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地丁花”:家政女工纪事
2016-09-12毛亚楠
毛亚楠
公司那边在场的律师说了句,“她整个过程没有合同全凭口头,打官司都打不赢的”。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徐玉梅浑身发冷,无助极了
7月初,北京烈阳高照,从有着火锅店、咖啡馆和商店的东四北大街拐进东四十三条狭长的胡同,步行接近一公里,便能看到东城区养老管理服务中心的小白楼。这里三楼的一间活动室里,一个以“地丁花”命名的话剧社正排演着话剧节目,话剧社成员是来自全国各地从事家政工作的女工。地丁花是一种在农村随处可见的野花,贴着地皮生长,虽然不娇艳,但生命力极其顽强,象征着来自农村的家政女工,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的坚韧品格。
正在排演的话剧名叫《请尊重我》,主要展现雇主和家政工之间的一系列矛盾冲突。剧社负责人阎成梅告诉《方圆》记者,剧本原作者是中央戏剧学院戏剧系的老师赵志勇,后又经表演的姐妹们讨论改编,“讲的全都是在工作中经历的真人真事”。
今年6月,一本关于家政女工的口述实录作品《怒放的地丁花——家政工口述史》正式出版,书中记录了北京、济南、西安三地的15位家政女工的故事,那些跌宕的执业经历与复杂的人情冷暖,从家政工的口中娓娓道来。
偏颇的剧本
“表演切菜不是用手当做菜刀的样子切下去,而是要想象着自己拿把菜刀,做出手握刀柄状。”虽不是专业演员,但地丁花剧社的家政女工接受的是专业戏剧老师的培训,英国的戏剧演员本杰明·蒂尔也曾作为志愿者前来教她们如何用肢体语言表现情绪。
加入地丁花剧社之前,来自云南大理46岁的家政工梁廷翠从未想到自己的声音和身体有天会在舞台上变成表达的工具。她站在舞台的右侧,寻找着空间感。这场戏,她演示一名清晨早起在厨房做饭的家政工,先在半空“拧开水龙头”,然后双手交搓,意为洗手,接着左手拿起“洗好的蔬菜”放在面前,右手做出切菜的动作。无实物表演需要表演者养成动作性想象的习惯。为了烘托劳动气氛,梁廷翠还哼起了歌谣。
甘肃家政工杨槐扮演一名热情好客的雇主,让来客宾至如归,却唯独对家政工另眼相看;北京的侯姐“恶狠狠”朝地面吐一口瓜子皮,将雇主不屑于家政工梦想的思维表现得淋漓尽致;山西的卫雪梅扮起家政工来“放不开感觉”,却能把一名和中介公司串通欺骗家政工钱财的雇主表演得惟妙惟肖。
排练间隙,有新加入的家政女工找到阎成梅反映情况,担心话剧情节基调的偏颇会令观者尤其是雇主们产生不适。“好的雇主当然是大多数”,阎成梅却觉得,将这些真实案例集合演绎,虽“稍微激烈了点”,却能更加清晰地表达家政工群体的诉求。
“家政工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能被雇主平等对待。家政工是一份工作,也是社会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工种,家务劳动的价值应该得到尊重。”梁廷翠对记者说。
话剧让家政工建立了自信,让她们在日常生活中变得敢于说话,也学会了如何与雇主或其他人表达沟通。
谁来给雇主上课
地丁花剧社的流动性挺大,旧的人走了,新的人来。来者通过口口相传或同城微信群介绍,只要遇得上,大家“相逢即好友”,很少过问彼此来路。
休息时间,家政工相互交流的内容离不开各自近况或是在雇主家的各样见闻。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她们能够进入特殊的中国式家庭,亲历着各种家庭的复杂多变。
