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作
2016-09-19姜苏鹏
姜苏鹏
这是极度逼格的女人,散发的强大气场,足以让很多人忌惮。主人公哈尔登是上世纪20年代德国风头正健的新闻记者,没人心甘情愿成为她单片眼镜下审视的对象。
男人般的发型、时髦的红格裙、夺目的红宝石戒指、帝国标志的火柴盒、夜店流行的苏打水、俄罗斯香烟,略带颓废的烟熏妆,以及不经意滑脱的丝袜,这一切装扮,无不彰显她的富有和标新立异。你可以说她是装模作样的心机婊,也可以说她是锋芒毕露的新女性,不管怎么解读,迪克斯只是想展示一种客观的真实。
30多年后迪克斯回忆当时的情景:他在大街上遇见她,并宣称:“我必须画你......你代表整个时代。”哈尔登回应“所以,你要画我落魄无神的眼睛,精致的耳朵,长长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你要画我很长的手,很短的腿,很大的脚,这只能吓人,没有人愿意看的。”然而对于迪克斯来说,重要的是表达态度。
将社会肌体的腐肉一片片地挑开,将其中的脓水一点点地挤出,尽管这让人难以接受,但迪克斯认为这才是生活的真相。
在一个浮躁、奢华,看脸、看皮、看权势、看财富的氛围里,造作变得有意义,因为渗透在举手投足中、在光鲜的衣缝里、在每一个毛孔间,以显摆你没那么平庸。我们害怕过没意义的人生,但你最终意识到,太有意义,只能让人生更空洞。
为特立独行而特立独行,是我们非常常见的造作。还有一种特立独行,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据说钱钟书清华毕业后,吴宓等教授想挽留他,希望钱能进清华研究院继续研究英国文学。可正值20几岁的钱一口拒绝“望眼清华,还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来当我的导师!”同一时期的人听到,免不了说他虚张声势。可如今看,钱的率真可见一斑。钱自己常讲“20岁不狂是没有志气,30岁还狂是没有头脑。”
装腔作势,不过是装别人的腔和势,抬举自己。如果装不像别人,又装不成自己,最可怜。学者朱自清曾写过一篇散文《论做作》,说“凡做作,多少都带点儿戏味——有喜剧,有悲剧。孩子们爱说‘假装这个,‘假装那个,戏味儿最厚。他们认真‘假装,可是悲喜一场,到头儿无所为。成人也都认真的装,戏味儿却淡薄得多;戏是无所为的,至少扮戏中人的可以说是无所为,而人们的做作常常是有所为的。所以戏台上装得像的多,人世间装得像的少。戏台上装得像就有叫好儿的,人世间即使装得像,逗人爱也难。”
可以抗拒造作的人,但无法抗拒造就自己、作真自己的人。法国天才少女萨冈,43岁时在报纸上发表了致萨特的公开情书,向她少年时的偶像表达爱意。“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当时的萨特已73岁,双目失明。萨冈并不在意萨特的年迈和残疾。而萨特对萨冈这种大张旗鼓的仰慕欣然接受,他们几乎每隔10天就见面,萨特评价他们的相会就像“两个在火车站偶遇的旅客”一样美妙。
人们习惯用某些套路,某个风格,去观察某些人,评价某些事,比如对国有企业。但中国电科董事长熊群力是那种不懂摆架子、打官腔那类。在朋友圈里,熊群力给自己的昵称是“老猴”。采访当日,摄影记者为了追求摄影角度,在桌上搭了个台子,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觉得不便,他却二话没说,径直迈上去。面对旗下研究所太强,有好几家营收超百亿,集团难管控的局面,也不绕弯子。首次进入世界500强,他认为 “企业要追求市场的知名度,也要追求一定的体量,没有一定的体量,侏儒再强,遇到大个就会被踢翻。”
有弟子曾问大同禅师:“铸像未成,身在何处?”大同禅师答:“莫造作。”开释:不要用心、观念、形象来塑造佛,佛不会因人的造作而呈现。你还在造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