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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影视遇上非遗

2016-09-12

中国西部 2016年8期
关键词:马尾水仙漆器

文/本刊记者 胡 静



当影视遇上非遗

文/本刊记者 胡静

这个夏天,《大鱼海棠》这部号称十二年磨一剑的国产动画片终于出炉,在毁誉参半的评价声中,票房一路飙升。在这里,我们要说的不是它唯美的画面,也不是不太丰满的人物、断片式的故事情节,而是那有梦一样神秘感的神之围楼——其原型就是凝结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东南客家围屋,这种围屋的营造技艺是我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大鱼海棠》的热映,神秘而气势恢宏的围屋深入千万观众的心中。当电影、电视遇上非遗,影视对非遗的保护和传承会有怎样的作用,非遗对电影的发展将带来怎样的影响?本刊记者采访了业界的专家学者、资深影视人和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听听他们怎么说。

李明泉|四川省社科院副院长、研究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

电影是最受大众欢迎的艺术形式。电影以非遗作为题材或在故事情节中表现非遗的某一事象,既能拓展电影的题材领域,又能体现故事的厚重历史文化,还能在潜移默化中传播非遗魅力,让观众了解熟悉非遗与人的内在联系。如影片《刘三姐》《红高粱》《百鸟朝凤》等,深受观众欢迎,是电影与非遗结合的典范。

李康生|四川省电影家协会名誉主席,国家一级编剧、导演,四川传媒学院电影艺术总监、教授

非遗之所以要保护,就是说其生命力出现了问题。要保护和传承非遗,不能用市场的方式来做。如果能用市场的方式来做,就不用强调保护了。

我们对非遗的保护行为应该是事业性的,如果走商业的路子,拍成非遗题材的故事片在电影院里放映,可能没多少人愿意买票去看。故事片是讲故事,是虚构的,是要走市场,要讲票房的,与非遗保护的道路刚好是背离的。

但是,如果把非遗拍成纪录片在电视台纪录频道免费播出,就会有特定的人群去看,就能起到传播、传承和保护的作用。比如,浙江卫视拍的《南宋》《西湖》就拍得很好。还有,央视拍的《舌尖上的中国》收视率也很高,但如果把它拍成电影到电影院里放映,又有多少人会买票去看呢?

我以往拍的电影里没有涉及非遗。20世纪90年代,知名导演吴天明曾经以川剧变脸艺人为题材拍了一部故事片《变脸》,电影虽然艺术上不错,但在市场上却并不“火”,所以要靠它对非遗起到多大的保护和传承作用,不可能。

把非遗融入故事片中,我觉得很难,这种电影往往就成了艺术电影、文艺电影,曲高和寡,往往票房不会太高。比如,日本的纹身、茶道等传统文化,也有拍成电影的,但绝对不是流行的商业电影。比如,把茶具洗好摆出来就能摆半个小时,谁有耐心去看呢?

尽管有很多人想把非遗和商业片嫁接起来,但是至今没有看到成功的案例。我自己是搞创作的,也觉得这种嫁接不太可能。因为创作的核心是人物,而不是一门“手艺”,我们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觉得要拍非遗还是要拍成专题纪录片。

既然是非遗,既然它已经处于灭绝的边缘,就说明它的传播性是有限的。指望用电影包装一下就能大幅扩大传播面?不太可能。

举个简单的例子,美声唱法很高雅,但在很多商业演唱会上都不见其踪影。而流行歌曲不需要包装,在卡拉OK随便唱,在家里也可张口就来,在大街小巷更是随处可闻,生命力旺盛得很。

同样的道理,我们把古琴和吉他作个对比。想要人人都来了解、熟悉古琴,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流浪歌手抱一把吉他可以边走边唱,到处都能找到施展的场地。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包装的,有些东西是包装不起来的。

非遗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沉淀,要把它保存下来,更需要沉下心来。但商业片是一种投资行为,图的是利润,追求快餐式消费,容不得沉淀。

再举个例子,现在真正地道的川菜还有多少?很多地道的川菜只在苍蝇馆子里、乡坝里才有,就是因为其具有大众性,使用的原材料价值不高,不是山珍海味,利润也不高,卖不起高价,进不了高档酒楼。于是就有了“改良”川菜的说法,动不动就一钵一盆的,价格倒是上去了,还是原来的川菜吗?商业化的营运,对文化传承就是一种摧毁,它靠迎合人的一种欲望、一种最强烈最直接的欲望来获取利益。所以想用商业营运的模式达到保护非遗传承的目的我认为是不大可能的。

王蜀灵|四川省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峨眉电影集团影视管理部主任

从市场化的角度看,非遗与电影结合的成功案例不是很多,经济效益也不突出,当然不排除哪一部非遗题材的电影突然火一下。但总的来说,在目前电影市场娱乐至上的环境下,非遗题材的影片经济效益不是太好。

我们曾经想以四川非常有名的三星堆为题材拍一部电影,结合穿越、科幻等多种商业元素,感觉应该能拍出一部既有一定社会效益又有一定经济效益的影片。但最终考虑到现在电影受众多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部分人或许大多并不知道三星堆文化是什么。综合电影成片的传播、影响力和受众面,我们暂停了该项目。