家政工们遇到的困境大同小异:不受尊重、工时长、无私人空间、保障少、部分雇主苛刻待人甚至欺压或性骚扰等。但实际上,她们真正日常的状态除了要应对琐碎、繁重和高要求的工作外,还要学会如何在私人领域的互动中做到周全妥当,这关乎她们的情商和智慧。
“如果没有这两下子,自己也不会出来接私单。”梁廷翠所说的“私单”是通过口口相传或熟人介绍的方式直接上户开工,这样能省下一笔本该上交给家政公司的服务费。当然,相对应的,脱离家政公司意味着自己放弃了相关劳动保障,风险全靠自己承担。
才去了几天,梁廷翠便很快被“前后换过8个阿姨”的雇主接受了。见过梁廷翠的人毫不怀疑她能成为家政工中的佼佼者,不仅是因为她各种技能证件齐全,更因为她声音温柔,说话得体,总是面带笑意给人信任感。再加上她能精确到“孩子多少天长第一颗牙”的工作日志,以及在不确定分工的前提下任劳任怨,雇主不分老少都喜欢她。
在户上与雇主相处的时间久了,梁廷翠也有了“权力”调配雇主的家人。例如,她可以提出每晚饭后自己要有两小时休息时间,这段时间孩子由父母来带,一来可以提升父母和孩子间感情,二来给自己恢复恢复体力,“应战”宝宝的频繁夜醒。既然理由充分,雇主也都乐得答应。
但无论如何,家政工与雇主间的关系总是微妙的。眼看合同期渐近,雇主还想继续留下梁廷翠,可梁廷翠却有了下户的念头。“觉得每月6000的工资太少,还有就是不喜欢这家的环境”。梁廷翠所说的“环境”是指“卧室里的摄像头”。
摄像头是梁廷翠上户时就有的,雇主说是为了方便家人外出时能随时看到孩子。可梁廷翠发现连自己睡觉的地方也安装了一个,这让她很不方便,“换衣服睡觉时,得拿着衣服跑厕所去换”。
一开始,为证明自己,梁廷翠“还能忍”,该上岗时,手机调静音,从不去碰,但活干完了,她就在摄像头下看手机,“从不刻意躲着”。但梁廷翠仍然时刻能感觉到被监视,“干起活来容易紧张”,“本来能干好的,也干不好了”。梁廷翠去找雇主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雇主却要她理解自己。
梁廷翠吐露了下户的念头后,过了几天,雇主的家里突然多了个“老家来的亲戚”。梁廷翠却觉得,“实则是雇主找来监视她的”。这位亲戚很不好相处,不仅“好吃懒做”,还经常同梁廷翠针锋相对。“交手”几个回合后,梁廷翠意识到,这个“亲戚”是雇主家请来学自己手艺的,以备自己离去之需。这事让梁廷翠更不高兴了,她铁心要走。
“我们上课培训时,老师总是教我们怎样更好地对待雇主。可那些需要家政工的家庭,却没有一个人来给他们规定标准和条例,没人告诉雇主们,应该怎样对待到自家工作的家政工。”梁廷翠不满地说。
家政工一旦被侵权,维权将很难
既然没有人来约束雇主,那么如何学会保护自己,就成了家政工们必修的一项技能。来自河北衡水做了10年家政工作的陈姐有这方面的经验。
2010年的时候,陈姐曾遭遇过一个“奇葩”雇主。上户时,她被要求行李不能进屋,只能存放在门口的小门内。而自己睡觉的地方,安排在了雇主家的书房。可让陈姐无法接受的是,直到晚上11点,男雇主也没有要离开书房的意思,全然不顾陈姐的睡眠。而且孩子一旦夜哭,男雇主必定怒目圆睁,对陈姐破口大骂。
三天后,陈姐身心疲惫,向所在家政公司反映情况,要求下户。男雇主听了撂下狠话:“谁来我家都想走,我跟你讲,你走不了!”陈姐这才知道,这家原来是“前科户”(家政工们自己总结的差评客户)。
后来,因屡请阿姨不成,为要回中介服务费,这家男雇主以“孩子夏天衣服丢了”为由,跑陈姐所在的家政公司去闹,说自己已请了律师,提出“要对所有去过他家的家政工搜身”的荒唐要求。家政公司为息事宁人,召回了在户上的几位家政工回来配合他搜身,家政工寄在家政公司篱下,也唯唯诺诺,眼睁睁看着男雇主在公司员工宿舍里翻箱倒柜,甚至将她们行李箱里的内衣扔得到处都是。
陈姐站了出来,说:“没搜查证你凭什么搜我们?我请的律师也在路上了。”她把自己的行李箱一扔,撂下话来,“这是我的行李。今天,你要是搜着了,有你,搜不着,有我!”对方一看陈姐不是“省油的灯”,只好找了个借口走掉了。
