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设计中的简约主义思想与简约设计原则

杨声丹 YANG Shengdan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07设计中的简约主义思想与简约设计原则

杨声丹 YANG Shengdan
武汉理工大学，武汉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简约主义设计在注重功能良好的前提下追求简约、自然的形式。伴随社会环境的变化，人们的物质水平明显提高而精神追求也因此改变，生态恶化、能源危机、生活压力、视觉疲劳等一系列问题的出现使简约主义设计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基于此，通过对设计中的简约主义思想的分析与论述，探究简约主义设计的表现形式、设计原则及其发展方向，旨在促进简约主义思想和简约主义设计在现代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设计；简约主义；设计原则

一、简约主义概述

“‘简约主义（Minimalism）’这一名称的由来，是美国著名的艺术评论家巴巴拉·罗斯（Barbara Rose）用来形容美国 20 世纪 60 年代涌现的一批年轻抽象艺术家的创作”［1］。在设计领域中，简约主义指导下的设计活动，往往具有在保证良好功能的基础上以凸显对材料、流程、色彩、结构、成本等减少的重要特点。简约主义设计的产品整体视觉效果简单、清晰，目的在于通过较少的设计语言以实现对事物本质的强调。因此“简约主义的特征是一种美学上追求极简单的设计风格，一种简单到无以复加的设计方式”［2］。

“简约主义”在设计领域的发展与密斯·凡德罗（Ludwig Mies Van der Rohe）“少则多（Less is more）”以及路易斯·沙利文（Louis Sullivan）“形式追随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的设计观念密切关联。密斯“少则多”的设计理念简洁而理性，且富有辩证哲学的意味。他认为设计的成功在于“细节”。密斯的设计理念使人们能够从整体、宏观的角度去看待点、线、面的关系，能够更加冷静、客观地看待设计中各种元素的和谐关系，能够以一种追求精致、简约、质朴、内涵的思想理念去实践设计。而沙利文的“形式追随功能”则更加强调设计的实际效用，强调设计的根本价值所在。

对简约主义设计师而言，简约主义设计的要求更高，它需要设计师用恰到好处的精简来表现产品，传达产品的功能、文化等信息，并能被大众接受和喜爱。而随着时代的不断变化，各国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不断加强，简约主义设计思想也在不断地更新与创造，在其思想内涵不断丰富的同时，其设计语言也在不断地多样化：从简约设计作品中传达出来的既是一种设计、一种美学、一种艺术，也是一种意识、一种精神、一种理想。因此，简约主义设计在对事物本质的探讨和研究中，展现出实物原本就有却被忽视了的美与价值，并且成为人们逐渐追求和所喜欢的设计风格、文化潮流及其生活方式。

二、设计中的简约主义思想

简约主义思想观念与设计的发展关系密切。一方面，受到简约主义观念的影响，设计在形式与功能关系上发生变化，重视用“少”的设计展现出更多、更多样化的内涵，即“少”却“多”；另一方面，设计实践活动的开展又进一步丰富了简约主义的内容，促进简约主义在不同领域中的发展。从设计的角度看，简约主义思想对设计影响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简约主义设计思想并不等同于设计的简单和价值的降低。简约主义设计在社会文化、科学技术的推动下不断更新设计观念，融入时代需求。同时，简约主义设计还重视设计中细节的把控，通过精简了的视觉表现来提升产品的整体品行和质感，而对于细节的处理更加考验设计师对设计本质的理解。巧妙的细节处理能够在充分展现简约主义设计魅力的同时，传达出设计中形式与功能、自然与人机和谐统一的美感与价值。

简约主义设计在当今纷繁复杂的视觉文化中显得独特而有韵味，设计师不再一味地追求繁复、夸张的形式，转而对那些能够给人带来视觉体验和心理感受舒适的形式进行深入探讨。从设计的材料、技术、形式、功能的传达和设置，简约主义设计都希望通过一种“平衡”与“和谐”来实现生活质量的提高与社会价值观念的引导。例如，美标公司（American-Standard）的卫浴产品以时尚、个性、自然、和谐、优雅为特征，公司希望通过设计来促进舒适健康的生活、实现美丽和谐的卫浴使用氛围。尤其是美标公司推出的新摩登系列产品，对简洁流畅的线条以及良好功能的强调，使产品设计既具有人情味，又富有自然美感，充分展现出简约主义设计“少但更好”的思想内涵，在生活品质与设计文化之间建立起了和谐的关系（见图1）。

