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文敖破碎的奥运奖牌梦
2016-08-30李宁
李宁
1948年的全国运动会上，楼文敖一人独得5000米和10000米两块金牌。当时，人们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申报》评价称“八万观众看万米压轴戏，‘哑将楼文敖一路领先”，并配发10000米决赛起点、冠军楼文敖到达终点、楼文敖与亚军刘景琨握手的3张照片。
二战后恢复的第十四届夏季奥运会于1948年在伦敦举行。在男子10000米比赛中，有一位黄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跑在第一方阵中，这位蜚声中外的长跑运动员竟然是一位聋哑人，他叫楼文敖。
童年不幸
楼文敖祖籍浙江镇海，自幼家境贫寒。他出生后很正常，但是在3岁时的一个晚上，突然呕吐不止。第二天，父母与他说话时，楼文敖的反应比较迟钝。接下来的几天，楼文敖的听力越来越差，最后竟然全聋了，不久他不能讲话了。按楼家的条件，根本无力给楼文敖医治，不幸就这样一直伴随他长大成人。
1939年，20岁的楼文敖随父母来到上海，一家靠清扫街道维持生活。楼文敖非常懂事，天天跟父母上街，帮助他们清扫。时间长了，楼文敖也成了一名清扫工。楼文敖每天清扫之余，总能看见一群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在一个人带领之下，飞快地跑过街道。楼文敖非常感兴趣，每天也跟在这些年轻人后面跑上一段。
这群长跑爱好者的带头人叫王有福，是个小杂货店的老板，因为喜欢体育，每天都召集一群志同道合者一起跑步。这段时间，王有福发现每当看到他们的长跑队伍，那个与父母一起清扫街道的年轻人就会一言不
发地跟着他们跑上一段，而且永远跑在最后一位。
王有福发现楼文敖很有运动天赋。这天，王有福主动与楼文敖搭话：“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得到的是对方愣愣的眼神。为了解除自己的疑惑，王有富悄悄跟在楼文敖后面，结果，碰上了楼文敖的父亲。王有福说明来意，楼文敖的父亲道明了原委。王有富说：“既然他没什么正经工作，就和我们一起练长跑吧，说不定将来能有点出息。”父亲很爽快地答应了。
王有福不但带领楼文敖练长跑，还带他去虹口公园体育场练习。在这里，楼文敖眼界大开，从此下定决心苦练长跑。他训练十分刻苦，不管风吹雨打，从不间断。楼文敖双腿上常各绑着一个小沙包，每天清晨便起身到附近的中山公园跑道上练习，若遇大雨，就在家里跳跳蹦蹦，一刻不停。
王有富的眼力得到了印证。经过练习后，楼文敖第一次参加上海市田径运动会，便获得10000米比赛冠军。一年后，楼文敖又以32分56秒4的成绩打破当时的10000米全国纪录。在1947年的上海市运动会上，楼文敖以32分38秒的成绩打破日本运动员在第九届远东运动会上创造的32分42秒6的亚洲纪录。
楼文敖并不满足已有的成绩，不久之后，他创造了31分27秒4的个人最好成绩。楼文敖的励志故事渐渐成为话题，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个热爱长跑的聋哑青年，当时的报纸称他是“今日中国田径界最出色的一个人”。
美国称雄
楼文敖的成绩提高，名气也渐渐辐射到上海乃至全国，不但如此，国外也注意到楼文敖不断创造10000米新纪录的消息。美国决定邀请这位长跑奇才去他们国家比赛。1948年3月，他与另一位长跑名将王正林去美国参加波士顿长跑赛。首先进行的10000米跑，比赛地点是圣巴巴拉，参赛者共12人，其中有一位美国著名长跑运动员。比赛开始后，楼文敖一路领先，把那个美国运动员落下1圈多，最后以31分57秒的成绩夺冠，那个美国人获得亚军，王正林获得第三名。
