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片与童年
2016-09-10韩星鹭
韩星鹭,广州大学附属中学高三学生。热爱生活,热爱写作,她认为:“好的作品是一棵会开花的树,树根里藏着哲理的底蕴,枝干间缭绕着结构的精彩,而文字的修饰则是满树花开的缤纷。视线由浅而深,层层深入,直到挖掘出宝藏,或是会心一笑,或是狠狠地哭出声。”“不曾停歇,不能停歇,也不愿停歇”是她对写作的态度。
我们在同学群聊天时,谈及《蓝猫淘气三千问》的联系电话,竟有人立马精准地报出了一连串数字。听他说他当年真的打通了这个电话,却因为电话费出奇昂贵而被母亲一顿责骂。但即使伤透了心,他还是把这个来自童年的号码背得比父母的手机号还熟——这些都是我们幼儿园时代的故事。
在还不认字的那段孩童时光,动画片和生物钟一样,规律地存在于我每天的生活中。妈妈每天把我叫醒后,第一个习惯性动作便是打开电视机,任里面传来大头儿子的欢呼声和围裙妈妈的尖叫声——这是为了防止我赖在床上又睡着。课堂上常常播放《蓝猫淘气三千问》的“恐龙世界”系列;午休前在教室吃饭时,播放《黑猫警长》振奋人心的主题曲;睡觉前播放Hello Kitty嗲嗲的港台腔。虽然我从不在电视机前坐等“金鹰卡通”频道的节目单,但那足以装满一个纸箱的光碟,已经成了我童年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曾经把动画片的剧情当作剧本来演绎,为此做过不少傻事。我模仿过汤姆猫和杰瑞鼠抱着窗帘跳舞,环抱着窗帘系带的部分走华尔兹舞步,如今想起,这一猫一鼠的情趣还真不容小觑。窗帘的蕾丝像裙边,厚厚的窗帘则如同晚礼服裙的宽下摆,只要想象力够丰富,窗帘也能把你扮成公主。而与之相比,大脸猫和蓝皮鼠就没有那么高雅的情调了。我依稀记得,大脸猫曾经喝过满满一浴缸的红酒——不排除记错的可能。而当我坐在浴缸边拿着玩具小瓢,用自来水顶替红酒,准备模仿大脸猫痛快地畅饮时,那陶醉的神态却把母亲吓得不轻。
幼年的我对看哪些动画片十分挑剔。也许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吧,我不喜欢有暴力内容的片子,于是我错过了《犬夜叉》《龙珠》等一系列大红大紫的动漫。现在看来,我当年偏爱的那些动画片似乎都是单纯而阳光的,剧中的哲理与真善美一目了然,有些堪称儿童教育的经典。《鼹鼠的故事》便是其中一个典范。有几个片断令我印象十分深刻:鼹鼠挖到了一部像小婴儿一样哭个不停的电话,于是它给电话垫枕头盖被子使它停止哭泣;鼹鼠为了让动物朋友们不被狐狸抓走,用颜料给动物涂上颜色使得狐狸吓破了胆。还有《Hello Kitty》中的一集,说城市的大钟之所以有时会停止转动,是因为有一只不会飞的小鸟停在了指针上,大钟担心一旦转动指针,就会使小鸟从钟楼上摔下来,于是才会长时间保持纹丝不动。我觉得这些都是美丽的童话故事,甚至胜过了迪士尼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因为即使没有城堡和王子,主角们的幸福也能继续下去。唯独有一点让我无法忍受,那便是Kitty猫姐妹娇滴滴甜腻腻的声音:“哇!理查贝尔王子!真的好帅!”她们把“帅”字拖了个缠风卷柳的余音,简直是偶像剧中花痴女的翻版。
而有些同样被我所追捧的动画片却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可笑的阴影。我曾经固执地认为那古老的《黑猫警长》是一部少儿不宜的片子,是儿童版的警匪片,阴暗光线中老鼠“一只耳”邪恶的背影若隐若现,吃猫鼠咬死了白猫队长,食猴鹰迎着电闪雷鸣狂笑,这些情节给幼小的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我印象最深的是螳螂弑夫案那一集:螳螂妻子新婚当天吃掉了自己的丈夫,黑猫警长等赶到了血腥的“案发现场”。“新婚妻子谋杀亲夫,尸体肢解丢弃在地”,童年的我还天真得不知道母螳螂吃掉公螳螂是为了哺育后代这一常识。我同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奥特曼一定会杀死怪兽而不是驯化它?为什么阿童木身边的坏机器人一定要在一番搏斗后被狠狠地击败?为什么动画片中坏人的结局总是比好人惨烈得多?
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秦文君在书中提过,父母不希望孩子过早地接触惩罚和杀戮,他们希望童话书里的大灰狼吓坏了小白兔后,在动物们的驱逐下逃跑,而不希望孩子看到动物们联手把大灰狼推进河里后拍手叫好。这和动画片其实是一个道理,虽然孩子在那个年龄段看似不记事,但动画片中的故事往往会比幼儿园里同学们的名字和回忆更让人难忘。我喜欢鼹鼠把动物们唱歌唱出来的音符熬成一桶一桶的彩色糖浆,而不是阿童木被坏人拆成一堆痛苦的废铁……幼年的我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我来说,动画片给我留下的印象等于幼儿园,甚至大于幼儿园,因为至今我仍能和朋友们谈论起童年看过的动画片中许多让我记忆犹新的桥段。至于我在幼儿园的三年时光,却只能从相册里寻找残存的碎片了。之前,看到有人在网上别出心裁地讽刺了当代的动画片,他用图片显示,如果把每个时代的动画片人物画在一张纸上,那么我们那个时代的动画片人物将会被堆砌成五颜六色的一锅粥,而当代的画纸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灰太狼与一群软绵绵的小羊相依为命了。我希望这不是证明动画片濒临灭绝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