然而,谁都知道,陈姐根本没有什么律师,遑论“在路上”。陈姐告诉《方圆》记者,不到万不得已,大部分家政工都不想走法律途径维护自己权利,因为“成本太高”,“得不偿失”。据阎成梅反映,经常有被侵权的或受伤无法索赔的家政工前来地丁花剧社向她咨询相关事宜,而这些事情大都不了了之。
“家政工维权难,主要与家政工、家政公司、雇主三方无法明确界定自身权利和义务有关”,国内一家公益组织的负责人王英瑜告诉《方圆》记者,“我国的劳动法某种程度上有种‘计划经济的味道,所谓的劳动关系指的是用人单位和劳动者之间。虽然在我们看来,家庭聘用劳动者本身也是一个劳动关系,但在我国法律规定,用人单位才能形成劳动关系。所以,雇主作为个人来讲,不是法人,不作为劳动法主体。而雇主和家政工之间签的合同,也就和一般的民事合同没什么差别。我们都知道,如果在劳动合同下受工伤,不问过错,只要不是刻意都受保障。可如果是一个民事合同,一个家政工摔倒了,她首先要证明是雇主的责任,这个举证就很困难了。所以,她受伤后只能选择自己承担。”
而陈姐事件中,作为家政工“归属地”的家政公司,其实也扮演着不讨喜的角色。有些家政公司多是不正规的中介制,主要是以介绍家政服务人员到雇主家劳动,并从中挣取中介费,至于家政服务人员的人身安全和其他社会保障,家政公司根本不会理会。
陈姐告诉《方圆》记者,上述事件之后,这家公司竟在员工合同里加了条附加项,“要求以后谁去户上,干完活走后先让雇主搜查自己的东西,没有他们的东西再走”。此事让陈姐日后对不规范的小公司绕道而行。
即使打赢官司,也身心俱疲
2013年年初,从武汉到北京发展的家政工徐玉梅所在家政公司的一名月嫂因护理不当将一个客户烫伤。为安抚客户情绪,避免客户前来闹事,家政公司表示愿意承担客户所有医药费,并指派徐玉梅前去帮忙处理出事月嫂遗留下来的服务工作。
起初徐玉梅表示不愿意去,因为她听说在自己之前公司已派去过不少人,但这家客户都不满意。公司领导看了徐玉梅的资料,知道她在武汉协和公司学过护理学的知识,坚持让她去,并口头许诺给她最高金额的签单费,以及一个月7000多元的工资。
徐玉梅扛不住公司领导的一次次谈话,决定去试一试。然而,她去了才知道自己的工作难度有多大,产妇身上有7处二级烫伤,烫伤处生新肉会浑身痒,整夜睡不好觉;而新生婴儿又得了肺隔离症,刚从医院抱回来,喂婴儿吃母乳时,因肺隔离症特别怕呛奶,徐玉梅只好每晚抱着产妇睡,同时负责兼顾随时夜哭的婴儿。长达5个月的时间里,徐玉梅几乎每天都没怎么睡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
等到终于下户了,徐玉梅满身疲倦地回到公司,公司却告诉她,并不会给她任何酬劳。
公司的理由是,徐玉梅要先向烫伤客户取得意见反馈单,再以此拨发工资。而烫伤客户则表示,家政公司是拿徐玉梅的劳动作为自己员工护理失当的补偿,若是给徐玉梅签了意见反馈单,便是承认了与徐玉梅的雇佣关系,到头来就得自己掏钱。“你这是属于单位派遣,不属于我们之间签合同的那种。”客户告诉徐玉梅。徐玉梅听了,也觉得客户说得有理。
“谁派你去的,你就去找谁要吧。”公司里的人对徐玉梅说。后来,有人给徐玉梅“支招”,叫她去找烫伤客户的保姆签个协议,证明是那个保姆委派她去的,与公司无关,让她找那个保姆要工资。徐玉梅听后更是摇头,说,“如果她死了我找谁要”,却没人搭理她。
徐玉梅永远记得那个时候,公司请来的律师说了句,“她整个过程没有合同全凭口头,打官司都打不赢的”。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泼下,徐玉梅浑身发冷,无助极了。但直到那个时候,徐玉梅都未想到要用法律维护自己的权益,“我那么辛苦替他们解围,他们不会不给我的”,这是徐玉梅的想法。所以,当这家公司又给徐玉梅派上新单后,她就又上户干活去了。
