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画像石中树图像及其象征意义探析
2016-09-06杨孝军
□ 杨 赫 杨孝军
汉画像石中树图像及其象征意义探析
□杨赫杨孝军
通过考古已知出土的汉代画像石,发现其中有诸多树的图像,树作为象征符号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寓意,本文结合文献以及《太平经》中“人有命树”的观念,揭示了汉代关于精神世界与冥世的观念,探讨了汉代人的宗教思想和生死观以及墓葬作为死后的黄泉世界营造“理想家园”等观点。
汉画像石树人有命树生死观
在考古出土的汉代画像石中,除神话传说、历史故事以及反映社会现实生活的车马出行、宴饮百戏诸方面的内容之外,还往往刻画各类不同的树木图案。例如在徐州西汉早期墓葬中就出土了一对刻有长青树的汉画像石墓门[1],墓门高1.67米、厚0.13米,石门朝向竖穴的一面均刻有图案,左右门均用粗线条刻长青树,树上各立一鸟,树下各系两璧,且原始粗犷为阴线刻纹,该汉画像石墓门现已在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中展出。
汉画像中“树”的图像主要有“长青树”、“三株树”、“枣树”、“扶桑(桑树)”和“木连理”等等,这类题材不仅占了相当大的比例,而且一般都处于非常显要的位置,汉代人选中这类题材,在当时被赋予各种各样的寓意,究其原因一定有其深刻的文化社会背景。因此,对它的研究,有助于我们对汉代人的思想观念得出更全面正确的解释,从而也为汉画像中隐寓的诸如汉代人的修道积德等以及当时人们的精神信仰等重大问题的认识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汉代树的图像及意义
汉画像中树图像就目前所见出土的画像石内容来看,约可将其分为以下几类。
长青树。长青树又名甘木或不死树,神话传说中的一种树,人食之可得长生。《山海经·大荒南经》:晋郭璞注:“甘木即不死树,食之不老。”晋张华《博物志》卷八:“有员丘山,上有不死树,食之乃寿;亦有赤泉,饮之不老。”长青树也是传说中长生树,可使人长生不死,亦可使死者复活。生于西方昆仑,即西王母所居处。徐州韩山西汉墓出土墓门《长青树》(图一)、铜山县王山散存的《龙凤图》(图二)均有长青树的画像。
三株树。古代神话中珍奇的树名。珠,或作“株”。《山海经·海外南经》:“三株树在厌火北,生赤水上。其为树如柏,叶皆为珠。一曰,其为树若慧。”徐州市十里铺汉墓画像石[2],前室横额背面画像石三株树,纵148、横35厘米。画面横列树三株,可能就是神话传说中的“三珠树”。观其图形,每条枝头圆润如珠,而树有三株,正寓其意。又传“黄帝游乎赤水之北,遗其玄珠”(《庄子·天地》)。树既神异,地也神秘;除树上有鸟、有猴之外,树间述有翼兽。
图一 徐州韩山西汉墓长青树
连理树。连理树又称“连理枝”、“连理木”,所谓的连理枝是指两棵树的枝干合生在一起,汉代人认为是吉祥的征兆,或为王者德政的瑞应、或为孝悌的瑞应、或为夫妻恩爱的象征[3]。山东嘉祥武梁祠有一件汉画像石,其榜题曰:“木连理,王者徳………家,则连理生。”如睢宁县张圩散存征集的《人物拜见图》(图四),纵118、横60厘米。画面以栏杆为界分为二格;上格刻一人物,坐在榻上,身后刻一盾牌,榻前刻一人站立,一人揖手拜见,另刻一人持笏坐立;下格刻一连理树,树干交错,枝叶茂盛,树枝上挂一马兜,刻一马正在食草。铜山县汉王乡东沿村出土的《建筑、人物图》(图五),纵75、横135厘米。画面中刻一房屋,屋内二人对饮,屋外一人背袱,一人持物。屋上一展翅凤鸟,其左右各有两只小鸟。房屋的两边各有一株连理木[4]。铜山县茅村汉墓画像石墓前室北壁也有连理木画像,古人以为祥瑞之征[5]。
图二 龙凤图
图三 三株树
图四 人物拜见图
图五 建筑人物图
扶桑。汉代王逸为《楚辞》作注释,曰:“扶桑,日所扶木也。”《说文解字》云:“扶桑神木,日所出。”《山海经·海外东经》曰:“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晋郭璞《玄中记》曰:“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孙作云先生认为扶桑即桑树,又是神树的象征。桑树在汉代被赋予丰产吉祥和古代男女求偶的场所。江苏省沛县栖山汉墓出土的石椁画像(图六),纵80、横265厘米。画面刻有扶桑树与西王母的组合。在画面的左边,刻西王母坐于二层楼阁之中,画像的右边有二仙人捣药。画像的中间刻有一颗大桑树,树上有数鸟觅食。在西王母与桑树之间,有三青鸟和九尾狐衔着桑葚献于西王母。据学者推测所献的桑葚,是给西王母配制的不死之药。由此可见古人相信扶桑之树的桑葚能使人生命延长而成仙[6]。河南洛阳征集《扶桑树·朱雀·天马》画像砖(图七)。纵54.5、横145厘米。此砖为长方形空心大砖。主图案为扶桑树、朱雀、天马。扶桑树是汉代人崇拜的长寿树和发财树,另外扶桑还是太阳神居住的地方,故树中有三足乌。树左边有两只朱雀,左右各有一匹天马。朱雀是汉代人崇拜的南方之神。
