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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业大战

2016-09-10一风堂

少年文艺 2016年11期
关键词:做作业作业本作业

业——这玩意儿实在是麻烦,倘若能得到教育部门的首肯,我真想立马把它扔进垃圾桶或是河道里任它随波逐流。但遗憾的是,这只是我美好的愿望。过于美好的东西通常是不切实际的,比如天马帕加索斯、点石成金的魔法和生日蛋糕上的许愿蜡烛。

在老师眼里,写作业是一种提高考试分数的古老方式。既然古老,就一定有它的奥妙之处,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对此确信无疑。

作业通常是在下课铃声响起后才会布置下来。老师站在讲台上,声带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考验着台下学生们的承受能力。几节课后,大家就像是攀登珠穆朗玛峰却未带氧气瓶的登山运动员一般,大口喘着粗气。等到放学前最后一节课的作业布置下来,我觉得自己快要犯心脏病了。

整个班级都在痛苦呻吟。老师不是聋子,有时候呻吟声实在太大了,就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布置作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为了你们。你们读书读不好,就不会有好工作、好未来。千万别小瞧作业,如果你作业做得好,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世界将会是你的地盘。但如果你做得不好,那就意味着你将一辈子在泥坑里打滚,站都站不起来。”

一股寒意顿时侵袭了我们所有人。老师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给了我们伊甸园的钥匙,而狼心狗肺的我们却拒绝了。

作业实在是多——太多。

每科老师都认为自己布置的不多。但聚沙成塔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你可以试想一下,语文要背课文、抄写生字组句,偶尔还要练个毛笔字、写篇作文什么的。数学要做题,起码五题的量,由易到难,循序渐进。英语要抄写单词、背对话,还要预习新课文。如果外加上什么音乐课第二天要测试口琴,美术课明早要上交充满想象力的水彩画。这就意味着做作业不再是简单的做作业,而是在打仗了。

小学三年级时,我就已经被“甲乙两地相向而行”搞得七荤八素。到了四年级我又卷进了Peter和Mary的无聊对话当中。当塔里木盆地迎来黄巾起义,爱洗澡的阿基米德遇见地壳运动,我觉得自己已经疲于奔命了。

作业实在太多,非人力可及。就在挑灯夜战之际,我突然意识到除了跳黄浦江之外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让爸妈也来帮忙。我爸一听就急了,他认为这样做的话是欺骗老师,是极不应该的。虽然我是独生子,但我爸妈绝不是那种怕孩子吃苦,把孩子搂在翅膀底下的老母鸡式的人。他们急于反对,主要是怕我对他们形成依赖,以后做作业习惯拿他们差遣,导致我成绩下降,将来误入歧途什么的。

但在这节骨眼上,我的急智被彻底激发出来了,连哭带叫地说了一通并威胁明天不去学校了(作业交不出还去学校干吗?)。

“今天为了要完成作业晚睡,明天又怎么能有精神听课呢?还不如在家睡觉呢!”我理直气壮地说。

听完我的正义言辞,我妈只是叹了口气,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爸。我爸轻轻嘀咕了一句:“学校里的老师怎么布置这么多作业?”之后背起双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思考着这个问题。

搞了半天,谁都不愿意来帮忙!我都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难道你们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尽管明知道这些作业是怎么也做不完的,但我再也不想哀求他们了。那一刻我怀疑自己不是他们亲生的。我的脑袋轰轰作响,处于一种异样亢奋和悲伤交织的双重精神状态下。我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幻想着自己能口吐鲜血将作业本染红一片,这样老师第二天打开作业本就会幡然悔悟向我登报道歉。但口吐鲜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想吐就能吐得出来的(拜托,又不是口水)。所以我只好紧咬下嘴唇,希望能挤出一两滴血来滴在作业本上,吓吓老师。但在咬的过程中实在太疼了,只好作罢。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爸爸假惺惺凑过来问:“还有多少啦?”