接下来，楼文敖参加了5000米赛跑，又一次获得冠军。几天之后，楼文敖、王正林又参加了柏克莱青年会举办的10英里赛跑，参赛选手也是12名，其中包括全美5000米和10000米冠军克宁。比赛在加州大学的爱德华体育场举行，因夜里下雨，跑道比较滑，使参赛者的速度有所减低。楼文敖当仁不让，以55分02秒获得冠军。克宁获得第二名，比楼文敖落后很多。王正林仍然获得第三名。
当年5月，第七届全运会在上海举行。楼文敖作为上海体育界的代表人物，被组委会选为开幕式火炬接力的最后一棒，在万众瞩目下跑进了主会场。楼文敖首先参加了5000米赛跑，一起比赛的有43名运动员，其中空军队的于希渭、海军队的刘景琨都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发令枪一响，楼文敖一马当先，把大队人马甩到几十米开外，跑到第七圈时，于希渭追了上来，领先楼文敖几米的距离。到了第八圈，楼文敖加速反超对手，领先冲过终点。于希渭、刘景琨分获二、三名。楼文敖5000米的成绩是16分05秒，打破了17分13秒的全国纪录。当此结果宣布时，全场数万观众报以热烈掌声。
10000米比赛不但有于希渭、刘景琨，还有于盛泉、党长发、安本全、陈万生等高手参赛，比赛一开始就竞争激烈。于盛泉一度领先于楼文敖，后来又被楼文敖反超。第二圈时，楼文敖在先，刘景琨列第二位，差距是30米，安本全居第三位，于希渭赶到第四位。7圈以后，于希渭、刘景琨已落后200米之遥，陈万生在第四位。到了第九圈，楼文敖与党长发全力奔跑，并肩而行。楼文敖想超过，党长发偏不让他超出，这样纠缠了1圈半，楼文敖才超了过去。接下来，安本全又一路硬拼，跑到了楼文敖前面。经过整整1圈，楼文敖才摆脱安本全，加快速度一路领先，以32分47秒获得冠军，打破了34分1秒1的全国纪录。刘景琨也超越其他选手，获得亚军。
在此次全运会中，楼文敖一人独得5000米和10000米两块金牌，当时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他的身上。《申报》报道说“八万观众看万米压轴戏‘哑将楼文敖一路领先”，并配发决赛起点、冠军楼文敖到达终点、楼文敖与亚军刘景琨握手的3张照片。
伦敦梦碎
1948年，我国派出33名男运动员到伦敦参加第十四届奥运会，由王正廷担任代表团总领队。作为本届奥运会唯一残疾人运动员，楼文敖代表中国参加10000米和马拉松比赛。赛前，为了让楼文敖跑出更好的成绩，代表团给他换上了一双长跑专用的钉鞋。比赛开始了，身穿202号运动衣的楼文敖梦想争得一枚奖牌，跑在第一集团当中。
突然，楼文敖“啊”地叫了一声，速度慢了下来。他从来都穿着胶鞋比赛，脚上的新钉鞋出了问题，一颗鞋钉穿透鞋底冒了出来，疼痛使速度减慢了。楼文敖虽然想再次加速，但脚下的疼痛使他无法运足气力。楼文敖忍痛跑完全程，获得了第十七名。中国代表团的运动员、教练等看到楼文敖血迹斑斑的脚，都向他竖起大拇指。
为了让楼文敖能够跑好马拉松，全队上下开始寻找楼文敖合适的跑鞋。可是找了半天，只找到薄底的跑鞋，想去买一双合适的跑鞋，根本来不及了。马拉松比赛开始了，楼文敖只好穿着不合适的跑鞋加入了比赛队伍。15公里后，比赛的广播播报楼文敖排在第二位。20公里后，楼文敖还是排在第二位。中国体育代表团燃起了希望：如果楼文敖能获得一枚奖牌，那就是创造历史啊！
然而，残酷的现实击碎了人们的梦想，那双不合适的跑鞋把楼文敖脚底磨起了血泡，跑在伦敦高低不平的道路上，使他的脚钻心一样的疼痛。无法忍受痛苦的楼文敖最后孤零零地站在赛道上，停下了脚步，眼中含着泪水。极度失落的楼文敖坐上赛会的车，回到了体育场，队友们关切地上前慰问。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将脱下来的跑鞋用力地向地面砸去。两次比赛，都因为鞋子撕碎了他的奥运梦。
楼文敖是长跑运动的奇才。身为聋哑人，他没有教练，凭着自己的努力屡创佳绩，最终驰骋奥运赛场，在奥林匹克的历史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