嘉禾。为汉代人信仰的祥瑞植物,象征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论衡·讲瑞篇》云:“嘉禾生于禾中,与禾异穗,谓之嘉禾。”《汉书·公孙弘传》曰:“阴阳和,五谷登,六畜蕃,甘露降,风雨时,嘉禾兴。”贾汪白集汉墓出土的《祠堂画像》(图八)[7]。纵92、横21、厚21厘米。画面分七格。第一格上边为山形,中间刻西王母,两侧有羽人捣药等。第二格刻杂技表演。第三格刻连续的植物纹(即嘉禾),表示吉祥之意,并有鸟穿翔其间。第四格刻行龙异兽。第五格刻迎宾图。第六格刻人物,右侧第四人正在向一老者行礼,观其细节,当是“孔子见老子”的故事。第七格刻出行图。
图六 拜见西王母图
图七 扶桑树·朱雀·天马
枣树。在汉代,吃药是方士的突出技能。《肥致碑》中肥致吃的药是枣,吃后可以获得一些特异的功能[8]。肥致“舍止枣树上,三年不下,与道逍遥”,这使得他“行成名立,声布海内,群士钦,来集如云”。在汉代文献中,可以找到不少吃枣成仙的记载。《史记·封禅书》就记了这样的故事,大方士李少君跟汉武帝说,蓬莱仙人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又记,汉武帝东寻海上时,拜公孙卿为中大夫,要他领着去见先人,公孙卿说:“今陛下可为观,如缑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至也。”汉代铜镜上就刻有“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礼泉饥食枣”的诗句。
建木,指通天的神树。《海内南经》:“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栾,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山海经·海内经》也载:“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嗥爰过,黄帝所为。”《淮南子·坠形训》卷四说:“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说的是建木盘根错节,非常茂盛,枝上长满了树叶和果实,它的枝干高达八十丈,直上九霄。这种树绝不是现实中的树,它是人们想象中的树神,它是神仙与巫师沟通天地的天梯树,它也是人们死后通往天上世界和鬼魂世界的升仙的一种工具。
社树。上古先民基于“万物有灵”的观念,对天神地祇都顶礼膜拜,而对大地的崇拜,即表现为社祭。社,《说文》解释:“地主也,从示土。”意思是“土地的主宰”。《白虎通·社稷》也解释:“社者,土地之神也。”社,又是古代国家、聚落或族群举行集会和祭祀祖先的地方,在其地种植的树木,称社树。不同朝代、不同族群的社树是不同的,夏人的社树(即祭祀的社主)是松,殷人的社树(即祭祀的社主)是柏,周人的社树(即祭祀的社主)是栗。《论语·八佾》:“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树木而祭,使神灵有所依附,比土、木更易于瞻仰,易于为人们所接受,因而十分流行[9]。
图八 祠堂画像
从以上图像的注析中我们可以看出,汉人尤为重视对树的寓意和期盼。我们对汉画像中树的图像认识,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种;1.树木具有辟邪和祥瑞作用。在西汉的石椁画像中的足挡板,常刻画长青树;足挡板相当于墓室的门户,用它起到辟邪和守护作用。反映了当时东汉时人们的精神世界和寄托的神仙世界。2.在汉人眼里,树是重要的植物,它可以做先导,接引人们进入仙界;可以作为成仙的工具,帮助人们进入仙界。3.还有已经升入仙界的仙树。例如徐州市十里铺汉墓出土的《九头兽和昆仑仙境》[10]和徐州汉画像石《伎人骑象图》中的树[11],均为仙树。其中《伎人骑象图》,纵87、横32厘米。画面分上下三格。上格刻两个瑞兽,翻转相对。中格刻一人,躺卧在象背上,右手托着面颊。象首坐一象奴,手持长钩,在象身下刻一鸟首,下格刻一枝叶茂盛的大树。总之树图像,虽然说是现实世界的镜像,但其性质与用途已全然不再是过去的意义和使用的目的,按照一般层面来理解图像势必导致错误的结论甚至还误解其中的含义,那么为什么在汉代画像里存在树呢?树图像有什么作用呢?树符号又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新认识呢?笔者认为它更是一种象征性符号,集中反映了汉人的精神信仰和《太平经》的民间宗教信仰问题,本文以汉代树画像为研究对象,提出了“人有命树”的理想境界并进一步探讨汉人对生死的构想与信仰。