图1　新摩登系列面盆龙头设计

其次，简约主义设计注重设计的质量。简约主义设计师通过巧妙地提炼，将产品的视觉形式以一种简约、自然的形态呈现，让使用者感受到精简的美，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产品的本质属性以及人的本质之中，感受到对自然和人文的关怀。简约主义设计中的选材用料、结构比例、制作工艺等都需要设计师经过精心地推敲，因此产品最终的品质就在于功能、审美的结合与平衡之中。

在迅速发展的现代社会，物质产品已经不能完全符合消费者的多样化需要，他们更希望通过产品的使用过程来实现更多感官体验的获得。因此，精神文化的融入成为衡量设计质量高低的重要标准之一，而从目前市场上销售的众多商品来看，强调文化内涵便成了商家促销的主要手段。优良的简约主义设计以舒适、自由的人文精神来给生活在繁忙都市中的人以心灵的慰藉，帮助他们释放内心的压力、缓解生活的紧张。

与此同时，简约主义设计在实现理性设计之时也对情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在日常生活中不难发现外形简单且功能良好的产品，即兼具功能、情感、外观并且能在使用过程中带给人以愉悦心情的产品并不多见。这正是由于当下部分设计师对简约主义设计的误解与盲目追求，使得设计流于形式。简约主义设计中的情感关怀最显突出的就是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设计，无论是经济实惠的宜家家居产品，还是中西文化交融的汉斯·瓦格纳（Hans J. Wegner）的椅子设计，都是科学与人文相结合的典范（见图2）。优良的简约主义设计关注设计与社会、人类、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一方面在设计中表现出优雅的形式，体现简约主义的文化观念；另一方面将简约主义的设计语言与人文社会、自然生态相结合，关注生活的变化与细节，用“少”的语言传递出“多”的内涵，使设计作品能够让使用者感受到亲切，感受到关怀，在设计师与消费者之间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用设计创造了一种共鸣。

图2　汉斯·瓦格纳设计的椅子

最后，简约主义设计应是传统文脉的继承。从设计艺术的发展历程来看，某一种设计风格或设计产品得以长期发展、受到消费者欢迎的关键在于对传统文脉的继承与发展。简约主义设计思想同样需要获得来自历史文化传统的支撑，以求得可持续成长的营养。简约主义的设计理念来自于不同的文化思想，其中包括东方的道家、禅宗哲学以及西方理性主义和情感设计，而这些传统与现代的文化思想在不断地交融与创新中，形成了当下简约主义设计的理论基础、文化内涵及视觉形式，形成“合而不同”的多样风格特点，充分显示出简约主义设计在传承与弘扬历史文化中的创造。

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简约主义设计将自然环境、民族文化相结合，形成对传统文化发扬与现代观念融入的设计形式，其以“简约”为特征的设计几乎成为现代简约主义设计的“代名词”。而德国的简约主义设计与现代主义设计所强调的理性、功能密切相关，是日耳曼民族的严谨、认真的生活态度的反映，因此德国的简约主义设计传递的是一种一丝不苟的民族精神，如米斯（Ludwig Mies Van der Rohe）设计的伊利诺伊理工学院的克朗楼就是范例（见图3）。

图3　伊利诺伊理工学院克朗楼

然而以禅宗哲学思想为指导的东方简约设计，在朴素、清雅的视觉形式下流露的是一份东方传统文化的含蓄、内敛和空灵，如山下泰裕（Yasuhiro Yamashita）设计的纸灯型住宅（见图4）。

图4　纸灯型住宅

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文化的多样性显得日趋重要，因为它是民族和国家的根。在设计中发展简约主义一方面是需要保护本国、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延续历史文脉，另一方面，同样需要将现代科技、时代观念融入传统之中而不至于故步自封、墨守成规。如何在简约设计中处理好传统与现代、民族化与国际化关系等问题是设计师需要深入思考和解决的重要任务。

总之，设计中的简约主义设计思想并不是为了减“少”而减少，也不是一种潮流化的形式。相反，简约主义设计是对形式、功能、审美、心理、体验和情感等多方面进行综合思考而进行的设计，是人类文化发展、自然生态可持续、最新科学技术运用以及创新途径的结合及探索。在当今物质文化日趋丰富的今天，简约主义设计是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趋势之一，所以人们需要从历史与现实的角度来促进其继续和进步。