我露出嫌恶的表情,没好气地一字一顿地回答:“不、要、你、管。”

有可能是听出我的怨怼。爸爸默不作声地把一旁放着的备忘录拿了起来。

从小学一年级起,老师就让我们准备一本小本子,大小为作业本的二分之一,称“备忘录”。这本本子差不多每天用一页,主要记录每日的各科作业条目以防学生漏做。每完成一项就要在旁边打钩直至全部完成。最后家长还要在右下角处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自己作为家长已起到监管作用。

爸爸看了备忘录,知道我还有哪些作业没做,说了一句:“拿来吧。”

不知道是太感动还是松了一口气,我的心中一阵翻腾,眼眶里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啪啪打在作业本上。原本想着颇为悲壮的鲜血染红作业本,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毫无杀伤力的透明液体。等到明天作业本上的泪迹消失了,我亲爱的老师知不知道那里曾有过悲伤的存在呢?

因为不想让爸爸看到我流泪的样子(觉得挺丢脸的),我低着头把课本和作业簿递了过去。妈妈一旁看见了,也开始动手帮我做作业了。家里地方小,平时只有一台缝纫机给我当书桌用,爸爸妈妈只好挤在饭桌上做作业。怕被老师看出字迹的不同,他们时不时地把作业本翻到前面参照我稚嫩的笔迹。一时之间家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别无其他响动。

等把所有的作业做完,妈妈从厨房端来酒酿圆子给我吃。此时我已感到强烈的倦意,根本不想吃东西,但又耐不住妈妈的劝,眼睛半开半闭地胡乱往嘴里扒拉着。吃完后“喏”的一声把空碗递给妈妈,困得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这时,爸爸竟然还叫我去洗脚。就像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我哇的一声哭开了。

“我不想洗,我想睡觉,我求求你们了。”

我的哭声之大,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不洗脚就上床,这像什么样子?”爸爸说。

“他不想洗就不洗!”妈妈冲爸爸吼。

这一吼,我爸立马像老鹰面前的小麻雀,变得乖乖的。

得到了妈妈的免死金牌,我一边抽泣一边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头刚一碰到枕头我立马沉入梦乡,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妈妈掀开我脚上的棉被,拿来湿热的毛巾帮我擦脚。一边擦一边咕哝着:“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我在心里冷冷一笑,方才睡下去时瞄了一眼闹钟,母亲口中的“明天”早已是“今天”了!

天破晓后,经过一夜休息的我又生龙活虎起来。先前完不成作业时那种要死要活痛不欲生的感觉连鬼影儿都不见。我兴致勃勃地往学校里赶,非常期待看到那些完不成作业的同学一脸沮丧的表情。

到了教室,我看到大家围在一起讨论昨天多到离谱的作业量,正相互比较着谁昨夜睡得更晚。我挤进去问:“你们都做完了吗?”

令人吃惊的是,大家都笑嘻嘻地表示做完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是如何将作业全部完成,但我知道那么多作业全凭一人之力完成是绝对不可能的事(除非不睡觉),必定是耍了什么手段。

班上有个男生叫吴凡,胖胖的,不管做什么事动作都慢得要死。当然,也包括做作业,他写一个字我可以写五个。上体育课玩躲避球,第一个被打中出局的一定是他。吴凡平时在班上不声不响的,我很少注意他。昨天的作业他竟也表示完成了,不禁让我疑窦重重。这家伙,按昨天的作业量就算再给他24个小时,也是做不完的。

“老实交代吧,叫你爸妈帮忙了对吧?还不快说,嗯?你要是能一个人完成昨天的作业,林黛玉都能耍双截棍了。”

我靠过去,一只手勾住吴凡的脖子,笑嘻嘻地用手指轻戳他鼓鼓的肚腩,逼他坦白。

一开始吴凡死不承认,最后架不住我的连哄带骗,终于意味深长地冲我笑了起来。看到他笑,我也就放心了(看来找父母帮忙的不止我一个),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宽慰他:“什么都别说了,你的苦我都明白的。”

