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羌塘再无西藏北纬N35º羌塘无人区穿越纪实（中）

文　嘟哥 编辑 大唐 鸣谢 拉萨远驰越野俱乐部

走过羌塘再无西藏
北纬N35º羌塘无人区穿越纪实（中）

文嘟哥 编辑 大唐 鸣谢 拉萨远驰越野俱乐部

目录

序 ：为梦想再次出发

一、 尼玛，做最后一次的土豪

二、无人区，扒下裤子的感觉

三、雪山下，一场最装逼的生日

四、帐篷里，一位女神十名护卫

五、天使门外，鸵鸟大战“绝望潭”

六、窗外，一片洪荒的星球

七、车后，尾随一群狼

八、幸福，从半碗粥开始

九、饮水河，发现自己

后记：风中的灵魂

天使门外，鸵鸟大战“绝望潭”

11月4日，八毛穹宗火山露营地，气温零下17度，海拔4977米。

也许，昨夜大伙大吃大喝冒犯了巴毛穹宗哪位神灵的忌讳，今天洛珠的皮卡怎么也打不着火。正在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焦师傅抱过一罐氧气瓶走过来，拧开气筏把气管对着发动机空气滤清器吹起氧来。

几分钟后，再次点火，引擎轰然启动，大家一齐高呼万岁！

在黎明前黑暗中，车队在头车的指引下拔营前进。沿着蜿蜒的河道斗折蛇行，十几辆车亮起一串璀璨的车灯在寂静的黎明中蔚为壮观。烟灰在忙着拍摄路途花絮，走在前面的FJ速度稍稍慢下来，候着车队从身边走过，那是鸵鸟再次主动承担起收尾的活。

夜色逐渐褪去，东方的云端慢慢露出鱼肚白。车台里异常安静，进入无人区已经四天了，大家的热情慢慢地在各种痛苦的磨砺中渐渐消散，体力也在每天起早贪黑中渐渐透支，每一个车友们已经练就了在碰碰车一样的条件下照睡不误的本领，车台里少了老托尼、草千里、自由陈姐们互开玩笑的声音，也许他们还没睡醒？

前方，车队必须绕行一处冰河。车台里前方车队在报警：FJ被一头野牦牛堵在对面山头上了。透过车窗，只见前面山头上鸵鸟站在FJ旁四处张望着什么。FJ越野车的前面有两条路线，一条较近但前面横着一头愤怒的野牦牛，低头竖尾的扎着一副随时发起进攻的架势把鸵鸟死死堵在山上。另一条路线却要绕行很远。

大家早已多次领教了野牦牛的怪脾气，纷纷在车台里告诫鸵鸟要淡定，千万别动。

鸵鸟就这样与野牦牛对峙着，谁也不动。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大家终于耗不住了，催促鸵鸟走远道绕吧。鸵鸟在疯狂的野牦牛面前终于初尝败绩。嘟哥窃喜，暗地里为这头英勇的野牦牛点赞无数。

一直不走寻常路的鸵鸟没被高山峡谷治住，如今却被一头牦牛镇住了，天意呀。

今天早上，太阳貌似稍稍露了一下脸就藏在云雾里不见了踪影，整个上午一直乌云低沉仿佛沉甸甸的就压在头顶。大家想起昨晚扎营的那个叫巴毛穹宗的地方，那些黑色的土地上到处处可见野牦牛、藏羚羊，或者其他动物的白骨，依旧觉得非常瘆人，隐隐觉得今天似乎要发生一些事情。

可是，谁都没有说出口，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淡定才是最重要的武器。

天气依然很冷，沿途的河流都干枯了，盐渍铺满了河道，与结冰的水坑全都白乎乎一片，在这种地方行车随时都有陷车的危险。嘟哥想起一本书《天路历程》，上面描述一个基督徒朝圣锡安山时路过一个叫“绝望潭”的地方。

“这泥沼是无法填的，它是低洼地，人们认识到自己的罪过时，内心深处会产生各种渣滓、污秽，他们都不断的向这里流淌，因此成为绝望潭。服罪者一旦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得救，内心就会产生各种恐惧、疑虑和不安，这些汇集起来，淤积在这个地方，所以这一带的道路异常险恶。”

天路上，这个基督徒遭遇疲乏、痛苦、饥饿、艰辛、衣不蔽体、利剑、龙潭虎穴、黑暗等各种危险，九死一生。现在，我们也在修行中。

下午一点时分，车队经过江尼茶卡，来到鸭子湖边的一个湖汊里。湖面已经干涸，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冻痂，相对湖边的沟沟坎坎而言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高速公路了。头车洛珠驾着皮卡在前面领着大家冲上去，后面跟进的车辆一时也忘了与头车保持距离的要求，紧密地追在洛珠的屁股后面继续往前冲。