三、简约设计原则

1.向自然学习原则

从人类早期的石器、木器、铁器设计中可见人类的发展与造物之间的密切关系。但设计造物并非无中生有，它与周边的自然环境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易经》中就有“以制器者尚其象”之说，“象”是古代造物者的灵感之泉，也是人类创意的源头。例如，人类早期模仿果实的外观制作出了尖底瓶；对自然物象进行抽象，设计出了螺旋纹、漩涡纹、鱼纹、鸟纹等。早期人类的造物在于感性地模仿，只有符合自然规律才能成功，而科技的发展让人能够更加理性、客观地认识自然，虽然人类不能完全模仿自然生物的形态，但是能够借鉴其内在的结构。因此，在社会环境中，简约主义设计的实现可以从自然中吸取创造的灵感，依据环境合理地选择，以获得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例如伦佐·皮亚诺（Renzo Piano）在设计让·马里·吉巴乌文化中心（Jean-Marie Tjibaou Cultural Centre）时（见图5），将纺锤造型和当地茅屋结构相结合，使“建筑能够抵抗新喀里多尼亚岛的地震以及飓风，并能够有效地在建筑内部形成交叉的通风系统”［3］，根本性地降低了室内通风设备的使用频率。由此可见，自然是人类发展取之不尽的智慧源泉，科学地利用自然资源，便能创造出经济价值和社会效益。

图5　让·马里·吉巴乌文化中心

2. 功能与形式结合原则

简约主义设计的精简并非盲目地减少、单一。在我国，明代家具的简练成为一种范例，其整体造型体现出深厚的文化内涵，展现了恬淡优雅的生活情致。家具选材优质，通常不用漆，以显示材料自然的色泽、纹理和质感，而巧妙地结构设计不仅能够起到承重作用并且完美地将人体工程学的尺度融入曲与直的线性关系中，形成自然舒展、利落简洁、高雅质朴的外观造型，蕴藏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造物文化理念。

丹麦设计师维纳·潘顿（Verner Panton）设计的中国椅在吸取明代椅子精华的基础上创造出现代的怡人之美，表现出传统设计理念的强大生命力和发展空间及潜力。

图6　托盘台灯

作为设计师“职责的一部分就是从各个方面——功能和情感上——改善人类建造的物质世界”［4］106。设计师深泽直人在设计托盘台灯时，将“灯”与“盘”相结合，形成了“托盘台灯”（见图6）。“托盘台灯”以“盘”作为灯的底座，从而创造出放置小物品的空间，满足了人们对不同物品放置空间的需求。同时，有了在“盘”中放置小物品的好习惯，就能够减少寻找的麻烦。这种对生活的设计，是设计师从客观实际出发，对生活细致观察和体验的结果，也是设计师新的设计创造。设计师在一丝不苟地工作中，赋予产品以简洁的外观，也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

另外，简约设计在配色上也相应减少了色彩。“设计作品中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使用的色彩和配色效果决定的。色彩代表了某种自然景物，反映了不同季节的气温特点，成为激发人心理作用的一种情感”［5］。繁琐、复杂的配色常给人以杂乱的视觉感受，容易引发疲劳。做到有主导色彩和色调的配色、适当减少作品中的色彩种类也能够营造宜人的视觉美感。

对于设计的本质来讲，“在于它们能传达某种意义，这种意义远远超过其形式本身”［6］。从日本和北欧的简约设计中，既可以看到地区的传统文化观念和生活态度，又可以看到该地区的设计师是如何通过现代手段和方法将本民族的文化、审美、精神用合理、易于人们接受和欢迎的方式进行传递。现代设计师的简约设计启示、引导人们去思考生活；对设计师而言，简约设计是激发用最简单的手法进行更多创新的可能性，用实在的产品“说出”消费者的内心，获得他们的喜爱。无论是形式还是内在，简约设计都能传递出一种轻松、自在、愉悦和好用的感受，二单纯、简单是最重要的特点。

3. 材料节省与新材料运用原则

设计中材料的简约体现在取材、使用、回收、循环等许多个环节，设计师力图用朴实、简单的语言和经济环保的材料来为社会服务。

在材料的回收与再利用方面，美国Dickies的Ecopride Line系列服装所使用的面料改变了人们的观念。Dickies从工业纤维废物以及塑料瓶提取循环再生的涤纶去生产工作服，这种面料在生产过程中对水和能源的要求比传统面料更低，这就有利于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同时能使面料变得更为轻柔、坚实。

在新材料的使用方面，材料科学的发展给设计带来了新的变革。一方面是对产品使用能效的提升。最典型的是在A310-300客机的设计中“使用了以碳纤维强化环氧树脂和芳香族聚合物制造的蜂窝状尾翼。它的重量比金属尾翼减少了20%，每架飞机每年因此节省2 000至3 000升燃料”［4］58；另一方面是对产品造型的突破。阿尼奥使用玻璃纤维设计的球椅颠覆了传统观念中座椅的形式，极简主义设计中材料的简约和新材料的使用是注重使用者感受的重要体现，因而满足了人与环境协调发展的需要。

