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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军:他说,“我这个事儿还没有完。”

2016-09-07本刊编辑部

人物 2016年3期
关键词:风貌事儿油画

倪军:他说,“我这个事儿还没有完。”

我在靳尚谊先生身上感受到了突破性。他想突破。比如说,我个人不喜欢画油画中的牛仔裤,按照他几十年的风格,好像牛仔裤也不应该入他的画。可是他就尝试去画了,《途中》大概是三个青年人物吧,这是种向自己的挑战,我们都看出来了。

还有《蒙古族公主》,也是尝试在自己多年比较平静、稳重的油画风格中靠模特身上的服装展示一种中国式的巴洛克风格,特别就是繁复。油画当中表现图案是非常难的,靳先生想用中国的笔法,表达在中国土地上的一个图案。这个图案在画中已经不是模特的一个图案了,是绘画构成的一部分,是绘画构成的主要内容,你看那个蒙古袍子占70%,这是挺大胆的行为,不是无意识的,是有主体意识来做的。

他可以完全不做这样的艺术变化,他已经功成名就,这样一个著名的画家在这个年龄上还要去做这样的尝试。那天他的《自在途程—靳尚谊油画语言研究展》开幕,他在开幕讲话,我很感动,他说:“我这个事儿还没有完。” 无论是50岁、60岁,还是80多岁,他认为有一个事儿,他没有解决,他就会很勇敢地去做这样的尝试和探索。

我认为这是他对年轻时候一个情结的反应。这个情结呢就是没有解决得顺畅圆满,他就在继续做这个事儿。因为在改革开放以后,他快50岁才有机会到欧美看到他二三十岁心向往之的原作,他的触动很大很大。然后呢,他有一个思考,那么我们画得像欧洲那么好,就是成就了吗?他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推断。那么他一定要作为一个中国人,作为一个中国血统的画家,他是能走出他个人的油画的一个风貌,而这个风貌就体现了在中国的土地上生活的画家的风貌,同时那也可能代表了民族的风貌。这十来年,靳先生就是画自己周边的人,画的都是汉民族,所以要在这里面探索出一种如何用油画画汉民族面部、身体、环境这样一个主观的意识,而不是被动的意识。他做了相当多的努力,是有意识的,他一直是自觉的。

1996年,黄宾虹 115x99cm

2001年,醉 80x75cm

他在画中表达的这种情感是时代性,也可以叫现代性,英文所谓modernity。在他的作品中有清晰的这个时代人的风貌。一般他表现人物会比较含蓄,从80年代就开始了,很少有人这种过激的表情或动作,这跟他个人的性情有关,表面上是非常温润的。但是这些年他的人物表情有非常微妙的生动性和鲜活性。我个人印象比较深的是两幅《醉》,这两幅他都有注意穿着和服的女模特微微的醉态,面部表情和身体姿态语言的微妙的差异。它已经超越了某个模特在这个瞬间的准确的表情,它是一个综合的表情,可解读的东西比较微妙。

值得一提的是,靳尚谊先生这几年对于中国画的推崇,我觉得很有意思,我觉得我更喜欢他这个人了,很有意思的一个老头。他不断地感慕中国画的高妙与伟大,他一辈子使用色彩,运用光线,掌控结构,以及色彩关系,最后他感悟到了中国画的这种妙处—形而上的空灵的美感。这意味着艺术家最终是脑子清醒的,就是他知道艺术上什么是高,什么是低,并没有因为从事了一生的油画创作而到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中国绘画不伟大,完全没有。

他到了晚年,到了艺术的巅峰状态,他就认为这个是打通的,这个是通的。他知道艺术最高是在境界,而不是所谓的技法,也不是什么东方、西方,这些都不重要。毫无疑问的,这是大艺术家的境界。

1981年,画家黄永玉 80x80cm

2014年,女汉子 75x55cm

批评家萨义德的看法,每一个艺术家的晚期风格是他个人思想纠结的一个产物。所以靳尚谊的晚期风格呢,我看到的是一种生命力,是一种对于中国过去的学院派,对于西方沉重的包袱的一种解放。一个艺术家的的晚期风格,他再大胆地挣脱,依然留着强烈的一生的印记,我们以为他是古板的,以为他是保守的,以为他是不敢自我突破的,这些都错了。这种解放是他人生的一个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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