看到我滑稽的样子,大家都被逗乐了,终于憋不住一个个坦白起来。

“昨天的作业简直是多到离谱,又不是在玩极限挑战。”

“我爷爷说我一人读书,全家陪练。”

“我妈妈说现在这些作业还能帮忙做做,以后越来越难只能靠我自己了。”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嚷开了。

“如果不是我爸妈帮忙,这些作业肯定完成不了。完不成我今天就不来了,傻啊?跑来学校被老师骂。”

听到我这么说,大家都赞同似的纷纷点头,随后一同哄笑起来,开始互相比较谁家的爸妈帮自己的小孩做得更多一些,好像谁家家长做的最多就能证明最爱自己的小孩一样。

班上也有没能完成作业并且傻乎乎跑来学校被老师批评的同学。有一个坐在第一排的小个子男生就没有完成,被老师在课堂上批评得灰头土脸。

下课后,轮到值日的我跑到讲台前擦黑板。坐在前排的同学受不了粉尘攻击纷纷撤离。只有那男孩红着眼眶仍端坐在那里,似乎还没能在狂风暴雨般的批评中缓过神来,正愁眉不展地发着呆。于是,我擦完黑板后好心跑过去安慰他,告诉他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完不成作业并不是你的错,是作业太多了。大家完成了,只不过是家长帮了忙而已。

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句话都没说。

午休时我就被老师请进了办公室。

老师劈头就问我昨天的作业是不是叫家长帮忙做的。我想既然老师问了,必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如果在这里狡辩,搞不好老师会视我为不配合她工作什么的,更为恼火。于是我二话不说爽快地点头称是,没想到老师被我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好一通数落后罚回家写检讨书。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平时在学校里捣蛋惯了经常写检讨书,我已经全面掌握了写这东西的窍门,张口就能来上一段。让我生气的是,叫家长帮忙写作业的同学多了去了,凭啥就我一人挨批?凭啥就我一个写检查?这说明有人打我小报告,而且是有针对性的,性质极其恶劣。

回教室的路上,我思来想去,觉着这个打我小报告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小个子男生。走进教室我一眼瞧见他在,便朝他的座位走过去。他看见我过来,露出惊慌的神色,站起来,急匆匆地快步往教室后门走去。

我心想:一定是了。

这家伙实在是太卑鄙了。

我气得脑袋快要爆炸,只感觉眼前一阵晃动,全身血液沸腾,满脸涨得通红。我大叫一声他的名字,直接抄近道在黑板报前把他截了下来,狠狠瞪向他。他低着头,不敢与我对视。午休的同学瞧见有热闹可看,呼啦啦全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我出了什么事。

“他打我小报告,跑到老师跟前告状。”我一边气呼呼地向大家说明,一边用带穿透力的视线扎向面前的这个人。

不管大家怎样议论和指责,也不管我怎样变换各种角度瞪视他。他始终低着头杵在包围圈内不发一言,颇有以不变应万变的气势。吵架这种事嘛,是需要双方配合的。如果光是一个人在那儿张牙舞爪,而另一个却无动于衷,这架还怎么吵得起来呢?

真是令人压抑的一幕。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是要像电影里那样扬言说什么“以后给我小心点”或者“我们走着瞧”之类的台词吗?我不知如何是好,对方似乎也木愣愣的,一脸的“任凭你处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气氛越来越僵化。我不停地问自己:我站在这里到底在干什么呀?我常常头脑一热不顾后果地去做某件事情,事后又常常会陷入为什么要这样做的纠结,这一点是我的老毛病。正当我苦于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时,旁边的一位同学似乎看出了我的窘境,非常自然地给了我一个台阶,“算了,算了。”

同学们很快就散开了。当天布置的作业也非常多,大家都想在午休时把上午布置下来的作业先做完。

第二天一早去交检讨书,老师从旁边的作业本里抽出我的作业本,意味深长地指着上面的字迹问我:“这是你写的字吗?”

