上做一个十字架,怎么能让信徒深切体会到“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的玄妙?
美术馆跟教堂一样,都是为精神需要而造的建筑。阳光透过建筑师精心的布局流入展厅,就像阳光洒落在植物表面会产生光合作用一样,自然的光轻抚在艺术品身上,能生产“艺术氧气”。美术馆作为艺术殿堂的“气场”,更与阳光密不可分。
华人建筑师贝聿铭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设计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在这个阳光充沛的中东城市,贝聿铭希望以阳光使建筑的形式复苏,在正统的现代主义和古老的伊斯兰建筑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在海边或湖边建美术馆,贝聿铭要面临的不是光线是否足够的问题,而是如何让充沛的阳光以最舒适的方式进入的问题。日本建筑师安藤忠雄对海岸边猛烈的阳光,却选择了欲扬先抑的回避态度,因为他要用光线来写诗。
安藤忠雄设计的地中美术馆位于日本香川县北部的直岛,它被建造在梯田状的盐田地下,如果从空中俯瞰美术馆,只会看到三角形和矩形七零八落地散落在青翠的丘陵上。这就是安藤忠雄的把戏,他把建筑大部分结构埋在了地下,然后让自然光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他希望出现“诗意”的地方。
安藤忠雄是一位“用清水混凝土写诗”的建筑师,混凝土之间的留白之处,光如诗一样流进心灵。自然晨昏之变无时无刻不影响着美术馆呈现在人们眼中的面貌。
在不同地域设计美术馆,建筑师要懂得跟阳光玩游戏
相比贝聿铭和安藤忠雄能在阳光充沛的海边或湖畔设计美术馆,美国建筑师斯蒂文·霍尔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他要为芬兰的赫尔辛基设计美术馆,这里地处北纬60°,非常接近北纬66.5°的北极圈。阳光对于赫尔辛基来说是奢侈的,光线几乎都是从南方地平线照射过来。建筑师要在此建造一座自然采光的美术馆,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不同地域设计美术馆,建筑师要懂得“跟阳光玩游戏”。霍尔成功了,他把自然光极尽可能地引入了赫尔辛基的奇亚斯玛当代艺术博物馆。
为了接纳北半球接近地平线的自然光,霍尔在奇亚斯玛当代艺术博物馆上运用了弧形墙和弧形屋面。光线借助弧形墙穿透带有半透明隔热体的玻璃板,水平光线被偏转后沿着建筑的中心往下投射,到达建筑的每一层。带有天窗的户型屋面,为顶层下部的展示空间提供了另一种光线分布方式,建筑的曲线构成和交错的形态,使得空间与光线交织起来,美术馆里的25个展厅因此获得了自然采光。
让光沿着建筑的曲线进入人的眼睛
光沿直线传播,然而建筑师却可以让光沿着建筑的曲线进入人的眼睛。
走到西班牙毕尔巴鄂新城区的水岸,会看到一座建筑,其外表覆盖钛合金板不规则的双曲面,似乎与人类以往的建筑实践都相去甚远,超越了人们对建筑的既有理解。这就是弗兰克·盖里设计的毕尔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馆。
在欧洲,阳光总是从南方照射过来。因为北向逆光,“古根海姆博物馆”的主立面终日处于阴影中。不过,盖里聪明地将建筑表皮处理成向各个方向弯曲的双曲面,随着日光入射角的变化,建筑的各个表面都会产生不断变动的光影效果,避免了大尺度建筑在北向的沉闷感。
博物馆的中庭,同样以“盖里式曲线”制造了光的戏剧。盖里称这个中庭的空间处理为“将帽子扔向空中的一声欢呼”,它创造出打破简单几何秩序的强悍冲击力,曲面层叠起伏,光影倾泻而下,让人目不暇接。
盖里的好朋友、刚刚去世的女建筑师扎哈·哈迪德,同样迷恋以不稳定的结构和不规则的曲线来容纳光线。扎哈设计的梅斯纳尔山皇冠博物馆以惊人的姿态接纳阿尔卑斯山山顶的阳光。这座博物馆如同一位即将从山巅滑雪而下的勇士,镶嵌在海拔2275米山峰上,最终侵入山体的博物馆,因为覆土和处于半地下而保持着较为恒定的室温。
行进的过程中,人们不断深入地感知博物馆内部迷宫式的设计,而自然光线的摄入又确保了内外环境的连通性,让人冥冥中感受到大自然强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