在当前的信息碎片化时代,我国的年轻人消费的多是快餐文化,很多人并不太热衷于了解我国的传统文化,对相关题材的影片兴趣不大。比如以云南赶花街为题材拍摄的一部影片,作为一部高雅的艺术片,观众并不太感兴趣,票房就很低。在十多年前,我曾组织拍摄过一部由点击率很高的网络小说改编的剧情片《踩桥》,影片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安县雎水春社踩桥”为背景,展现两代人感情、价值观冲突和理解之后的和谐包容,极力表现“踩桥”这一古老民俗活动的恢宏和壮观,并表达了和谐社会人们真挚朴实的情感依托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用现在流行的话说那是一部IP电影,聚集了大量的粉丝。但是,该片上映后票房表现一般,虽然没有亏损,但影响力也不大。

同样,在观看中国有关历史题材的电影时,外国观众因不具备相关背景知识,不清楚来龙去脉,就不太容易看懂,这也是为什么有一些在国内市场火爆的影片不容易走出去,拿到北美、欧洲放映票房不理想的原因之一吧。

我认为,非遗类题材更适合与电视相结合。电影受时间限制,只有两个小时左右,不可能把历史背景等交代得非常详细,它更多的是带给观众视听艺术的感受。相反,电视不受篇幅限制,可以慢慢把非遗、把历史文化的东西娓娓道来,讲透彻,讲细致。非遗与电视结合,以电视纪录片乃至电视剧的形式展现出来,可行性更高。央视《舌尖上的中国》《传承》《留住手艺》等电视纪录片的成功就是例子。

非遗作为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应该从中挖掘出好的题材。20世纪中叶上映的《五朵金花》《刘三姐》《阿诗玛》等深受当时观众喜爱的电影,其中都融入了非遗元素,也起到了传播和助力传承的作用。但是,现在的电影市场环境变了,观众的观念也变了,非遗与电影的结合要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考虑,需要进一步在受众层面加强市场与文化的引导。

我们四川也有许多灿烂的传统文化与非物质文化遗产,比如三星堆、三国文化、蜀锦等,都是我们宝贵的财富。目前,我们正设想把三国文化和高科技融合在一起拍一部电影。但这种策划总的来说不是站在文化传承的角度,而是站在市场化的角度来考虑的。如果条件成熟,我们将寻找对三国文化比较有兴趣的投资方,但是不是要把非遗与电影结合起来、怎样结合还要探讨。

李波生|江西省鄱阳脱胎漆器髹饰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脱胎漆艺是我国传统工艺美术,历史悠久。脱胎漆器造型典雅大方、质地轻巧、色泽光亮,与景德镇瓷器、北京景泰蓝并列为“中华三宝”。

江西省鄱阳脱胎漆器髹饰技艺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李波生说,他父亲是当地漆器厂的美术设计师,他从17岁起就开始跟着父亲学画画,到车间跟师傅学习制作。从此,设计制作漆器便成了他一生的职业。

但是,李波生对这项技艺的传承颇为担忧,他说,现在愿意进入漆艺行业的人不多,主要是因为脱胎漆器制作繁琐、技术难度高、生产周期长、经济效益不高。“现在我把这项技艺传承给弟弟、弟媳、侄子,让他们把眼光放远一点,这是传统文化,是现在的高科技不能替代的,前面肯定有曙光的。在目前经济比较困难的时候,可以里外都做,既可以做脱胎漆器的创作,也可以在外面接活做油漆工作。”

“去年,央视到我们这里来拍脱胎漆器制作技艺的纪录片,将从原材料到成品的每个步骤展示出来,作为远程授课教材。”李波生说,“脱胎漆器制作技艺上央视,大家感觉国家对此很重视,有助于提高藏家的兴趣,对这项非遗的传承和保护有推动作用。”

宋水仙|贵州省三都水族自治县水族马尾绣国家级非遗传承人

“马尾绣是我们水族独特的绣法,特点就是用马尾来绣花。马尾绣已经传承两千多年,最初是用在背带、尖尖鞋和帽子上。以前,马尾绣可是地位、财富和权力的象征。”宋水仙说,她六七岁就跟着妈妈学马尾绣,已经绣了四十多年。2006年,宋水仙在三都县城开办了全县第一家马尾绣工艺品店。

近年来,有不少影视摄制组到宋水仙家取景拍片。“央视《指尖上的中国》到我家拍过,拍刺绣的流程、手法,还有我家的马尾绣成品。”宋水仙说,“前几年,以水族马尾绣为题材的电影《姑鲁之恋》拍摄时用了我家的马尾绣绣片和服装做道具。另外还有一部电影《山那边有匹马》也用了我家的马尾绣绣片、包包、烟斗等做道具。电影电视拍了马尾绣之后应该对马尾绣的传承和保护起到推动作用,但见效没那么快,应该是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的作用。”

“我对马尾绣的传承有信心,我带徒弟带了二十多年。”宋水仙说,“以前我做旅游产品,卖自家做的绣片,现在跟大公司合作,要召集本地的绣娘做一些艺术品和旅游产品,我负责监制。”

现在,在宋水仙的带动下,三都县不少绣娘也开起了公司,制作、销售马尾绣。(责任编辑/凌云 设计/毛艳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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