这确实是我写的字。虽然昨天的作业也很多,但确确实实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是我写的。我惊讶于老师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直到老师放我回教室,踏出办公室的大门,我才蹙起眉头,思索出了老师话中的含义。

“够惨的呀。”

“啊,真是够惨的。”

就像暴雨过后的土路总是要泥泞一阵子,欺骗老师被揭穿的后遗症也是相当大的。自从上交检讨书那天起,每天上学我就像误走进亚马逊热带雨林的羊羔一样小心谨慎,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浓郁杀气。上课稍一走神就会立马被点名起立回答问题,不论是抽背还是上黑板做题我永远有份。我只不过是偶尔一次叫爸妈帮忙而已,但在老师眼里好像我以前的作业统统都是父母代劳一样。

一般来说,小孩之间闹矛盾不出三天就会和好,但我和他的关系却只会变得越来越恶劣。

每次上课老师点我的名字,我都会恶狠狠地瞪视那家伙的后脑勺。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虽然知道他看不见我的冰冷视线,但我想有人会告诉他的。而他呢,似乎也发觉了我对他的厌恶,处处小心,避免在厕所和走廊里与我正面撞上。他这种缩手缩脚的回避态度更是激怒了我。如果是男子汉就光明磊落地站出来和我打上一架!

每天上课对我来说就像在放慢镜头一样,课椅变成了发烫的烙铁,老师的眼睛就像恐怖的枪口,一堂课下来整个后背都酸胀异常,脊椎骨咔咔作响,这样的人生何其凄惨!同学们饱含同情的目光和身体上的不适,让我复仇的心像没笼头的野马肆意奔驰起来。在我的授意下,渐渐地班上再也没有同学和他说话。有时自由活动课上看到他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就会在心里暗骂他活该。一旦听到有人说他的坏话,我就觉得很开心。

这样的状况一直维持了两个多月,放寒假了。城里许多外来打工人员陆续买好火车票回老家了。马路上看上去一片荒凉,整个社区给人一种灰暗的感觉。晌午过后我拿着零用钱去烟杂店买游戏卡。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他迎面走来。

真是冤家路窄!

他家也住在这个社区,每到周末,站在阳台上的我经常可以看见他背着个书包,不知道是不是去补习班。此时他倒是没有背书包,旁边还跟着个人。个子很高,穿着滑雪服,看上去像个高中生。

随着距离一点一点拉近,他也发现了我,冲着我微微咧嘴一笑。

我第一次见到他笑,那笑分明是挑衅,好像在说:“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啊,你敢吗?”我意识到那笑是不怀好意的笑,是故意笑给我看的。说不定他一开始就打算用这种笑来激怒我,他最希望我脑门一热冲上去和他打一架,然后让他身边的帮手把我打个半死,让我难堪。

平时在学校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现在倒是神气起来了。如果没有身边的帮手,把你撂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我在心里愤恨着,沮丧得几欲流泪,咬紧牙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就在这一刻,原本讨厌他的简单心情已变成一种明确的憎恨。

“喂,等一下。”

走了五六步,我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想跑已来不及,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转过身,看见那个高中生模样的人竖着眉眼瞪着我。

“听说你在学校里一直欺负我家玉旻?”

他头发理得很短,眉毛很细,眼神很凶,长脸,下巴有些突出,看上去不太好惹。

“我从来没有打过他。”我解释道,腿有些发软。

“你是不是叫班上的同学不要理睬他?”

我大吃一惊,看来这位哥哥知道得挺详细。我不去看他,侧过身朝他身后的徐玉旻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在学校里是个抓耙仔(打小报告的人),在学校外面还是个抓耙仔!”

“我跟你说话,你瞎叫什么?谁是抓耙仔?”

“他!”我恨恨地回答,伸出手指了指那家伙。然后把学校里的事说了一遍,包括事后我每天都要被老师点名答题的惨状。

“虽然打小报告不对,但你叫家长帮忙做作业也不对吧。”

被这位哥哥这么一说,我无言以对。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们和好吧。”

“啊?”

