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向苹果开出最大追税单

许立群+王如君

8月30日，欧盟委员会裁定美国苹果公司在爱尔兰非法避税130亿欧元，苹果公司须将这部分税金返还给爱尔兰政府。这将是欧盟对成员国企业税务实施监管以来开出的最大追税单。

美国政府对这一事件的介入使美欧之间的商业和贸易矛盾愈加凸显。

惩治苹果，欧盟意在杀一儆百

欧盟负责竞争事务的委员玛格丽特·韦斯塔格在30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说，“欧盟委员会经过为期3年的调查认定，爱尔兰政府给予了苹果公司极具竞争优势的税收优惠，使得苹果公司在很多年里比其他企业少缴纳了相当一笔税款。欧盟法律规定，公司获得国家税务援助属于非法。爱尔兰在1991年和2007年与苹果公司达成的税负规则等同于国家补贴，违反了欧盟法律。”

韦斯塔格表示：“爱尔兰公司所得税的标准税率为12.5%，而欧盟委员会的调查显示，爱尔兰的选择性税收政策使苹果公司的企业税从2003年的1%降到2014年的0.005%。”为此，欧委会裁定，爱尔兰政府须从苹果公司补收2003年至2014年税款（包括利息）最高达130亿欧元，但具体金额由爱尔兰决定。

欧委会在30日发布的新闻公告中披露了苹果的避税手段：“根据爱尔兰法律，一家爱尔兰公司如果管理权和控制权都不在该国，可以不在爱尔兰纳税。利用这种独特的税法，苹果公司先在爱尔兰设立苹果国际销售公司，接收美国以外地区的所有销售收入，享受较低的所得税率。然后，通过苹果国际销售公司的母公司——苹果国际运营公司，将利润转移到后者的总部所在地英属维尔京群岛。由于苹果国际运营公司管理权不在爱尔兰，因此不用在爱尔兰缴税，而英属维尔京群岛几乎免税。”

实际上，苹果公司避税问题只是“冰山一角”。据欧盟估计，避税每年给欧盟各国造成的税收损失高达700亿欧元。欧盟后续可能还将对星巴克、亚马逊、麦当劳等几十家美国公司过去多年在爱尔兰、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避税天堂”的避税行为进行处罚。

回应裁定，苹果表示不会低头

对于欧委会的裁决，苹果公司表现出誓不低头的态度。该公司发表声明称，公司绝大部分利润是在美国缴税，从未要求、也未获得过任何特殊安排。公司一向致力于在爱尔兰开展业务，并计划继续进行投资。苹果公司认为欧盟对这一案件的裁定可能会损害跨国企业在欧洲的投资，不利于欧洲经济。

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发表了一封致客户的公开信。他直言不讳地说，这项裁决使欧洲法律确定性原则面临“毁灭性打击”。苹果公司首席财务官卢卡·麦斯特利更是不客气地说，130亿欧元是“编造的数字”。

欧洲议会最大党团——欧洲人民党发言人布克哈德·鲍尔茨则对欧委会的裁定表示支持。他说：“任何在欧洲经营的企业都应遵守欧盟的法律，没有谁可以拥有特权。为保护欧盟内部市场并确保没有人违规，我们需要一致、严格的竞争规则并大胆地执行。” 但鲍尔茨对将税款返还爱尔兰政府表示不满，他认为“这简直是一种鼓励成员国违反欧盟法律的奇怪方式，这笔钱应纳入欧盟预算，归欧盟所有”。

英国贝尔投资公司投资总监罗斯·莫尔德认为，欧盟向苹果征收巨额税款，似乎是力图通过打击避税的海外大公司树立公正的形象，但这是否有利于欧盟的经济还有待观察。他说：“资本总是向欢迎它的地方流动。过去20年，爱尔兰经济的发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较低的企业所得税政策。欧盟将因对苹果公司的处罚而承担巨大风险，这可能会削弱其他大公司进入欧洲的积极性，破坏投资环境，影响潜在的就业和税收。”据悉，苹果公司在爱尔兰的科克市有5500名员工，约占其欧洲员工数的1/4，苹果公司也是科克市最大的民间雇主。

爱尔兰财政部长迈克尔·努南对欧委会的裁决“深表反对”。他说：“爱尔兰的税收体系是严格按照法律执行的，没有例外。爱尔兰政府要向欧洲法院提出上诉。”

出面撑腰，美国威胁实施“报复”

美国企业界人士、国会议员，甚至财政部和白宫都出来为苹果撑腰，指责欧委会的裁决没有道理。美国财政部发布声明称，欧盟委员会对于追溯税费的评估是不公平的，违反了公认法律原则。欧委会的行动可能会破坏外国投资、欧洲的商业环境以及美国和欧盟之间经济伙伴关系。

白宫发言人欧内斯特表示，对（欧盟）单方面的做法感到担忧，认为会破坏国际税收体系对纳税人和企业的公平性。

美国政府则表示，欧盟对苹果、亚马逊、星巴克等美国公司的税收调查会造成非常“不幸”的国际税收先例。美国财政部发布的一份白皮书指出，欧盟正在成为世界税收警察，并警告称如果欧盟宣布苹果公司“有罪”，美国财政部将考虑采取“报复措施”。美国财政部部长雅各布·卢指责欧盟委员会专挑美国公司调查。欧盟委员会则回应称，欧盟对所有在欧洲运营的公司一视同仁，调查并没有专门针对美国公司。

美国政府的介入使这一事件正逐渐从苹果公司与欧盟的问题演变为美欧间的矛盾，政治色彩的凸显可能加深美欧多方面的裂痕。

分析认为，苹果公司毕竟是个大块头，不会因欧盟的一纸罚单就轻易服软，也不会因此而令公司运营和生产模式受到影响。苹果公司已表示要坚决上诉。如果双方不能达成妥协“私了”，那就意味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法庭大战”即将上演。

点评

胡天龙（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研究员）：欧盟委员会针对苹果公司的裁定是对跨国公司规避缴税行为的惩治，也是对跨国公司滥用各国税政漏洞以降低公司整体税负的警戒，同时也延续了近年来欧盟加强对在欧盟成员国境内经营的跨国企业规避税收行为的管控和限制的做法。

目前近3/4全球500强的跨国公司均通过多种避税筹划和手段来规避税收和降低集团的税收成本。这些公司在百慕大、爱尔兰、卢森堡和荷兰等离岸金融中心设立经营机构，规避或延迟缴纳数额巨大的税款。具体而言，苹果公司采用巧妙的被称作“双层爱尔兰夹荷兰三明治”的税收筹划实现避税。苹果公司将负责欧洲、中东、印度、非洲、亚洲以及太平洋地区业务子公司的注册地定在爱尔兰科克市，即通过只占全球员工总数的4%的爱尔兰员工创造苹果公司全球2/3的总收入。

欧盟委员会的裁定本身确实有干涉爱尔兰政府税收管辖权之嫌。欧盟委员会实施裁定的做法一定程度上对欧盟成员国实施和管理税政带来相当的不确定性。除爱尔兰和苹果公司对这一裁决不满且表示要提出上诉外，美国白宫和财政部均对该裁定提出批评和反对。

可以预见，裁定肯定会对欧盟吸引域外投资、保持就业和工作岗位的稳定等带来伤害。更甚者，裁定可能会影响美国和欧盟之间的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定（TTIP）的谈判，并对欧盟和美国之间的经贸合作和政治互信带来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