二、汉代《太平经》的“人有命树”观念及其意义
两汉时期宗教神学、谶纬迷信盛行。《太平经》因百姓的现实需要而产生和发展,它将天地哲学、阴阳五行学说、民间巫术及儒家思想、天文学、养生学杂糅在道教体系中,在方仙道、黄老道、巫鬼道的基础上形成了早期道教。《太平经》主要讲修道积德、长寿成仙、治病养生、通神占验之术,太平道则把医学和巫术相结合作为重要的传道方式,运用治病、符咒、思过等方式传播自己的思想。人们通过这些摆脱了现实生活中的疾病痛苦折磨,而这些传播方式具有明显的宗教传播方式的特点,渗透着神秘主义色彩;《太平经》主旨以“以生命为中心”,解决人死去以后的问题,从内心信仰层面入手来冲淡信众对疾病和生死的恐惧,发明了新的个人生存的生命观,因人们在当时对死后生活世界表示出极大的关注,显示出民俗巨大的渗透力和张力,《太平经》本身具有代表下层民众的意愿而最终出现了民间信仰的盛行局面,所以在当时影响深远。
首先,《太平经》阐述了“人有命树”的观念。早期道教经典《太平经》认为“人有命树”。据卷112《有过死谪作河梁》载:“人有命树,生天土各过。其春生三月命树桑,夏生三月命树枣李,秋生三月命梓梗,冬生三月命槐柏。此俗人所属也。皆有主树之吏,命且欲尽,其树半生;命尽枯落,主吏伐树,其人安从得活?欲长不死,易改心志,传其树近天门,名曰长生。神吏主之,皆洁静光泽,自生天之所,护神尊荣”[12]。引文大略是说∶世人各有命树、生长于天土。春季出生的人,桑树是其命树;夏季出生的人,枣树和李树是其命树;秋季出生的人,梓树和梗树是其命树;冬季出生的人,槐树和柏树是其命树。这些命树都由神吏负责看护。人的生命历程开始临近终点时,其属之命树也渐次凋零;生命若已到尽头,他的命树也随之枯萎,神吏把它砍伐掉,人也就随之咽气死亡了。所以,人想长生不死,乃须经过不懈地修道积德。当修炼达到一定程度,神吏将把他的命树移至天门附近、施予精心呵护,使其枝繁叶茂,使之成为长生树,为临近天门可得长生。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可以得知“人有命树”的观念已经阐释的很清楚了,也深入人心了,要求人们从善,要修身,从而使其命树升到天门而达到长生的目的。
其次,《太平经》把修道积德作为对生命后天的自我控制,即主张人也能通过后天的积功或修德而改变先天命运,使自己的生命树能够移至到天门附近,得到长生。卷110《大功益年书出岁月戒》曰:“人命近在汝身,何为叩心仰乎天乎?有身不自清,当清谁乎?有身不自爱,当爱谁乎?有身不自成,当成谁乎?有身不自念,当念谁乎?有身不自责,当责谁乎?复思此言,无怨鬼神。”主要讲述,一个人的生命其实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何必去呼天喊地的责问苍天呢?自己不先调理好躯体,怎么能帮助别人呢?连自身都不珍爱,还能指望去爱他人吗?根本不顾念自己的身体,又能顾念谁呢?不反思自己的过错,有什么资格责难别人呢?反复斟酌这些语句,不要把寿命之长短归咎于鬼神。这些说法充分表达了对生命控制的自主意识和强烈愿望。那么,如何实现对生命的自我控制呢?《太平经》规范了一些具体做法来实现。
1.《太平经》的善恶报应观念。《尚书》曰:“天道福善祸淫”,为了实现这一理想,《太平经》书卷92《万二千国始火始气绝》提出:“夫道德与人,正天之心也,比若人有心也,人心善守道,则常与吉;人心恶不守道,则常衰凶矣;心神去,则死亡矣。是故要道与德绝,人死亡,天地亦乱毁矣。”[13]《太平经》认为,人的品行良莠与行为善恶都会对其寿命产生影响:道德良善之人可延命增算以示褒奖,顽劣之徒将被除算减寿以示惩罚。卷110《大功益年书出岁月戒》曰:“善自命长,恶自命短,何可所疑所怨乎?”卷111《有德人禄命诀》:“行善可尽天命,行恶失长就短。”简言之,人的寿命不仅取决于其禀赋的先天命籍,同时深受后天诸因素之影响。也就是说,某人的实际年命乃依据其行为善恶而予以增减。
