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资深美容行业从业者聊聊韩国的大脑门、日本的双眼皮、中国的尖下巴，多元文化如何催生出一张网红脸

采访|蒋宇谋 编辑|张薇 王晶晶 插画|晁春彬

与资深美容行业从业者聊聊韩国的大脑门、日本的双眼皮、中国的尖下巴，多元文化如何催生出一张网红脸

采访|蒋宇谋 编辑|张薇 王晶晶 插画|晁春彬

看到“国民老公”王思聪的历任女友，你可能会傻傻分不清楚，因为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大眼睛、高鼻梁、V字型的网红脸。最近，一篇题为《王思聪的V字脸女友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的文章在网上流传，《人物》与该文作者、有十余年整容从业经历的苏宁女士聊了聊，V字脸为何变成了整容模板，整容到底能不能成为实现阶层上升的途径。

人物PORTRAIT = P

苏宁 =S

P：你在发表在“大象公会”的文章中提到，受教育程度高、收入高的女性选择整容倾向于取悦自己或者亲密的人，相反，社会地位低、收入低者整容则倾向于取悦陌生人，企图通过整容来改变社会阶层和命运，你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

S：我之前在医院工作的时候，接触到的顾客中，普遍意义上的成功人士不太关注自己的外在，而是更看重内在，自体细胞的移植、抗衰老这些，他们更加注重自己的身体机能是否健康。而85后到97后关注自己的皮肤其实少，他们就关注自己的五官，鼻子是否够翘、眼角是否很开、额头又需要填充了、脸不够小、我的咬肌好大……这是她们永远的诉求。

受教育程度高、收入高的女性，一般都是能够去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她们的三观都定型了，有足够的自信不用去取悦或者太在意别人的观点。她们是什么样子，要成为哪种类型的人，对她们来说是有很明确的一个价值观的。年轻的女孩们，三观不是很定性，容易受他人左右，潮流、明星等等。而且她们未来的生活有无限种可能性，因为现在是一个看颜值的时代，改变自己的外貌，变得好看起来，她们会觉得以后的命运能随时改变，比方说遇到高富帅等，这样的机遇会多一些。

P：整过容的人在乎被别人看出整过容这件事吗？

S：还是分化成两极。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收入的，社会层级比较高的，比方说，律师群体、公务员群体、女性官员群体等，可能和她们的职业有关系，她们有特别旺盛的医疗美容方面的需求，她们一点也不希望看起来有明显的整形痕迹，只是希望无形当中整了就像没整一样。那与高教育程度、高收入的女性相反的一部分女性，如果你说要给她们弄一个特别自然的，几乎做了就像没做一样，她会觉得那我不是白花钱了。她们唯一的诉求是变好看，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出整形了。

P：你讲到年轻女性的整容比例较高，相比之下，男性的需求怎么样？

S：年龄稍长的男性有两个项目做得最多，一个是植发，他们都很在意（脱发），我曾经听我的前同事说过，我要是秃顶了，我就去死。他说我的头发掉光了，比我破产了更可怕。几乎所有男人都在意自己谢顶，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衰老的标志，就像女人的皱纹来临一样，一个衰老的男性将不再对女性构成很强吸引力。但是随着近几年公共人物光头形象的增多，孟非啊，乐嘉，葛优，大家觉得光头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二是祛眼袋，男人四十往上，大眼袋就要出来了，就要去切割了，有时候是为了美观，有时候是因为眼睛肿胀不舒服。另外就是鼻子，因为坊间有一种说法是男性鼻子越大，代表他的性能力越好，所以有一部分男性会选择做鼻子。还有就是极个别了，同性恋群体、男模、演艺界人士，他们会有脱毛的需求。

P：我们一般觉得整形是受到了日本和韩国的影响，但是我们却没有整成日韩的样子，是什么造成了中国现在的网红脸（两颊刻削，尖下巴，两眼大且距离近，细而直的高鼻梁）？

S：每一个年代都会有一个时尚的偶像出来。我们现在所谓的这些锥子脸，可能就是因为最近15年以来，范冰冰这样的一些明星成功了，她以自己的身体做武器。一定程度上说，她不是不可以被模仿的，美丽是可以被模仿的。

整形是从韩国传过来的，韩国人都是很大方的、很旺夫的长相，脸圆圆的，整得很自然，很顺眼，很温婉的样子。而中国受了多元文化的影响，比方说日本动漫一些美少女，很长的头发，她们就花几千块去接很长的头发。

多元文化的影响催生了现在的网红脸，所以才有现在这么奇怪的一个长相，其中有韩国的圆润大脑门，有日本的平行双眼皮，还有中国的锥子脸、嘟嘟唇，这样，所以我觉得就是一个杂交的一个怪物吧。中国现在正处在一个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此时的中国审美是城乡结合部的审美，既不土也不洋，很尴尬的境地。

P：自拍软件和V字脸的流行这二者之间是什么关系？

S：毫无疑问，智能手机催生了自拍软件，自拍软件催生了无数的网红。如何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白，那么嫩，那么的容光焕发，没有瑕疵，如何让自己永远像活在美图相机里面，只有去整容。网上已经爆出好几个约会时发现本人和照片不符而打人的案件，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他们就要把美颜相机里面的自己，变成现实生活中的自己，通过微整形等医疗手段让脸部看起来更精致。眼睛大一些，就不再用美图秀秀去放大，他们带上美瞳，接上假睫毛，开个眼角，弄个双眼皮，垫个鼻梁，做个下巴，打个瘦脸针就齐活了，皮肤不好再做做激光，打个水光针。总的来说他们活在自拍中，朋友圈中，各种点赞中，街上各种人的注目礼中。网络时代对人的心灵的扭曲的力量非常大，也是很可怕的。

P：你是一个资深美容行业从业者，却在文章中规劝女孩不要整容，这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如果从女性主义者角度来讲，女性具有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权利，你怎样看待整容也是一种自由支配自己身体的方式这种观点？S：我觉得在不妨碍自己身体健康的情况下，在不妨碍其他人的情况下，这个理论是成立的，为了悦己而活得更开心。但前提是一定不要阻碍你的健康，不要过分追求新奇特。我觉得要有足够的自信，要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首先不要从众，你要分辨得出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接纳自己，也要有一个很正确的审美观，微调是可以的，整形要慎重。

P：V字脸之后，你能预测一下未来流行的整容趋势吗？

S：新的模板已经出来了，就是无辜处女脸，时尚范本是林允。你看这个名词本来就是一个特别物化女性的表现，其实这个社会男性已经没有多少人有处女情结了，这是女性自己发明的，处女脸，一脸无辜要去讨好男性。整形假脸看多了，人们呼唤自然之风，强悍大女人各种“雌爷”让男人们感到压力山大，自然清新无心机型（傻白甜瘦幼型）女生才是直男们永远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