刚刚冲到结冻的湖心，头车的车体猛地一沉，洛珠暗叫一声不好，皮卡已经压破冰壳深深陷在淤泥里。后面高速跟进的霸道刹车不住，猛打方向企图从旁边绕过，可惜往前冲了十几米也陷了。此时，鸵鸟和C.H.E驾着FJ正跟着霸道一路狂奔，眼见前方正置危难时刻岂能坐视不管，但见鸵鸟手捋长髯拍马杀到，大喝一声：“我来也！”

这完全是三国演义中关云长单骑救主的节奏啊！

可是，鸵鸟再快也不是鸟，终究也不可能飞起来。鸵鸟驾着FJ冲过陷车的洛珠，刚刚接近霸道的时候重蹈覆辙，也陷了。接着，尝试着去救援头车的焦师傅也陷了。终于，穿越羌塘无人区的重头戏上演了，只见宽阔的湖面上一溜串五台车串蚂蚱似的躺在泥沼里，谁也动弹不得。

也许藏北高原就是这么任性，从来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挽留远方的客人？也许这就是《天路历程》传说的“绝望潭”？希望天路旅程中上帝保佑我们，阿门！

阿斌带着团队绕着“蚂蚱串”研究一番，决定先救洛珠的头车。接着，坦途救援焦师傅成功，可坦途太重了，不小心把自己又陷了。猛禽再救坦途，结果把坦途救出来，猛禽又陷了。于是，坦途再救猛禽。然后，坦途与猛禽一起再救FJ，可根本拖不动，大伙一拥而上帮助推车，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此时，临近日落，湖面上寒风肆虐。队员们全都行动起来，有的抄起铁锹挖轮胎，有的漫山遍野找石头铺路，有的拆下车上的木板垫在猴爬杆的脚下……在海拔5000米的地方每走一步都要喘几口粗气，这的确是一件力气活。

从早晨出发行驶八九个小时才前进了65公里，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天快黑了而超过半数的陷车到现在还没有救援出来，大家的体力已经耗尽，阿斌宣布就地扎营休息。

后勤的队员们都去扎营了。鸵鸟仍然不死心，领着C.H.E、老六、以及船哥、永健继续捣鼓着救援的事。说来神奇，这时候FJ前天救援时瞎火的绞盘竟然又神奇地激活了。永健大哥把猛畜、坦途开在对岸作锚点，然后在FJ车轮下垫上石头，坦途、猛禽加上绞盘以及FJ挂上低速四驱，开启两把锁，在三辆越野车的共同加力下，终于把鸵鸟的FJ从淤泥里捞出来。然后，再依法炮制用三辆车再把霸道也拽出来。

今天的晚饭是猪肉香菇炖粉条、清炒莴笋、素炒花菜，大家干活都累了，所以吃得特别香。饭后喝茶时刻，烟灰笑着问老托尼：“这就是你老人家说的，这次穿越没有困难是不行的，还要创造困难？”

众人大笑。草千里四脚八叉躺在地上对鸵鸟说：“明个咱们最好能换个玩法吗？这活整着太累人了！”

“明儿开始咱们玩修车、换胎……”

鸵鸟回答，马上又觉得不太吉利，连忙改口：“不过，我的预言可是一向不灵啊？”

窗外，一片洪荒的星球

11月5日，早上每人分发8个汤圆，从陷车的露营地出发。

一路朝东北方向来到朝阳湖，在朝阳湖附近折转向西进入N35°，即传说中的北北线 。

从朝阳湖向西行进，前方是胜利湖，胜利湖与朝阳湖之间由胜利河相互贯通。现在是冬天，胜利河早已干枯，裸露的河谷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盐碱，远看像降了一层雪。

车队的速度加快了，昨天在“绝望潭”大营救耽搁了大半天的行程，今天必须赶出来。

车队拉开车距，以五、六十的速度跑起来，河道上扬起漫天灰尘。河床很宽，到处散落着很多牦牛和藏羚羊尸骨，这些都应该是狼群或者黑熊的杰作。现在气温零下7度，不算冷但是风一直很大。

一路向西。前方的旷野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类似摄影的三脚架的东西竖在一个高坡上，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个地质队遗留下来的一个小铁塔，大概是做地标用的。阿斌说，那位失联一年多的李聪明据说就是在这一段不见了踪影。大家尽量留心线路两边的所有可疑物，除了几处盗猎者留下的汽车、油桶、破棉被，没有其他丝毫痕迹。