2.《太平经》的人间伦理与寿命的影响。所谓“人间伦理”,多指古代公认忠、孝、诚、信等。《太平经》对此十分重视,卷110《大功益年书出岁月戒》认为“天下之事,孝忠诚信为大”[14]。学者认为:“《太平经》中人间伦理的最终目的是长寿(不管是父母的长寿还是自身的长寿)。《太平经》中特别通过对父母的重视,显示出强调孝的倾向。人类的不道德达到极端的话,就无法获得人间伦理所实践的最高目标即长寿”[15]。魏晋著名道教思想家和炼丹家葛洪在《抱朴子》中说:“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立功,慈心于物”(《微旨》),具体说来,“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人欲地仙,当立三百善;欲天仙,立千二百善”。他认为“积善事未满,虽服仙药,亦无益也。若不服仙药,并行好事,虽未便得仙,亦可无卒死之祸也”(《对俗》)。于此可知,善事比仙药更重要,都是成仙的必要条件。
3.《太平经》重视因果报应观念。《太平经》认为,任何人若犯过作恶都将无一例外地遭受报应。这种报应,或落实在其自身、或留绪子孙后代,即卷67《六罪十治诀》云:“或身即坐,或流后生。”同样,若某人能行善积德,后世子孙也可享其阴骘——卷111《有德人禄命诀》:“努力为善,子孙延年。”甚至还认为,作恶之人即便死了也会连累亲属,使其先人及后辈因承负而不得安宁。
由此可知《太平经中》的“人有命树”观念以树作为符号,回答了对人修道积德的要求,其本质目的就是通过规范自己的行为,给子孙后代积德,使自己和家人能够长寿,结合《太平经》的“人有命树”观念,希望个人的“命树”通过修道积德能够移植到仙界中,达到长寿。
三、树与《太平经》“人有命树”的关系
在古代,人们对自然界的认识是有限的,许多自然界的生命力和生存力都是人类所无法达到的,树木因有超强的生命力和繁殖力,是人们所崇拜的原因之一[16]。不仅如此,当时人们还希望借助树木等物体超强的生命力和繁殖力来征服自然,延续自身的生命,甚至达到一种更高的境界。随着人类对自然界认识的不断发展,人们对树的崇拜意识和观念也在不断地变化和升级,即由原来单纯的自然树崇拜上升到“神树”崇拜,直至成为一种信仰[17]。这种信仰反映在汉代的墓葬中,通过壁画、汉画像石、画像砖上的树图案,结合《太平经》中“人有命树”的民俗信仰,汉人把人的生死和树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河姆渡人的生命之树的崇拜观念,是河姆渡文化中广泛出现的主体纹样,它是以各种变体纹样出现在各种生活器物和器皿之中”[18]。汉画像石中的通天神树,其源头就在河姆渡文化。这棵树一方面是寄托了人类对生命不息的愿望,另一方面寄托了死者希望死后能循此木而进入仙界,这就是砖画中“树”的崇拜文化功能。
任何与个人幸福有直接关系的宗教信仰都免不了必须处理的问题之一,就是人死之后的命运究竟如何。在战国到秦汉时期,人死之后期望达到不死的境界,这种不死的境界早就存在于人们心中,在西周金文中已经有“眉寿有命、永寿”等词语,《诗经》中《小雅·甫田》及《大雅·生民》中均有“君子万年”的语句,都表现出一种对于长久延续生命的企望。这些显示不死的思想在当时社会中已经开始普及,到了秦汉帝国,长生不老、神仙和仙境的观念受到一些方士们的鼓吹而广为传播[19]。大多数的人对命运的看法或者希望是,人死后的灵魂,可以过另一种形态的生命。因汉画像则是创造一个符号象征的世界,汉画像的内容是由一系列的图像、符号、语言及其象征、隐喻的内容所组成的,通过人的直觉、符号、意识和无意识达成一种隐喻的象征表现[20]。这种现象,被解释为在一定的宗教仪式的转化下,即成为真实存在于此世或另一世界中的事物。这是古代宗教中再生仪式和死后世界信仰之所以能成立的基本原因。
因此,汉代画像上的树作为符号,必然有其因素。据学者认为树木的生生死死对于他们来说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树木有强大的生命力,于是把人的生死和树木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例如在古代出现的不死树和不死民,可能在过程中注入了原本在民间的一些信仰的因素。从早期思想史发展的历程看,先秦两汉道家思想和神仙信仰的关系非常密切,道家思想吸收和兼容了一些神仙信仰的因素,神仙信仰之整合和系统化又主要得以道家思想的理论支持,道家所持有的养生之道、超越生死的人格理想及其哲学体系无疑对神仙信仰的发展和繁荣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21]。汉代民众则把“行善积德”看成长生成仙的重要条件,欲求长生者,必欲积善立功,慈心于物,它将道德伦理提升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使其成为修道成仙的必要条件。
