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夭亡不只是武大的教训
2016-09-10王石川
王石川
武大“变形金刚”夭亡事件应让城市管理者、决策者意识到,无论上马重大工程还是进行规划编制,都应该广开言路,倾听不同声音,在科学论证与尊重民意之间找到最佳共识
9月10日,武汉大学爆破拆除工学部教学楼。这座教学楼因外形机械感强,而被武大学生戏称为“变形金刚”。在教师节这天,年仅16岁的“变形金刚”被执行死刑,沦为一地废墟。
武汉市拆除这座楼,为的是“带动一条线、一个面的环境整治”,但在社会上却引起了争议。“变形金刚”2000年建成,耗费1亿元,此次拆除,又耗费3000万。一建一拆,1.3亿元灰飞烟灭,不少人扼腕叹息。如果稍加了解“变形金刚”,恐怕更会痛惜。早在1999年,就有人批判“变形金刚”是“珞珈山优美环境走向破坏的一座墓碑”。
据报道,该楼由知名院士何镜堂操刀设计,建成后曾获得湖北省“楚天杯”奖、建设部部级优秀建筑设计三等奖和中国建筑工程质量最高荣誉奖——鲁班奖。尽管荣誉加身,但仍死于非命。鲁班奖为何保护不了“变形金刚”?
武汉大学官网刊文称,“变形金刚”被拆原因是“主教楼建筑高度超高违反东湖风景区规划,对景观视线造成遮挡,破坏东湖景观和自然山体轮廓线”。而所谓的东湖风景区规划,则是2011年经住建部批准的《武汉东湖风景名胜区总体规划(2011-2025)》(以下简称“规划”)。“规划”要求,城市建设要充分考虑东湖的自然景观特色,不能破坏东湖山水空间构架和尺度。要严格控制湖滨地区和嵌入城市内部的洪山、珞珈山过渡带内的建筑高度、体量、色彩,与自然山际线相呼应。对不符合规划的建筑予以拆除。
由此可见,“变形金刚”的悲剧性命运,似乎早就注定,它之所以难逃一死,首要原因在于生不逢时,其次在于未有“先见之明”——没有预料到相关部门在若干年后会出台“规划”。问题是,“变形金刚”出生在前,而“规划”在后,用现在的标尺去规束以前的建筑,是否合适?
不妨作一假设,如果再过若干年,相关部门认为“规划”不合适,标准过严,不必太顾及东湖的自然景观特色,那么“变形金刚”是否属于冤死?再或者,如果相关部门认为“规划”还不够严格,严禁在湖滨建房,那么推倒“变形金刚”后新建的建筑是不是也难逃活命?
据了解,武大相关部门负责人已表示,拆除“变形金刚”后,“原址附近将还建面积不少于原有面积的建筑,新建筑将与珞珈山、东湖水自然融为一体”。
建了拆,拆了建,糟蹋了多少公帑?制造了多少短命建筑?据统计,“十二五”期间,我国每年拆除的建筑面积约为4.6亿平方米,按每平方米成本1000元计算,每年因过早拆除房屋导致的浪费就达4600亿元。其中,因形象、政绩等原因严重不合理拆除的占55%。6年前,时任住建部副部长仇保兴透露,我国是世界上每年新建建筑量最大的国家,每年新建面积达20亿平方米,建筑的平均寿命却只能维持25—30年。在这种背景下不难理解,这正是“变形金刚”被拆引发舆论质疑的一大原因。
建筑为何短命?原因不一而足。我们常听到有人戏言:“规划规划,纸上画画,墙上挂挂,橡皮擦擦,最后能不能实施,全靠领导一句話。”规划如此,建造如此,拆除也是如此。具体到“变形金刚”被拆,尚不能说与“领导一句话”有关,但是,既然在兴建之初就颇受争议,究竟是谁拍板强行推进?当时的决策者有无聆听民意?
去年召开的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明确提出,“规划编制要接地气,可邀请被规划企事业单位、建设方、管理方参与其中,还应该邀请市民共同参与。”武大的“变形金刚”夭亡,不只是武大的教训,它提醒城市管理者、决策者,无论上马重大工程还是进行规划编制,都应该广开言路,倾听不同声音,在科学论证与尊重民意之间找到最佳共识。毕竟,纳税人的钱不可浪费,公共机构的公信力不可透支。
(作者系知名时事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