今天是几天来最为单调最为枯燥的一天。

一路上，雪山基本无雪、冰川基本无冰，湖水基本无水，草原基本无草。天空也没有一丝云，只有单调的蓝色，除了偶尔几只藏羚羊在严重沙化的草原上飞也似的逃掉，大地上基本了无生息，前几天随处可见的藏野驴、野牦牛也失去了踪影。

嘟哥昨天在“绝望潭”搬石头的时候出了一身汗，然后受了一点凉有些高反，昨夜里头痛的厉害，整个上午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在越野车的颠簸中断断续续的睁开眼瞭望着窗外洪荒的星球。一处干枯的湖边，一只鸟在天空中低低盘旋。嘟哥半醒半睡，脑海里问那只鸟：“你可是来自诺亚方舟里那只口含橄榄枝的鸽子？”

鸟儿回答：“鸽子都被人类杀吃了，只剩下了我们乌鸦了。”

嘟哥又问上帝，上帝扭头不语。

于是，嘟哥再问彿祖，佛祖两眼泪花，半天才说：“伟大的菩萨道行者啊，请扪心自问，你现在真的是在为超越轮回而修行，还是为了贪图今生的所谓的安乐？如果是后者，你将继续流浪生死。”

是的，在我们的记忆中，冰川与圣湖、格萨尔王与女神，这些都是雪域高原永久的话题。冰川由水凝结而成，经由太阳之手，或又聚融成湖。水是生命之源，喜马拉雅的冰雪滋养着中华大地的亿万民众，从长江到黄河、从湄公河到恒河，全亚洲几乎所有的大江大河都发源于脚下的这片土地。

冰川，并不意味着严寒肃杀、了无生机。

相反，没有冰川和雪山的高原一定无比凄凉。藏北高原，这一片不可耕的土地上，游牧是唯一出路。以牛羊为生命，以日月风雪为伴侣，与自然万物比邻而居，成为大自然一个元素。游牧生活所有的生活资料都取自牛羊，吃牛羊肉，喝牛羊奶，穿羊皮衣，羊毛鞋，住牛毛帐篷，用牛毛编袋子捻绳子。野牛角刻上六字真言，又是精神崇拜之物了。

一顶帐篷，一群牛羊，便是牧人赖以生存的全部家当。他们敬仰雪山、冰川、湖泊，有了雪山，才有河流，才有草场，才有牦牛，才有生存的希望。藏北高原的生存条件无比恶劣，他们改变不了大自然，只能选择适者生存，并把对大自然的敬畏转化为对雪山圣湖虔诚的崇拜。

人类的信仰保护了大自然，而大自然又无穷无尽地回馈了人类。

藏人对于雪山圣湖的虔诚，那是对大自然的慷慨应该给与的回报。如果没有了雪山，就没有了牦牛，也就没有了敬畏，也就没有了信仰，大眧寺的转经，青藏线上的朝拜，唐古拉山口的经幡都将成为商业的表演。

那时，你还来西藏干吗？

可是，人类无止境的贪欲，决定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只有人类自己。《圣经》创世记中记载：“当挪亚六百岁，二月十七日那一天，大渊的泉源都裂开了，天上的窗户也敞开了。洪水泛滥在地上四十天，水往上长，把方舟从地上漂起。水势在地上极其浩大，天下的高山都淹没了……凡在地上有血肉的动物，就是飞鸟、牲畜、走兽，和爬在地上的昆虫，以及所有的人，都死了。”

历史总是在轮回重演，洪荒也应该不止一次终结史前文明。洪水本意是天罚，因为人类不忏悔而得罪，天罚降下，人的生存能力被剥夺，于是文明就消亡了。在今天，杀戮、背叛、怯懦、愚蠢、傲慢、欺骗，冷漠，摩西十诫，哪一诫不都被公然践踏？

空空大师说：“我们终将死在自己递出去大那把刀下”。

前几天经过尼玛的时候曾看到过转山。那些转完神山的人们听罢讲经，接受活佛摸顶后一个个心满意足，那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上写满了善良与美好。信仰氶救人的作用是使人向神灵低头，将心回心转意，归向神，仰其名，听其言、从其道、爱其民。

敬畏是智慧的开始。

因敬畏而忏悔，而追寻灵魂，而做事有了底线。罪恶感和惧怕感一旦消失，这世界就再也没有纯净，没有圣洁，人类全面进入互害自残的时代，充斥在浮华之下的是地沟油，是扶不起，是雾霾，是病痛，是毁灭。

