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韶山
2016-09-03责任编辑吴新宇
责任编辑:吴新宇
雨落韶山
[名家作品]
雨落韶山
张灵均
雨是在我们乘索道上韶峰时落下来的。整个上午,风起云涌。我还天真地以为韶山的天空永远是晴朗的,怎么会下起雨来。先是几滴,滴滴晶莹剔透。圆圆的雨粒,坠入山腰松柏的枝叶上、映山红的花瓣上,不见了。仿佛只有一种声音在耳边或隐或现。伸手去接、去捧,还是雨滴。那声音游离于手掌之外,听觉之内。当这种感觉强烈的时候,雨就大了起来。那声音由远至近,仿佛成合围之势。在韶峰的空中,我分明听见那雨声像是在敲打着目光够得着和够不着的大片郁郁森林。有了风的伴奏,这场大雨也就变成了白茫茫的森林。疑是韶山的“韶”字,从音从召,与这种奇妙的雨声有着某种默契或关联。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时候,天与地已经浑然一体,你压根儿听不见雨声了,听得见的只有自己心跳的节奏。
或许,这就是一种大音,受上苍的感召,来到这个人间。
雨落韶山,我仿佛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个风雨天,韶山冲的上屋场,诞生了一个不同凡响的婴儿。他的那声啼哭石破天惊。他的父亲,按照乡俗给他取了个乳名:石三伢子——祈祷他能有石头的体魄和生命力。石三伢子的娘,抱着他拜了眼前的韶峰为干娘,希望能得到神灵的庇护和保佑。
韶峰真的通神么?我不敢说。后来,成为一代领袖的毛泽东,被许许多多子民神化却是不争的事实。连人们乘坐的车辆上大多挂着毛泽东的头像,祈求出入平安,这绝不是一种偶然的现象。
中国人有个习惯,对于一个伟人的崇拜,喜欢探源追踪。包括家世、故居、风水、地理等,无不烙上某种神性的东西。韶山似乎就是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出“龙”的地方。多少年来,这条通向世人朝拜的山路从来没有寂寞过。上至国家元首、达官贵人,下至平头布衣,大家都想沾一点灵气什么的。我只不过是这条山路上一粒不起眼的游尘,没有太多的奢望,来走一走、看一看便心满意足了。说实在话,在政治、思想、军事等诸多领域都有异禀的毛泽东,让我喜欢得更多的是诗人毛泽东。他激扬的文字,大气、狂放,无人能及。我还喜欢平民的毛泽东,那种亲切、和蔼、慈祥,让我找到一种真切的感觉。
雨落韶山,我心有了久违的宁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坦。因了这场空明的大雨,我甚至有了出尘之想。但我清醒地知道,这种思想之后,还得回到喧嚣的红尘之中,忙忙碌碌地生活着。这也是红尘中人无可奈何的事。
来韶山,我是生平第一次。从小受毛泽东思想沐浴,韶山早就成了我心中的一块圣地。从向往到实现梦想,我花了整整30年。还记得小学三年级那年,学校鼓励我们读书争优,决定每个年级的前五名由学校组织去韶山参观。我一上劲,由班里的中游成绩,到期末跃为全年级第二名,终于可以去韶山了!我从村子上屋蹿到下屋,一路狂呼,生怕村里还有谁不知道。然而,我没有去成。原因很简单,家庭出身不好。被迫落下的我,只好泪眼汪汪地目送大家出发。为了那该死的出身,我记恨了父亲好些年。从此,出身就成了我一块沉重的心病,韶山成了我心窝窝里的另一种痛。
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这次到韶山,我特意带上了女儿。她现在正是我当年的那个年龄。可以说,他们这一代人对毛泽东知之甚少。当我们这个团队在毛泽东铜像前冒雨高唱《东方红》时,女儿和其他几个同龄小朋友站在一旁窃笑,表示不可理解。后来女儿还问我:“爸,怎么你们大人都会唱这首歌?”我的女儿不会唱这首歌,革命歌曲她基本不会。她会许多的流行歌,甚至还有花鼓戏、黄梅戏。我的孩子,我们这代人还有我们上一代人的这种情结,一时又怎能给你解释得清楚呢?
一个时代造就一个时代的人和事物。我没有太多的理由责怪你,我的孩子。像韶山这样的山,其实在中国大地上何止千万,正如你说的太平常,你想回家,我说孩子,只因这个山冲里出了个毛泽东,这座并不起眼的山,就非同寻常了。来韶山,它能让你记住一个伟人,记住一个时代,记住一段历史。于是,我给了孩子一个《韶山行》的命题作文,急得她说不知从何写起。这一着急,倒让她在毛泽东故居看得十分认真、仔细, 从房屋结构、走向,到墙壁图文解说,甚至墙角和天井苔藓,再到周围环境,晒谷坪、牛栏、莲塘、水田、花草树木,无一遗漏。
滴水洞是非去不可的,那里几乎浓缩了毛泽东的风雨人生。从滴水洞环绕一圈出来,雨还在下个不停。女儿冷不丁地扯着我的衣袖,提出一个让人费解的问题:韶山出了一个毛泽东,便有了新中国。如果中国出了十个毛泽东,这个世界肯定都是中国的。
我哑然。站在雨中,面对着暮色苍茫中的韶山,修篁垂映,渌渊镜净,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家的路上,女儿倒在我的怀中睡着了。这一天她真的累了。
回头望了一眼韶山,雨洗过的天空格外清明、爽朗。我忽然觉悟,毛泽东几乎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水。从上屋场的莲塘,到滴水洞的水库,到汤汤湘江、浩浩长江,再到人民群众的汪洋之海,仿佛他一生都是以游泳的姿式出现的。那么,眼前这无边的雨水,不正是他的灵魂,惠泽东方、滋润大地的真实写照吗?
