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镣铐去跳舞

劳逸潞

十一点半从床上翻身下来去上厕所，路过母亲的房间，看见橙黄色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中缓缓流出，母亲在一片静谧中伏在桌前看书，手中的笔不时圈圈画画。我静静地后退，没有去打扰她。我知道为了准备五月中旬的理财师考试，她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都学习到深夜了。

是的，我的母亲是一位只有高中学历，现年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是一名保险推销员，现在准备考国家理财师。

在我母亲的身上，我亲眼见证了许多由不可能转变为可能的事。她喜欢看玄幻小说，你永远无法体会到你发现母亲和你在看同一本玄幻，她看得比你快还喜欢剧透时的抓狂；你也无法体会到看一个中年妇女加入教堂的铜管乐队，穿起西装有模有样地吹小号时的感动；你更无法体会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篮球场上运球运得风生水起时的震撼。我的母亲似乎在用自己的经历向我证明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而我也乐于自己的认知以一年两三次的频率被刷新，直到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要做保险。

不行。一口否决是我的第一反应。我第一次强烈地反对她的决定。第一，母亲的性格看似活泼，其实很内向，害怕和陌生人交流，而保险推销员需要有优秀的口才和外向的性格；其次，人们对保险这个行业有着本能的抵触，保险推销员常常被人看不起，我不希望母亲受到那样的对待。然而母亲也很倔，她那时已经辞掉了原来的工作，面对我的反对，她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我为什么不能做保险？！”我用沉默回房再次表示反对。

夜晚，我看见母亲呆呆地坐在床沿上，不知怎么地想起了《米店》这首歌：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空空的米店/你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命运/在寻找你自己的香/你的舞步/划过空空的房间/时光就变成了烟。我看见我的母亲，一个为生计发愁满面忧虑的中年妇女，无法想象她年少时拥有优异的成绩，曾在市运会的跑道上飞驰，曾无拘无束地把笑声洒满整个校园。她也曾年少，只是时光成了烟。

卢梭说过：“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处在枷锁之中。”母亲身上缠绕着多少枷锁呵！她瘦小的身躯几乎淹没在里面，仿佛再多走一步便会跌倒，世间的很多事物都向她叫嚣：“你老了！你不能……”但她总是倔强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

最终我妥协了，刚开始我一度以为她进入了传销组织（因为她总在饭桌上对保险滔滔不绝），但后来我慢慢地了解了保险，知道它不是行骗，愿意接受保险知识，开始支持她的工作。母亲总说她从事着一项为别人谋福利的职业。

我庆幸我做了正确的选择，虽然母亲很辛苦但同时她也很快乐。我的母亲是一位保险推销员，我为她感到骄傲！

回望母亲这一路走来，锁链撞击的声音从未停止，但她总戴着镣铐去跳舞，跳这世间最长也最美的舞，用那叮叮当当的脆响击破“不能”，用最美的舞姿和最倔强的信念证明给她的孩子——你看：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微点评：

人生何处无镣铐，母亲也不例外，生活中种种羁绊制约着她，但这恰恰处处体现着母亲的坚韧与倔强；跳舞，显示了母亲人生中的光彩，展现了万千平凡母亲身上中的不平凡，读来温暖感人。

（指导老师：张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