直到新客户听了徐玉梅的事情,反问她“如果他们连这单还不发你工资,你怎么办”时,徐玉梅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新客户给她指了条明路:先去法律援助中心咨询,再走劳动仲裁。徐玉梅从此踏上维权之路。
原来老实本分的人,却打起了官司走上了法庭,这让徐玉梅心里不是滋味。与家政公司对簿公堂时,对方说徐玉梅是“到处乱窜之辈,不从属于公司”,那个时候,徐玉梅产生了一种“不想饶过他们”的心理。
一场官司的代价很大,2年的时间里,徐玉梅因此欠下不少债务,更因此熬白了头。她的儿子看她势单力薄,劝她放弃,但她总算坚持到了胜诉,法院判决家政公司支付欠下她的所有工资。在这过程中,所幸有徐玉梅之前的客户和共事的月嫂们愿意出庭作证,也所幸有法律援助中心律师的帮忙。
官司了结之后,徐玉梅开始不依托任何家政公司,开始签私单干活。“不是说怕家政公司了,而是觉得相信人也需要勇气”。徐玉梅心里明白,脱离了家政公司,自发形成的雇佣与被雇佣关系仍旧存在法律上的风险。
失去民心的家政公司
“家政公司对我们如何不好的事儿,我能说到半夜。”45岁的家政工袁连慧近日无奈进入了“空档期”,原因是本来谈好的下家客户提前生产,而袁连慧所在户上的那家合同还没到期。她好不容易跟户上这家谈妥还扣了工资下户,下家的那单生意却让家政公司介绍给了别人。“这些公司只顾自己的利益,从不考虑雇员的感受”,袁连慧气愤连连,7月16日这天周六,她跟着同伴来地丁花剧社“散散心情”。
碰上“老剧新上”,“词很熟”的袁连慧上去客串了“雇主家的孩子”,圆胖的她演绎出孩童的萌态。但只上了两场,她就有些意兴阑珊。她对《方圆》记者说,比起抱怨这些偶然会碰见的“坏雇主”,探讨家政公司如何失去人心才是解决家政工困境的当务之急。
袁连慧来北京11年了,一直做家政的工作。时间久了,这份工作无形中塑造了她特殊的身份气质:她习惯了多为别人考虑,出门背包会多带瓶水以备他用;在饭馆吃饭,为防传染会要求用一次性饭盒和木筷;“从不随便交流客户的隐私”。这些在袁连慧看来,是她做这个行业该有的规矩。
可她却感觉自己置身的是一个杂乱无章的环境,“一个公司怎样对待员工,没有标准;一个家庭如何接受家政工,也没有标准”。“比如我们上户,健康证是最起码的。但却没人告诉我们要照顾的对象有没有会传染的疾病。从这一点上,我觉得我们跟他们是不平等的,我感觉我们的生命不如他们”。
“家政公司也起不到真正保护我们的作用。”袁连慧回忆自己曾在一家户上做工,“吃饭只给一碗粥,粥里就放一颗红枣。”来了例假,她还要天天在凉水里泡着洗东西,“活多得让人喘不动气”。终于坚持了下来,走的时候雇主还要扣她的工钱,她委屈地回到公司里哭,公司非但没给安慰,反而听信客户差评,对她劈头大骂。
像袁连慧这样得不到公平对待的现象十分普遍。《方圆》记者在吉林农业大学人文学院家政学系主任孙冬梅公布的《家政服务员生存现状调研报告》中看到:家政公司在回访客户的过程中,经常会遇到客户投诉家政服务员的现象,对于家政公司处理投诉的方式和结果,78.2%的家政服务员觉得家政公司不尊重他们的个人权利,在没有与他们核实的情况下,只听信客户的片面之词,直接告知取消他们的劳务业绩。
得不到基本的职业尊重,便会缺乏认同感和归属感,从而直接降低家政工的工作热情和积极性。袁连慧对《方圆》记者说:“我们老姐妹们出门,彼此会相互告诫,‘别三句话离不开本行,怕被别人听了另眼相看。”
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52岁的安翠萍,在众多的家政工中,可能算是一个异类。
安翠萍的父亲是西安一所大学的教授,安翠萍仰慕父亲,却始终对他的严苛难以释怀:“从小到大,父亲从没夸赞过我一句。”这让她内心一直觉得“抬不起头”。大专毕业后,安翠萍分配进了电视机厂,然后结婚、生子。丈夫是同厂的工人,老实巴交。工友大多泼辣、直率,安翠萍应付不来,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吭声。