尊荣之前，必有谦卑。

败坏之前，心有骄傲。

车后，尾随一群狼

1 1月6日，团结湖营地，海拔5023米。

早上收拾铺盖的时候，发现船哥的营地灯、南海散人的笔记本电脑都被一层厚厚的冰霜覆盖着。烟灰说，昨晚的气温比较低，室内温度大约在零下十五度以下。

这几天嘟哥的睡眠质量一直很糟糕，昨晚睡前吃了队医的药终于睡了一宿好觉，早晨起来顿觉神清气爽。今天计划全天行进152公里，目的地羊湖。在北北线，羊湖是比较大的盐水湖，海拔4822米，北纬35度27分。从羊湖一直向西再有两天路程即到本次穿越的终点：松西。

想到即将穿越出去，再回人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一碗面条搞定早餐，车队拨营继续向西穿越。

经过拓石峰雪山之后，道路就越来越难走了。这片草地地势相对平缓，四周雪山甚少，即使偶尔看到几座雪山，也仅能从泛白的雪线上想象出当年白雪皑皑的状观景象。由于严重干旱，大部分河流，湖泊早已干涸，裸露的河床，湖底蒙着一层厚厚的盐碱，在高原的阳光下泛着煞眼的白光。

车队顺着河道颠簸前进。轮胎不时撞击在一簇簇干死的草墩上，人与物就剧烈地上下左右摇摆起来，底盘及车门结合处吱吱乱响，前车过后扬起漫天飞尘遮天蔽日。大家依然关注车窗外一切疑似户外旅行的东西。一个废弃的空油桶，一条风化的牛伃裤，或者一辆自行车，李聪明，你在哪里？

越过几条干枯的河流，前面是一片稀疏而泛黃的草原。三只小藏羚羊从前面车队的间隙处拼命地插过去，又风一般快速逃向远方，貌似有强大的猎食者在后面追赶。嘟哥一边惊叹着这些生灵坚强的生命力，一边摇下车窗对着远去的精灵快速拍摄。

这时候，皮卡车的底盘下混杂着一种异响，关师傅下车一看，发现左后桥钢板被颠断了。车队停止前进，焦师傅，洛珠等师傅一齐围拢过来抄起工具帮忙修车。车上的乘员则乘机下车到处溜达起来。远处是起伏的山丘，黄色的山坡上罩着薄薄一层积雪，脚下一湖碧水与蓝天相映成辉，这是一处不错的临时修车场。

查阅行车轨迹，知道这个地方叫沟湖。

“狼！狼！”，有人在惊叫。

大家一齐向车队后面的山坡望去，一只狼从后边的山梁上一溜烟跑下来，待走到距离大伙十几米处越走越慢，狼不时地头扎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然后走几步再重复前边同样的动作。

难道它是来讨吃的？嘟哥赶紧从车上拿下一袋子牛肉，走过去。

也许，这是一场狼的阴谋，先是试探，引诱，然后是群狼的陷阱。嘟哥读过《狼图腾》，草原狼是图腾的象征。只要有狼的存在，就会有健康的牛羊，这里的草原生态才能最完善。

在众人的反对声中，嘟哥仍旧坚持走过去，把所有的肉食都带上，企图与狼作一次近距离接触。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人与狼的和平相处，对话交流，而不是世俗而讲的"东郭先生与狼"故事的翻版。

山顶上闪现一只狼的影子。也许，这可能是一只等待公狼猎食归来的母狼，因为家里还有嗷嗷待哺的小狼崽。这里的生态已经十分恶化了，干枯的河流，湖泊，以及日愈荒漠的草原，狼的生存环境己经日愈恶化。联想到刚才仓皇逃命的三只藏羚羊，嘟哥想：也许这家狼真的遇到糊口问题了。

嘟哥向这匹狼慢慢靠近，而这匹狼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收敛起所有动作朝着山头的那匹狼望了望，然后一步一回头返回山上。嘟哥诧异地望着远去的狼，心有不甘地把带的肉食放在刚才狼打滚的地方，希望待我们走了以后狼会再回来享用人类的馈赠。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没有狼，有了狼，这片草原会因为所有的动物保持最强壮的基因而生机勃勃。有了狼，我们的心中才会有善与恶的分界线。有了狼，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才会更健康。

车修好了，车队继续上路。嘟哥觉得给狼留的食物有些少，又拿几袋面包留在那里，心里对狼说：吃吧，感谢你们对人类的贡献，请保护好我们的勇士李聪明，别吃了他！

半夜里，嘟哥作了一个梦，梦见那匹狼拽着自己的裤脚向外走。狼说:“它知道李聪明的去处，它要带领大家去找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