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了,怎么可以那么轻描淡写地让事情过去?那么多天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罪白挨了?如此的深仇大恨怎么可以说算了就算了?如果到了下学期不换老师,我上课还不是提心吊胆的。到了下下学期还不换,我岂不是还要熬一个学期?那还有完吗?

我不想和好,眼睛斜向一边表示不满。但我嘴上不敢说,因为对方比我高两个头。

那位哥哥看出我不愿意,理所当然般向我开导起来:

“这样恨来恨去地有什么意思呀,都是初中生了又不是小孩子,多幼稚啊!班上不止一个抓耙仔吧,你们不和的事老师肯定知道了,等到了开学你们玩在一起,老师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度量的好少年。在江湖上能放得下过去一笑泯恩仇的人才叫真英雄呢!”

听到“英雄”二字,我有些动心了。这时,玉旻走到我跟前,率先对我说了对不起,吓了我一跳。瞬间有一种双脚陷入柏油马路一样的错觉。

怎么办?

我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真希望妈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喊我回家吃饭。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这位哥哥竟然用我从来没听过的大嗓门批评了我。

“一个男人竟然因为面子问题半天连个屁都不放!”

这是第一次一个陌生人大声批评我。我被镇住了,迅速和玉旻握手言和。之后这位哥哥带着我们两个去吃了路边摊,请我吃了贡丸、鹌鹑蛋和牛板筋。平时我妈一直认为路边摊不卫生不让我吃,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样的美食,很兴奋。吃到一半的时候,这位哥哥有事结完账先走了,只留我和玉旻还在那儿边吃边聊。玉旻告诉我那不是他亲哥哥,是邻居家的哥哥。我一惊,觉得就算是亲哥哥也未必会帮自己的弟弟出头,调停学校里的纠纷,更何况还请邻居的同学吃东西。我觉得那位哥哥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玉旻看见我裤兜里露出的新游戏卡便邀请我去他家玩。到了他家我才知道玉旻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周末他不是去上补习班,而是回自己家。这么一来,没人帮他做作业也就解释得通了。

趁玉旻去拿游戏卡时,我好奇地打量着整间屋子。灰暗的光线,陈旧的家具,没有灯罩的吊灯和摸上去油腻腻的餐桌。房门的门把手一碰就掉,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

房间一角的矮柜上放着数个相框,有的是玉旻和父母的合影,也有单独和爸爸或妈妈一起照的。这些相框好像被人抚摸了很久,框上油漆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

我静静地看着这些相片,拿好游戏卡的玉旻也盘腿陪在我旁边看。

这份寂静之中,无人说话。

只有沉默。

插图/奚莲君

发稿/庄眉舒

文字背后

原本我的人生计划是想平凡地嫁为人妇,却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至今仍是单身,靠给杂志画画插图写写小文勉强打发日子。既没有特殊文采,观察力也不够,却不知不觉已写了十余篇,自己也感到吃惊。探索我创作的原点,或许可以追溯到我的学生时代。

那个被作业和考试折腾得七荤八素的女孩,应该是在那段时期慢慢感受到喜悦与悲伤的真正意义。回首想想,有些事比纸杯蛋糕大不了多少,但那时对于小小的我来说,单单一项完不成作业就好比是世界末日到来。我至今还能回忆起那个深夜被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我,口中不知不觉泛起淡淡的咸味来。

有部有名的作品叫《追忆似水年华》,男主角将贝壳蛋糕泡进红茶里时,逝去的过往便排山倒海似的复苏。我的贝壳蛋糕就是作业本,虽然听起来有点寒酸,但事实就是事实。

我想乘坐时光机回到小时候去看看,却又怕触景伤情,只能借着这支笔来温习一遍过往。

一风堂

(一风堂亲情幽默长篇小说《我的哥哥是七大师》将于2017年1月出版。高冷的学霸大哥遇上麻烦不断的学渣小弟,演绎出既温暖又搞笑的另类兄弟情。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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