如果没有下岗的变故,安翠萍相信自己会在流水线上度过一生。她曾努力上进,琢磨出一种提高生产效率的模具,却被厂领导将功劳据为己有。她也曾短暂成为领班,一次厂长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油皮”,她因回了一句嘴,又被调回了流水线。
但安翠萍却觉得痛快,因“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为自己辩护”。她感激在工厂“20年多年的压制”,因为让她有了无比的忍耐力,学会了守时、讲信用、为他人着想。
2006年,安翠萍下岗了。迫于生计,她当了一名家政工。当时,全家都极力反对,尤其是她的父亲,认为女儿干的是“下等仆人的活”,不再跟她讲话。
那年,国家发布6个新职业,其中包括育婴师和营养师。安翠萍拿着报道拿给父亲看,说:“爸,你是大学教授,我承认你。可是说不定哪天我能成为育婴教授。”父亲不信。
为了这个“赌约”,2010年,安翠萍参加了西安家政工会组织的家政培训班,然后又到北京学高级育婴师课程。2011年,安翠萍把红色的育婴师证书放在父亲面前,父亲激动地说:“啊!太好了,不错啊!”
与安翠萍不同,来自陕西农村的家政工刘玉红则学起了英语,当上一名“双语家政工”。在北京,刘玉红被一位外籍雇主相中,男主人是美国人,女主人是中国人,她用简单的英语口语与他们交流,同时因为雇主家中有不少英语书籍,她一边干活一边学习。
“美国的节日、习俗和禁忌,必须要看一看,比如火鸡怎么说,奶酪都有哪几种,美国基本用餐礼仪有哪些,作为一名家政工,都要提前了解。”刘玉红说,“我觉得在外国雇主面前,我代表的便是中国家政工,对人家不尊重,丢的是中国家政工的脸。”
到雇主家的第三年,雇主要搬去云南,邀刘玉红跟他们一起去。因为家人都在北方,刘玉红谢绝了。2013年,刘玉红正式下户,临走前,到市场上扯了被面、买了棉花,亲手缝制了一个小被子,送给了雇主。2014年夏天,云南昭通发生地震,刘玉红忙给这家雇主打去电话。电话中,刘玉红说,你们没事就好,女主人则说,没事没事,就是想请你过来,要不你过来吧。刘玉红再次谢绝了邀请,原因如故。
除了家政工自身的努力,家政行业协会与家政工工会也在积极发展当中。
成立于2004年9月23日的陕西省西安市家政工工会,从当时的162名工会会员,发展到目前逾千人会员,作为全国第一家家政工工会,多年来成为西安家政工的一种归宿。下雪天,工会会向会员发送注意安全的短信,逢年过节会组织相应的联谊活动。遇到家政工维权的事情,工会也会出面解决。“有时候,我们要麻烦信访办和维权中心的老师一起帮忙处理。若是哪个姐妹生病住院,工会会安排附近区域的姐妹到医院帮忙照顾,顺便送饭。”工会负责人王葳说,“我还有个想法,组织个互助组,若是谁老了病了,其他会员就轮着去伺候,送走一个算一个。有人问,最后走的那个咋办?我开玩笑说,谁剩最后谁倒霉,扛着胜利大旗往前走,谁让你活着死不了呢?”
十余年来,西安家政工工会的发展也经历着一些困难。“工会的日常运转主要靠会费,每年每人收取30元会费。考虑到大多数家政工收入不稳定,家庭生活都比较困难,所以收费标准很低。这样一来,工会的钱就经不起花。以前工会探望住院会员,一次三五十块钱就够了,现在买一箱奶就要60块钱,看一次会员再少也得100元左右。”王葳说,“最近,我们在给工会申请房子。如果租房,仅这一项,会费就承担不起。如果能度过这些难关,工会可能起死回生,如果不能,不排除工会自然解体的可能。不管怎么说,我们尽力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