四、结 语
如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树画像不再是简单的图画,而是反映了汉代的民间宗教信仰。汉代画像是汉代人生死观的具体体现[22]。笔者认为汉代民众对生命的自我控制和渴望,尤其反映在汉代画像上。汉代人死后,其中在墓葬中表现的树图像,它作为象征符号,往往表示死者已经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并且在仙界重新种上自己的生命树,并且扎根于仙境,可以长生,这种思想充分反映了中国早期各种思想和民间信仰的影响。《太平经》的观念,早已自觉不觉地渗透在民间信仰中,人们希望通过修道积德把属于自己的“命树”栽到天堂中,能够达到长生,这和汉代思想观念有着分不开的,所以说汉画像中的树的图像与《太平经》中的“人有命树”观念是分不开的。
[1]耿建军、孟强、梁勇《徐州韩山西汉墓》,《文物》1997年第2期。
[2]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南京博物院《江苏徐州十里铺汉画像石墓》,《考古》1966年第2期。
[3]参见周保平《汉代吉祥画像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228~231页。
[4]武利华《徐州汉画像石》,线装书局,2011年6月第二版。
[5]王献唐《徐州市区的茅村汉墓群》,《文物考古资料》1953年1期。。
[6]参见周保平《汉代吉祥画像研究》,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年4月第一版,第251页。
[7]南京博物院《徐州青山泉白集东汉画像石墓》,《考古》1981年2期。
[8]黄展岳《肥致碑及相关问题》,《考古》2012年第5期。
[9]郑岩《酒泉丁家闸十六国墓社树壁画考》,台湾故宫博物院主办的《故宫文物月刊》1995年2月(第十二卷第十一期)。
[10]武利华《徐州汉画像石》,线装书局,2011年6月第二版。
[11]杨孝军、郝利荣《徐州新发现的汉画像石》,《文物》2007年第2期。
[12]王明《太平经合校》,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
[13]参见姜守城著《《太平经》研究——以生命为中心的综合考察》,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年10月版,第128页~130页。
[14]王明《太平经合校》,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543页。
[15]参见尹灿远《试论《太平经》的“皇天”观念》,载陈鼓应主编《道家文化研究》(第16辑),第171页。
[16]参见赵殿增、袁曙光《从“神树”到“钱树”——兼谈“树崇拜观念”的发展与演变》,《四川文物》2001年第3期。
[17]张华珍、项章《楚“神树”研究》,《江汉考古》2003年第3期。
[18]靳之林《生命之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45页。
[19]陈槃《战国秦汉间方士论考》,论及方士之起源及其在秦汉时代的各种角色;顾颉刚《秦汉的方士与儒生》(上海:1952)则是开创性的作品。
[20]参见朱存明《汉画像的象征世界》,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1月版,第76页。
[21]贺西林《古墓丹青——汉代墓室壁画的发现与研究》,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2001年11月版,第121页。
[22]信立祥《汉代画像石综合研究》,文物出版社,2000年8月第1版,第288页。
杨赫,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杨孝军,徐州汉画像石艺术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