(张灵均,诗人,散文家,有作品收入《大学语文》教材以及数十种教辅教材,多篇散文用于高中试卷题以及高考模拟题,出版散文集两部。)
[我要挑战]
雨落韶山
湖南岳阳市第二中学 卢思翰
去年冬天丝毫没有往昔的模样,时不时就来一场绵绵细雨。前往韶山的路上,调皮的雨和我们捉起了迷藏,车轮卷起的水雾给旅程平添了几缕诗意。
近了,近了,烟雨氤氲中的韶山倏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它静默着,散发着清逸和闲适的气韵。我摇下车窗,好奇地打量着,雾气萦绕中,随处可见“东方红”“星火燎原”“红色记忆”……诸如此类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词语。它们在沿街店铺的招牌上跳跃着,如一团团火苗,令我心生暖意。
上韶峰,蒙蒙烟雨如影随形,瑟瑟寒风直往衣缝里钻。我们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朝峰顶前行。驻足凝望,浓雾笼罩,白茫茫一片,好似漫长到可以通向天边。越往上,天气越发冷。树上的水珠似乎被冻结了一般,久久不能滴下。雾气也被风吹洒到脸上、发上、衣上,赐予我们一片冰凉,大团大团的雨雾包裹着我们,让我有一种黏黏糊糊、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凝视着雨雾中蜿蜒不见尽头的石阶,不由得萌生退意。
“卢思翰,你知道吗?毛主席小时候为了锻炼体魄,锤炼意志,经常和伙伴们比赛爬韶峰,难道你不想追寻毛主席的足迹?要知道无限风光在险峰啊!”爸爸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意味深长地鼓励我。莫非是毛主席从小培养的坚韧不拔的性格才令他始终斗志昂扬,百折不挠?难道些许疲倦和寒意就令我退缩了?不,绝不!一念至此,我咬咬牙,迈着沉重却坚定的步伐继续往上攀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需要一份毅力。终于,峰顶被我们仨踏在了脚下。出乎意料,并没有想象中的冷,而雨也变得温驯了许多,不再似刺骨的银针,而像是庆功的甘露。细密绵延的雨丝在飘逸的雾气中轻抚我的双颊,就像母亲的手那般轻柔。忽然,意外地在磐石的夹缝中发现了一株怒放的映山红。我揉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份惊喜。是的,它就像一位战士,无视严寒,傲然而立,闯进我的眼,灿烂我的心!“沙沙沙……”雨的乐章如此美妙,我似乎听到了春天悦耳的声音,看到了她翩跹的身影。
不知不觉,雨渐小,雾渐散,眼前豁然开朗。火红的枫林,苍翠的松柏,亭亭的修竹,金黄的野菊……宛如一幅浓淡相宜的画卷在眼前徐徐铺开。各式嶙峋怪石耸立其间,为这画卷增添了雄壮而沧桑的意味。“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情不自禁地吟诵起那首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豪情万丈中,眼前似乎浮现出毛主席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伟岸身影。他的思想和情怀有如绵绵细雨,滋润着无数人曾经干涸的心田,洗濯着曾经千疮百孔的壮丽山河,唤醒了绿意盎然、生机蓬勃的祖国的春天!
我们乘坐索道下了韶峰。雨停了,留下雨后苍郁的韶山。啊,好一场雨落韶山,好一个雨润韶山!
编 辑 点 评
散文家张灵均游韶山,是因为一种难解的情结。这种情结让他第一次游韶山就带上了自己的女儿,而女儿对韶山的陌生让他倍感惆怅——这种陌生喻示着时代的疏离。与张灵均有着相同情结的人并不少,这不,中学生卢思翰的父母也带着她去了韶山。
卢思翰在《雨落韶山》中写道:“细密绵延的雨丝在飘逸的雾气中轻抚我的双颊,就像母亲的手那般轻柔”“豪情万丈中,眼前似乎浮现出毛主席激扬文字、指点江山的伟岸身影”……这和张灵均的女儿,“在毛泽东故居看得十分认真、仔细,从房屋结构、走向,到墙壁图文解说,甚至墙角和天井苔藓,再到周围环境,晒谷坪、牛栏、莲塘、水田、花草树木,无一遗漏”,都体现了新一代中国青少年对革命先辈的努力探询与理解。不同时代的人会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民族灵魂里面的东西是不可改变的。卢思翰的作文显然不如张灵均的散文文笔老到、思想深刻,但她笔端流露出的才气和志气都让我们心生欣慰,对她充满期待!
责任编辑:吴新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