4. 使用方式创新原则

来自台湾的两名大学生Chen Shih-Sheng和Lai Iu-Ru针对公共场所中女厕所排长队而男厕所相对人少的情况，设计了“Gentolet”。该方案是将男厕所中的厕位设计成双向开门的单间，并且安装了“双向提示”以告知该间的使用情况，于是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女厕所厕位不足的困难。Gentolet在使用方式上采取创新形式，巧妙化解女性入厕难问题，科学地实现了厕所的男女“共用”，在关注人的需求的同时提高了物品的使用效率，节省了公共场所以及如厕的时间，也提升了公共空间的质量，因而获得了2014年度的红点奖（见图7）。

图7　Gentolet

5.文化的传承与传播原则

设计作品“既是物质，又是精神；既是形式，又是内容”［7］。简约主义设计既是对产品外观的设计，更是对文化观念的传达。实践简约主义设计，需要设计师借助设计传达出积极的价值观念。

在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设计中，常常能够看到对自然的尊重和所体现的人本主义观念。斯堪的纳维亚居于高纬度地区，常年低温、寒冷，使得生活在该地区的人们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自然、认识了自身，因此他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也就出现了不同。尤其是在室内环境设计中，斯堪的纳维亚设计师注重在室内环境中营造出自然的氛围而回归了自然，形式简练而质朴，一方面揭示了北欧地区的人们对温馨自然的渴望，一方面也反映出设计师以人为本的设计观念。

图8　萨沃伊设计的花瓶

斯堪的纳维亚的简洁、实用设计融入了地区的传统设计艺术元素并且使用了现代设计手法，这使得北欧现代设计与美国的流行文化、德国的严谨理性、日本的禅宗哲学有着明显的区别。它是传统文化、民族情怀以及现代观念的有机结合，形成理性而温馨的现代设计风格，有人称之为“有机现代主义”。例如有着“千湖之国”美称的芬兰，其设计师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的经典作品萨沃伊花瓶（Savoy Vase）的造型设计就来自于湖泊的形态（见图8）。而塔皮奥·维尔卡拉（Tapio Wirkkala）从蘑菇的形态上获得启发，设计出著名的坎塔瑞丽花瓶（见图9）。二人的花瓶形态自然而优美，具有装饰性却不矫揉造作，透明的玻璃质感给人以一种独特而打动人心的美感。此外，丹麦设计师雅各布森（Arne Jacobsen）的“蛋壳椅”、“蚁椅”和“天鹅椅”，以及保罗·汉宁森（Poul Henningsen）的PH灯等作品，无一不展现出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设计师对本国文化传统的挖掘、传承和对自然的尊重、热爱，以及创造美学的智慧、魅力。

图9　坎塔瑞丽设计的花瓶

五、结语

如今简约主义设计思想已经广泛存在于室内设计、产品设计以及包装设计之中。简约主义设计不仅是一种设计文化，而且同时改变着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当代设计师在设计实践中，如何设计出尊重本国传统和民族文化的简约主义产品，促进全球设计文化的多元化发展，依然是值得深思和探讨的问题。

［1］ 袁熙旸.新现代主义设计［M］.江苏：江苏美术出版社，2001:199.

［2］ 王受之.世界现代设计史［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339.

［3］ Irving M. 1001 Buildings You Must See Before You Die: The World's Architectural Masterpieces ［M］. Universe ， 2007.

［4］ 彼得•多默.现代设计的意义［M］.张蓓，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

［5］ 奥博斯科编辑部.配色设计原理［M］.暴凤明，译.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172.

［6］ 今道友信.东方的美学［M］.蒋寅，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24.

［7］ 福西永.形式的生命［M］.陈平，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37.

Minimalism and Minimalism Design Principle in Design

Function is as important as simple and natural form in Minimalism design. Along with the change of social environment, signifi cant increase of people's material level as well as the spiritual pursuit, a series of problems such as ecological deterioration, energy crisis, life stress, and visual fatigue makes minimalism design received more attention. Based on this, according to the analysis and design of minimalism, this paper explores the manifestation, design principle and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minimalist design, aimed at promoting minimalism thought and minimalist design in the modern society'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Design；Minimalism；design principle

J01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6.04.007（0042-07）

2016-06-28

杨声丹，武汉理工大学土木工程与建筑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